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89年的春天,我已經把250CC 的YAMAHA摩托車換成了400CC的本田,為的是每個周末可以開著摩托車去廣州帶上潔到處去玩,而且在廣州也有幾個哥兒們都有摩托,我們經常一隊人出發到處野奔。大馬力的摩托就是不同,從深圳隻兩個小時左右就到廣州,不過手腳都麻了。
我跟公司拿了兩個星期的大假準備去廣州小住,主要是能和J多見麵,那時候我還沒怎麽想過和潔會發展到什麽關係,反正離談婚論嫁還遠就是。我那時是深深地墮入了情網,有點難以自拔了。那天如常打通了給潔的電話,告訴她我要放假去廣州陪她了,以為她會很高興的,但是在電話的那頭隻有她冷冷的說了一句:“我想我們以後不要見麵了。” 象晴天霹靂一樣,我呆住了,問她為什麽,她說:“你還沒收到我的信嗎?” 我說沒有,但是會馬上下去總台問一下,然後就接著追問她為什麽這樣,她說你看了信就知道了,說完就掛了電話。
扔下電話我就衝下樓去找信,總台的小姐果然有我的信,潔寄來的。我手忙腳亂地打開信封讀了起來,信的大意是:她從開始認識我的一段時間很開心,她知道我會是個好男人,將來肯定也是個好丈夫,但是她覺得自己不是那種可以定下心來愛一個人的人,她越了解我,就越害怕我的成熟穩重,怕她的輕率會引起我們日後的煩惱。她說可能她還不明白情是何物,所以不敢弄情。
看完了信我都覺得這些不是分手的理由,如果沒有別的因素影響,本來好好的一對戀人不會因為遇到一個她認為的‘好男人’ 而離開呀。後來我又撥通了她的電話,再認真的問了她幾次為什麽,她才平靜的說:“我要結婚了,是個美國人。” 我說去哪兒,她說:“去紐約。” 我問:“什麽時候去?” 她說快了,我說為什麽以前你沒提起過,她說你沒問啊。我說:“那好,既然你已經決定和別人結婚,這是你的自由,我也沒話好說,但是我希望這次去廣州再見你一麵。” 她說沒必要了。我堅持說就見最後一次,算是好合好散。她就說:“那好,我們還是在白天鵝見。” 此時的我心裏隻有痛。我恨不得馬上就飛到廣州去。
已經跟公司請了的長假這時也隻能繼續拿下來了,星期五一下班,馬上收拾好行裝,背上背囊,把400CC的本田灌滿了油,手腕一扭油門,車頭一挺,呼的一聲就迎著夕陽向廣州方向飛馳而去,風聲在時速100公裏之下從耳邊呼嘯而過,公路兩旁的針鬆樹一排排地往後倒,此刻才真正體會到歸心似箭的意境。
到了廣州已經入黑了,三拐兩拐就到了遠洋賓館,把摩托車寄存好,上房間安頓行李和沐浴過,就按約定時間的八點半準時到了白天鵝的咖啡廳。
潔還沒到,這是她的慣例,通常她會遲十五到二十分鍾來,帶位小姐把我領到了臨窗望著白鵝潭的座位,我就先要了一杯紅酒,慢慢喝著回想著以往和J的種種時光,想著她以前有什麽先兆沒有,過往隻是聽她提過她們公司有兩個男人對她有興趣,她說她沒怎麽理他們,不過就沒聽說過她有西方人的男朋友的,這會兒怎麽一說就要結婚了呢?正在暗自思索的時候,遠遠看見潔的身影出現在咖啡廳門口,她四麵張望了一下,我向她招了招手,她看見我,就昂首挺胸地走過來,今天她打扮得象貴婦一樣,頭發高高的束起了發髻,一條貼身白褲,無袖天藍色上衣,高跟白涼鞋,手提LV小提包,項鏈耳環發出耀目鑽光,身上還是那濃濃的Poison香水,我站起來把她迎入座位,她要了一杯血瑪麗,我直直地看著她沒說話,她也沒說,隻是在慢慢喝著她的雞尾酒,好像在等著我先開口。
我泯了一口酒,清了清嗓子說:“記得我們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嗎?”
她快快的說:“不記得了。”
我知道她撒謊,她現在肯定什麽都回避的,我就說:“你不記得無所謂,但是我什麽都記得,我還記得我是怎麽深愛著你的。”
她眼睛看著窗外說:“我們不要說這個了,反正我覺得我們還是分開的好。”
我問:“你真的要結婚了嗎?你才19歲呀。”
她瞄了瞄我,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說:“不行嗎?”
我說:“行啊,當然行,你喜歡什麽都行。隻是你和他合得來嗎?你的英語都沒過關。你們能溝通嗎?”
她說:“語言不是問題,反正我現在不想討論他人的事情。”
我說:“那好,我尊重你的意見,可是我不明白你怎麽變得那麽快。”
她說了:“沒什麽,我這人就是這樣,你隻是還沒了解清楚我罷了。”
看她這樣說,我也沒什麽話好說了,忍著心裏的不甘,和心裏的疼,裝著若無其事地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閑話。
喝完了酒,她說:“沒什麽事了吧,我先走了。”
我說:“你主意已定,我還能說什麽呢,我送你回家吧。”
她說:“不用了,我自己回就好。”
我說了:“不管你現在對我怎麽樣,可是我還是很珍惜我們曾經有過的快樂,我還是深愛著你,不管你怎麽看我。就讓我最後一次送你回家吧。”
她想了想就同意了,我們出了大堂門口,門衛一招手就過來了一出租車,上了車我們都無言,想想我們曾經有過的歡愉,有過的快樂,在黑暗裏不禁心有點酸,我小聲地說:” 我是不是很傻。”
她似乎很驚訝地說:“沒有啊,怎麽這樣說。”
我說:“我愛上你不是很傻嗎?”
她輕輕地說:“不是的。”
然後一路無話,車沿著長堤路很快就到了東山她的家,她父親是商業廳裏的一個副廳長,母親是港務局屬下一個公司的經理,所以她們家在廣州來說是住得比較高級的了,在一個幽靜的院子裏,是小洋樓的那種,隻有幾戶人家,一看就知道是高級幹部的住處。我們下了車,她沒讓我進大院裏,就在門口和我道別,我看著她,想再好好地看看她,在暗暗的街燈下她的俏臉似乎劃過一絲猶豫,然後她別過頭去說:“你走吧,我們就到此。” 男人的自尊使我忍著離愁的淚,輕輕說了一聲:“再見了,你自己保重。” 就轉身上了旁邊的出租車。
車開了,我回過頭還看見潔在門口靜靜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