河南媳婦 (三)

葬禮

剛剛畢業， 參加我的畢業典禮隻有我先生， 因為我們的日子就隻有兩個人， 在這個學位後麵， 他的支持是非常離不開的。 淹沒在歡騰的人群裏麵， 同學對我來講不是特別有意義。 拿過畢業冊子， 在茫茫的人名裏劃下我的名字。 解散時候， 觀眾席上， 白壓壓的茫然一片， 讓我暈旋。 我不知道該去哪？我不知道我先生在觀眾席的哪個方向？ 我並沒有著急， 盡管我們都沒有手機。 沒過兩分鍾， 就聽到有個聲音叫我 “雪娃娃”。 是他！ 怎麽可能？ 我們在廣場裏， 大家穿得都是那麽的相似。 黑壓壓的一片。 驀然回首， 是他! 怎麽不可能？ 白襯衫, 牛仔褲， 他揮舞著雙手， 高聲地呼喚著“雪娃娃”， “雪娃娃”。 是他！ 還能有誰？ 這裏沒有其他人， 我們可以忘我地慶祝這份喜悅。 沒來得及和同學們和老師們的合影， 我隻是在幾處學校我熟悉的地方留影紀念。

命運有他自己的計劃和安排， 我一直都在計劃， 盡量想安排地美滿些， 但看上去是隨意，其實是精心的。 早在幾個月前去墨西哥的邊境簽到往返證， 我們計劃兩個多月的假期，先生喜歡拿破侖, 想去他出生的島上 ( 在地中海 ) 去看看， 所以我早買好去法國旅遊的機票和定了旅館， 也約定了和哪些國內的朋友們見麵。 無比幸福給我媽媽打電話， 叫她等候我的歸期。

就要回家， 誰都可以看到我的歡喜和期盼。 記得那是一個周日， 教會裏一個阿姨問我，“就要看到媽媽了， 是不是很激動啊?” 我點點頭， 點頭的時候還帶著一絲羞澀。 從來沒有過如此放鬆的周日，人生太完美了, 上帝太愛我了。 幾年來的學習告一段落， 有了自己的小家， 找到了理想的的工作。 家對於我來講， 還是在中國父母的家。 回家！ 看父母親是我這幾年最大夙願。

下午的一個電話， 驚醒了我的午睡。 妹妹打電話來說媽媽不行了， 說我們馬上必須回中國。 再過一個星期， 我們不是就回國了嗎？ 媽媽可不可以再等等？ 你不是一直就在等我嗎？ 可不可以再將就我一次？ 來不及了， 妹妹妹夫一會兒就到我們家了。 一起商量怎麽改票買票的事情。 等等我！ 好嗎? 媽媽! 你等了我那麽久, 再等等我！ 好嗎? 我至少需要跟我的公司請假， 交接一下我的工作; 馬上我們準備搬家， 可以省假期中的兩個月的房租； 再整理一下行李， 打點一些什麽禮物的。。。。。。 國內姐姐也來電話了， 叫我們馬上去飛機場， 不用準備任何行李！ 她的語氣很堅決和很肯定。 。。。。。。

接下來的， 不用我們管了， 朋友們代勞了。 我和妹妹兩家直奔機場。 10 多個小時的飛行， 一下子帶我回到了我魂牽夢繞的的中國。 當過安檢的時候， 我發現蓋戳在護照上的回境日期和我上次離境的日期一模一樣。 歸期不能由我們自己定， 命運他自然有他的時刻表。

馬不停蹄地趕回家， 姐姐抱著我， 連聲地講 “對不起”， 媽媽在我們上飛機的那一刹那， 已經竭盡全力了。 她走了， 走得很倉促。 聽姐姐講， 她沒有留下話， 隻是從眼角裏流下一行淚。 臨走的前幾天， 她不讓我爸爸關門和關窗戶。 她一直向外張望著， 焦急的等我。 她第一次中風後， 她失去了她的語言能力。 她能聽, 在日常通話中，一般都是我跟她不停地講，她有時也應和著我，我仍能模糊地聽到她的意思。 和她上次見麵是在民航的巴士站， 那時天空正下著雨，我沒有眼淚， 沒有離愁，媽媽哭了，我還笑著為母親擦眼淚， 當時沒想到過這是最後一次見麵。 她一直在等我， 等她的這個二女兒。 是我不孝! “父母在, 不遠遊”。 我一去， 就幾年！ 讓她揪心的幾年！我跪下向媽媽磕頭的時侯， 當磕完第二下頭後， 我已經不能支持..... .

好好地去吧！ 媽媽， 我知道你是放心我的， 我帶他回來了。 我經常在電話裏跟你提起他，雖然沒有眼見到他， 你會看到的， 你在空中會看到我們的。 你放心吧， 我會和他白發到老！ 好好去吧， 我們三姐妹都有個好人家去， 這是你最大的希望。 現在我們都做到了。 放心吧! 你在天家不會孤獨的， 如果你想我， 就到我的夢裏來吧。 有你在我的夢裏， 我又可以回到從前。

接下來， 守夜， 親戚， 街坊， 朋友， 同學從這個從新布局的城市裏來看我。 他們有太多的沸騰，委屈和眼淚想和我傾訴。 我沒有流許多的眼淚， 實在不忍心， 讓他們來承受我的悲傷。 隻是微笑地陪伴他們和送走他們。 我積攢著這些眼淚， 在我以後的日子裏常常一發不可收拾。 包了媽媽墳前的一搓土， 遠到的二姨幫我用青紗縫起來。 隨著我多次的搬家， 我先生細心的保存下來。 （未完）

PS. 上麵的經曆距離現在四年多. 寫下來, 是為了紀念 。

[簾底纖纖月]

流淚了，不能自己，長達數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