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加拿大

實際上就住在多倫多。 天天衝網浪。 當然嘍,讀得多,寫得少。 心中那個計較啊……呃! (欲言又止狀)……請多關照!
正文

愛的惶惑

(2007-03-11 13:34:12) 下一個

………………

曾經,我大言不慚地站在講台上,竭盡中氣地說:“人必先自愛,而後人愛之;人必先自敬,而後人敬之;人必先自重,而後人重之;人必先自救,而後人救之。”……
 但最終在那些幼稚的眼睛麵前惶惑了。

愛,的確是我們內心所期盼的,但是,我們配嗎?我們時常聽到的一句斷喝就是:“自己撒把尿照照看,你算個什麽東西?”時常慶幸的不過是:“好在不是說我……。”

仿佛不是說自己,自己就還算得上什麽東西似的。假如有同仁首肯,“算得上”,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因此自然而然地產生“自愛”,“自重”,甚而“自敬”,並且可以“自救”了嗎?所以,我們不得不再問一聲:“我們配嗎?”

是啊?誰沒有經曆過失敗和羞辱呢?記不清曾經有過多少次,有聲音在說:“職稱評上了嗎?……房子
分上了嗎?……考試,及格了嗎?……開會,去了嗎?……家電,有了嗎?……醫藥費報了嗎?……孩子……。”甚至“同鄰居吵架……贏了嗎?”最後我們不得不的歎息:“自己為什麽不是一個強者呢?”

無數次,我們在困境中尋找出路,在苦難中尋求解脫。有誰肯眷顧我們?我們的父母、親人和朋友正經曆著相同的苦難。我們問:“老天啊,您可曾公平?您善待我們麽?”沒有聲音回答。那麽,我們隻好忍氣吞聲地自問:“我們配嗎?”

可以聽見的,最善意的同情在說:“沒有那麽多呀。如果人人都有職稱,那還評什麽職稱?如果人人都有滿意的住房,如何會有杜甫的詩
——安得廣廈千萬間,佑天下寒士盡歡顏。……沒有那麽多呀……。”

我們兒時常聽的教誨是:你們是國家的未來,要做祖國的棟梁。……古書上那盛讚英雄的詞句如此寫到:“……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曾經,有一個幼稚的聲音宣稱:“我願做一根窗欞……”且不說,為什麽做窗欞?又會是誰家的窗欞?但,那聲音確實讓我惶惑了,甚至,在那一天,我所知道的世界也惶惑了。不幸的是,惶惑還沒有消散,惶惑的人們已經在一個理直氣壯的聲音麵前羞愧得無地自容了,那聲音輕飄飄地,卻一字一頓地說道:“沒
--息……”在那聲音麵前,我們究竟還能不能悄悄地自問一聲:“我們配嗎?” 或許,連這樣的勇氣也失去了。

1994128日,中國新疆,克拉瑪依發生了一場震驚海內外的特大火災。據有關記載796位當事人中,有325人遇難,其中包括288名中小學生。直到今天,我們看到相關的報道時,我們的心仍然會因為被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觸動而顫抖。字裏行間,我們看到:“……這裏雲集的可是全市7所中學,8所小學精心挑選的15個規範班的優秀師生啊。……”“……一塊又一塊新趕製的木頭墓牌上記載著孩子們生前的榮光和驕傲:舞蹈集體獎、鋼琴比賽二等獎、電子琴第一名、英語優勝、作文大賽優秀、三好學生……。”我沒有去到過克拉瑪依,也沒有在成吉思汗山腳下張望過那一大片幾日裏堆起的新墳,在我所能想象的場景中,隻仿佛看到那些哀傷的父母在永遠地靜立。

曾經,有人斷言,我們的痛苦會因為我們看到“精心挑選”“優秀”、“優勝”和“第一名”這樣的字眼而加深。似乎因此,那些哀傷的父母有了資格用他們的眼淚去澆灌兒女墳頭的黃土。但我不知道有沒有哪一位父親或母親會麵對一塊最簡單的墓牌,上麵沒有記載孩子生前榮光和驕傲的字句,那麽,這位父親或母親痛苦的眼淚該往何處流呢?他們會不會因為別家孩子的“榮光和驕傲”而自慚形穢呢?甚而,竟因為尷尬竟然流不出眼淚呢?

也許,我們不得不遺憾地看到曾經我們在故事書中才看到的場景,那書寫到:“……他們避開眾人,背過身去抹抹眼角溢出的淚水……”當其時,他們心中的感受會是怎樣?是痛苦?是歉疚?是痛悔?是羞辱?還是,愛?

現在,我相信,至少我寧願相信,眼角的那一絲淚光已經足以證明哪怕最淡薄的父母之愛。這愛是如此的若隱若現,淡薄,甚至脆弱。在我們得到或表達愛的同時,還伴隨著屈辱。但是,這已經足以證明,父母之愛,並非完全出自“榮光和驕傲”。否則的話,愛我們的人必將難逃“勢利眼”的罵名。

那麽,我要問,我的愛人以及我自己,我們的“勢利眼”還睜著嗎?


…………


——摘自《無法抗拒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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