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海

晚上九點的時候，我經常背著電腦包在國大一個簡易車站等回家的免費巴士，每天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模式後，有時覺得輕鬆，因為不需要再思考別的生活方式，有時也會覺得無聊，因為生活被人為地簡單化了難免單調。


巴士每天準時出現，我一般會提早一會兒到達，那個時候那個站台基本沒有什麽人，我抬起頭看天上飄過的雲朵，腳下有一些細微的聲響，原來是一大片落下的黃葉，驚訝地發現原來在沒有秋天的地方，也會有落葉呢，有些詫異，但也懶得去想之前的邏輯是否本身成立。因為下過一場大雨，地上到處濕淋淋的，一陣風吹過，帶來海洋的氣息。這並不是我的想象，國大靠著西海岸，經過一個小山坡時總是看到一些黑壓壓的集裝箱和高高的機器手臂。不過我從來沒有在國大校園內俯瞰海景，心裏有著小小的遺憾。


在來新之前，和很多內陸長大的孩子一樣，我沒有見過海，想象中應該是遼闊美麗無比。在國內有兩次匆匆經過深圳都是傍晚，高速離海很靠近，我盡可能睜大眼睛，隻能看到一條墨綠的細線，再也無法看到更多。來新之後因為簽證問題，我們去馬來西亞，在駛出海關後汽車沿著一條高速橋行進，突然就看到了一道細細的海灣，明淨可人。本來那天是看海的絕好機會，但是因為半途中無端的爭執和賭氣，結果在大馬呆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回新了，隻能暗歎與那裏的海無緣。


真正第一次親眼目睹海的風姿是在泰國。其實就是在今年，我們預定了普吉島的航班和酒店，在那裏度過了一段短暫而快樂的時光，現在想起來竟然覺得很遙遠，仿佛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第一次看海在普吉島，不知是覺得幸福還是遺憾。在到達的第二天傍晚，我們塗好防曬油向最近的 beach 出發，一直走過長長的街道，隱約有一排高大筆直的椰子樹婆娑起舞，由於地勢關係那時還不能看到海，等到我們走到靠近椰樹的地方，海就那樣突然呈現在我眼前，那種渴盼已久的興奮是可想而知的。


從來不能想到海水那麽綠，海灘的沙子可以那樣幹淨柔軟，輕輕踩上去舒服極了。附近的小酒吧裏麵傳來很有節奏感的樂聲，沙灘上不滿各種膚色的男女，有的在曬太陽，有的衝浪，有的嬉戲，到處都是輕鬆和寧靜。因為這片寧靜美麗的海，普吉島留給我的回憶永遠都是那麽美好。遺憾的是從此以後看到別處的海，很難再有太多感覺，情緒上變得容易失望和挑剔。就像一個曾經滄海的人，麵對再次的感情很難再有過去的甜蜜和感動；而一個從來生活富足的人，對於普通的幸福和快樂很難產生強烈的興奮和激動，到底是應該從好到壞還是應該從壞到好呢，這就是生活的矛盾。


普吉島海灘上的可愛女孩


離開普吉島後我們乘船去 phi phi island ，風和日麗的天氣給了我們極大的鼓勵，但是好景不長，由於水土和氣候不適應，我很快覺得胃開始翻滾，隻好站到外麵的甲板上。這是我第一次乘船出海，海麵的風景一覽無遺，海水的顏色變化有很好的層次感，墨綠、深綠、碧綠、淡綠逐漸排開，偶爾一個大浪打過，船身有些傾斜，我們緊緊抓著欄杆，和船一起搖晃著。


phi phi island的海星，四周的細須可以動

第二天我們報團潛遊，想觀賞水底一米左右的景色。因為不會遊泳，我穿上厚厚的救生衣漂浮在離遊船最近的地方，這次終於領教了海的活潑好動，它總是想把我掀翻一樣不停地拍打著浪花，我不可避免地喝了很多苦澀的海水，胃於是開始全麵反擊，最後隻能爬回遊船上吐了個精光，無論海底多少美麗的珊瑚礁和魚群在誘惑，我再也不敢下水了。隻是可惜了那些昂貴的團費，除了心裏鬧別扭，也沒有別的辦法。


這是美麗的phi phi island，清澈的海水層次感鮮明

要回來的那天，我們沿著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向島的另一麵出發，據說那裏有最美麗的日落景色。更讓我們好奇的是那裏就是不久前泰國海嘯的一個登陸點。現在從路上殘破的房屋和奇異的泥跡可以依稀看到海嘯的威力，那麽多生命瞬間消逝了，幸存者永遠地失去了親人，可是當我們踏上那片海灘時，已經不再有太多的悲傷感。


那是日落時分，淡淡的金色的陽光溫柔地撫摸著海灘，穿著比基尼的少女從側麵看過去身形優美，陽光灑在她身上，光與影此時組合成最和諧的圖畫。如果海嘯現在撲麵而來，也難以有人幸存吧，因為實在難以離開。對於那些從小在這裏長大的孩子，擁有了這片海，我很難想象他們在失去後，還會想要別的什麽。


這是海嘯登陸的海灘

或許經曆過生死的人才能更懂得生命的可貴。在這裏，賣榴蓮的大媽，小酒吧的老板，海鮮屋的夥計，或者旅行社的導遊小姐都是慷慨熱情的，你很難從他們臉上看到悲傷和絕望。房子垮了可以重建，道路衝毀了可以再修葺，生意沒了可以再大理，在這裏一切都是那麽平淡不驚。

今日夕陽，明日朝陽。這是生命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