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重慶前市委書記薄熙來被控濫用職權、貪汙、收賄一案，不久前在山東濟南中級法院開審。薄熙來當庭翻供，矢口否認受賄指控。演戲脫出劇本，出乎許多人預料。然而，其實稍加思索就不難發現，事情的發展不僅符合薄的秉性風格，而且也完全在邏輯情理之中。
近日，又有消息傳出，說薄案將於本月22日宣判，並且有口風露出，刑期不會超過15年。同樣，稍加思索也不難發現，這個刑期也屬預料之中。
薄熙來敢於叫板現當局（其實就是叫板一哥習某），是吃定了兩條：第一，無虞死刑。因同屬高層太子黨核心內圈，“槍口向內”在圈子裏開殺戒，慢說習近平無意無心，就是他有意有心，也斷無此膽量與能耐，絕無可能擺平七翹八拱的眾兄弟夥。畢竟，薄要是服習，也就不會在重慶花果山豎大旗，自封左猴王。整出些“唱紅打黑”的大動靜，咄咄逼人。很難設想他這樣做，身旁身後沒有一幫子人。要緊的是，正是這些人，和習是平輩關係，打小一個院子裏長大，低頭不見抬頭見。要來真的“刺刀見紅”，肯定團不攏圈子，危難時刻（危機意識現在基本上已是圈內共識）指望誰？況且，殺戒易開難收，一旦開啟，循環起來，血濺己身也未為可知。所以，薄熙來深謀老算，吃定無論他態度怎樣，斷不會是成克傑第二。因翻供不配合而丟命的，隻會是那些是行走於核心內圈之外的小嘍羅，正好趁勢用來祭旗立威。
薄熙來吃定的第二條，無虞重刑。 避重就輕的“減量版”指控其實已界定了刑期的上限。所犯罪行中，不僅更為嚴重的涉嫌命案，政治竊聽，圖謀不軌，打黑中謀財害命，刑訊逼供等統統隱去不提，就是貪汙受賄指控，也縮減到區區兩千餘萬，比他看不上眼的部下王立軍還要少得多。而王立軍隻判了十五年。薄的所謂“公審”，無疑是在結果已協商內定，並為各方（包括薄本人）認可的前提下，照劇本演出。薄有兩個選擇：照劇本配合演出，或者脫出劇本臨場發揮，加入自選情節。
這兩個選擇，對薄本人而言得失如何呢？
如果按照劇本配合演出，認罪，態度好，其“得”最多是少判幾年，趨近刑期下限。那麽，這個下限是多少呢？必須指出，這個下限不是由所控罪名和他的態度所決定（盡管所控罪名會兼顧這個下限），而是由習的任期所決定。換言之，刑期不會低於十年，以確保在習的任期之內薄無搗蛋添亂的可能。等薄刑滿出來，習已完成任期並順利交班，薄縱有能耐也不可能再興風作浪。所以，態度好，其“得”有限。而其所“失”呢？認了貪腐罪，等於認栽服輸，不僅丟麵子，關鍵還剝落了“左王” 儀威和政治化妝油彩，“東山再起”幾無可能。所以，這“失”可說大也可說小。如果他再無政治企圖，安心認命，其“失”小至無足輕重。反之，如果他野心不死，還寄希望於在左風紅浪中鹹魚翻身，那麽這“名節”之“失”不可謂不大矣。
另一方麵，脫出劇本，另演一出“氣節”戲，其“失”不會太大，“導演”再氣急敗壞，也無甚奈何，最多判個趨近上限的刑期。這個上限，就是王立軍的15年。而所“得”卻甚豐：在粉絲擁呆麵前保住了“左王”威儀，保住了麵子“名節”，將個人品性，刑責上的汙點包裝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者，把自己打扮成政治迫害的受害人，為日後“平反昭雪”，“撥亂反正”埋下伏筆。
薄的性格，決定了他在法庭劇場上的選擇，這本不足怪。但事情的發展，仍有幾點值得一提。
首先，薄的選擇再清楚不過地表明了他沒有服輸。政治野心未死。在他看來，棋局尚未終盤，還打算奉陪習某人把殘局拚到底。是所謂“虎死不落威”倔強賭徒。聯係到社會上毛左勢力的囂張猖獗，薄熙來還不是一隻死老虎，那股勢力還會興風作浪。假死的老虎還有可能呼嘯山林，聚獸為王。
其次，薄隨意撕毀先前達致的認罪換輕指控協議，翻供耍賴，再次表明了他對現當局的輕蔑，不把一哥習某當回事。也反映了薄熙來功於心計，精於算計，善於出爾反爾，言而無信的政治人格，即使在太子黨紅二代中，他在這方麵也是“出類拔萃”之輩。
再次，薄對最高權威的挑戰叫板，在他跌倒前，遠較中共曆史上的多次所謂“路線鬥爭”更公開更明顯；在他跌到後，遠較許多被打倒的“反黨分子”更桀驁不馴；至到最後還對當局妥協折中的善後安排玩小動作，整花樣。以中共傳統，此種行為必被嚴懲不貸。但反觀習當局對薄的處理，卻頗費躊躇，權衡再三，顧慮多多。蓋其原因，是因為薄習在政治上的高度同質性所決定，他們享有，並爭奪的，是基本相同，多有重疊的政治資源（包括毛左勢力）。換言之，薄習的矛盾，不是“你死我活”的“敵我”矛盾，而是太子黨紅二代內部“你委屈，我出頭”的矛盾，像文革初期兩個不同派別的“自來紅”組織之間的矛盾。要是在他們之上有一個共同的權威，早就實現“革命大聯合”了。而現在，缺的就是這種權威，就隻好“摸著石頭過河”，自己試著解決擺平。所以，下手不能太重。而這，也恰恰是薄熙來可以不服的本錢。
2013，9，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