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敏子對大舅舅的哀悼和追思﹐理性的感念多於情懷的悲痛。
她對大舅舅是有感情的。這感情是深切的。因為這種感情從她幼時起就由大婆和媽媽爸爸等人深植於她的心中了。大舅舅﹐是上一代人記憶中的感情之源泉﹐渺茫中的希望之所繫﹐是他們跟往昔人生及社會的相聯的紐帶。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一九四八年——正當盛年之際的那一別﹐竟然從此天人永隔﹐一個一個在萬念俱灰之中飲恨而逝。這一點﹐敏子長時期來一直未能深切感悟﹐但見到了大舅舅加上自己年齒漸增之後﹐就越來越感覺其中的悲劇實質了。
跟大舅舅相見那刻﹐撫養自己長大的親人已經一個不賸。敏子已成真正的孤兒。飛到大舅舅身邊時﹐遠隔太平洋的那片故土隻留下血與淚的回憶。那兩個世界仍然未能契合。孤獨一生的大舅舅擁有了敏子﹐等於一遍又一遍重溫終生的憾恨。
敏子本來以為大舅舅是有別於爸爸的男人。他一定是個風風火火﹑神氣活現﹑適合做大事業的偉丈夫而不一個戀家的溫情男子。但是敏子錯了。大舅舅很細膩﹐極富感情﹐始終關懷每個親人﹐而且很愛小孩。他從政﹑經商﹐但興趣卻傾向文藝﹔他機敏﹑沉穩﹐但氣質卻不免稚氣。敏子跟大舅舅的相處﹐雖然由於敏子天性裡的幾分陽剛而不能達到依依相親的程度﹐但相互的理解與敬重卻已臻達最高境界。
敏子覺得自己跟爸爸是完全相同﹐而跟大舅舅則是全麵相通。
大舅舅不像爸爸那樣隨時隨地教導敏子。他在時機合適時才對敏子說上一通肺腑之言。這對四十餘歲的敏子更加相宜。敏子明白﹐大舅舅可以跟大姨大姨父等人的生活和世界打成一片﹐但在與自己相處時﹐他才找回了自我。他﹐在精神上﹐永遠屬於中國文化和中國社會﹐而不屬於美國﹐或其它任何地方。
敏子陪伴大舅舅兩個星期。他們一起用餐﹐一起坐在陽光下休息﹐簡直形影不離。晚上﹐敏子睡在大舅舅的隔壁房間﹐“需要起床啦喝水啦什麼的﹐你打鈴叫我好了。”大舅舅有一個小鈴﹐是傳喚一個
每天來幾小時的煮飯清潔女工用的。
“不用﹐”大舅舅說﹐“我隻是軟弱些。還不到那個程度。”
但是﹐有一晚﹐敏子給一個巨大的聲響驚醒了。她急忙走去一看﹐大舅舅起床時跌到在地﹐把個椅子也拉倒了。
“不行。看樣子﹐我得睡在你的沙發上了。”敏子說。
“不用﹗不用﹗”大舅舅固執地說。“我又沒有天天跌跤﹗”
“跌一次﹐就該警覺了。”
“偶然的。”
“偶然性就是必然性嘛。”
“以我之矛來攻我之盾了﹗”
第二天﹐敏子跟清潔女工商量﹐要求她全天工作並住宿在此﹐晚上睡在老人家隔壁房間﹐萬一有事可以緊急照應。
那女工是大陸來的一個博士研究生的家眷﹐東北人﹐三十六﹑七歲﹐原是一個工廠的科長﹐沒生小孩。她給丈夫打電話﹐掛上電話後說﹐“行。不過﹐周末得回去﹐至少一天。”
敏子笑著說﹐“當然﹗周末我回家。你休息兩天。多謝你啦。”
“我也可以過來一會﹐給你們做點飯菜。”
“不用不用﹗我什麼都會做﹗”
“那﹐錢﹐怎麼說﹖”
敏子不假思索地說﹐“按月吧。給你一千六百元﹐行嗎﹖”
那女人喜出望外地說﹐“我丈夫教我說﹐跟他們要一千二﹗你挺大方。”
“不是這意思。”敏子說﹐“都是大陸出來的﹐在這裡相見﹐同胞加朋友了。我不在家﹐我老舅托你們照顧﹐我就放心啦。錢嘛﹐唉﹐你們作犧牲了嘛。”
“老人家﹐我當他自己的老爸。他也挺要強的﹐從來不多囉唆。年歲不饒人啊。你儘管放心好啦。”
這邊剛講妥﹐大舅舅卻無論如何不同意。“不要﹗不要﹗”
“你不滿意她﹖”
大舅舅壓低聲音說﹐“別的什麼都好﹐就是嗓門太大﹐說話老三老四﹐像指揮她的部下似的。一天到晚在這裡﹐我怎麼吃得消﹖”
敏子遲疑了一會﹐說﹐“這﹐沒多大關係。請個人住在家裡﹐人品最最要緊。人品不好﹐麻煩就大了。”
“人是規矩的。”大舅舅說。
“我去跟她說﹐你不打鈴﹐別來找你。瑣碎事情﹐任她作主。”
“你覺得一定要這樣﹖”
“如果不這樣﹐那我就退學回家。”
“別退學。既然上了學﹐總要唸畢業。”
“那就這樣辦。”
過了一星期﹐敏子看著那女人做事情很仔細﹐態度也不壞﹐而且確實規規矩矩﹐不是虛假滑頭之人﹔同時﹐大舅舅起居正常﹐精神也算是好的﹐就決定回校了。臨走的前一天﹐她觀察大舅舅﹐感到他並無依戀不捨的樣子﹐早餐以後﹐如同平日一樣﹐兩張大椅子已由女工搬了出來——是她堅持晚間搬進屋裡去的——她說﹐“晚上放在外麵﹐有露水。表麵吹乾﹐墊子裡麵還有潮氣﹐人沾上﹐就受寒濕了。”
敏子跟大舅舅並排而坐。
敏子說﹐“這李淑勤還不錯吧。”
“是潤寶請回來的。”佐伯說﹐“人是很好的。你給的錢也很慷慨呀。”
“不能刻薄了人家。把夫妻拆開﹐報酬一定要足夠。”
“在大陸﹐不少夫妻遠隔兩個省份城市工作呢。一年才聚一次。”
“是啊。那真是很無奈啊。賺的一點點工資﹐都花在路費上了。”
“沒有辦法啊。”
“我以後周末都回來。”
“又何必把錢都花在路費上呢。”
“我願意這樣嘛。你不要我回來﹖”
“怎麼會不要呢。你自己決定吧。不要立規矩。隨意就好。”
“那不好。到時候不回來﹐害你空望。”
“我不望就是了。”
“你能嗎﹖”
“我說不上來。試試吧。”
“試它幹啥﹖我也很想回家呢。”
“想回來﹐就回來吧。人能隨心所欲的機會﹐實在也並不很多。”
“這倒是真的。從前在大陸﹐人﹐活一輩子﹐一分一秒都談不上隨心所欲。”
“是啊是啊。”
第二天﹐敏子有點猶豫。她覺得大舅舅心情不好。她確不定是不是應該返校。不料﹐這天早上﹐大舅舅卻來了精神。“敏子﹐舊詩說﹐‘相見時難別亦難’。現在我們相見相別都很容易﹐下星期五你就
回來了。我要叫泰駒潤寶的幾個孩子都來﹐把李小姐的那位研究生也請來﹐最好是把你大姨父也搬運過來。很久沒有熱鬧熱鬧了。”
“那我一散課就直奔家裡。”敏子說﹐“不會是誰的生日吧。”
“不是不是。”大舅舅說﹐“現在﹐我腦子裡隻有你外公外婆和你大婆的生日還記得﹐別人的﹐連我自己的生日都想不起來了。這樣﹐倒省了請酒和送禮。很好的。”
敏子笑著說﹐“大家快樂健康﹐天天像過生日。”
佐伯突然說﹐“我離滬去台灣的那天﹐是你大婆做七十大壽。”
敏子說﹐“這事﹐大家重複過一千遍了。”
“是的﹐是的﹐”佐伯說﹐“不知怎麼搞的﹐我一下子想起那天的情景來了﹐清清楚楚﹗”
“大舅舅頭腦一向清楚的。”
“也不是。最近﹐頭腦裡很混亂。許多事情﹐到底是事實還是夢境﹐常常亂得一塌糊塗﹐弄得我精疲力盡。”
“去弄清楚幹嗎﹖好夢﹐就當它真事。壞事﹐就當它惡夢。不是很好﹖”
佐伯一愣。“敏子你說得真好。”他想了一會﹐又說﹐“這是親媽說的話啊。”兩人隨口拉扯了幾句﹐敏子就離家而去。
第三天﹐也就是星期三﹐敏子接到潤珠表姐電話﹕大舅舅在星期二午夜去世了。表姐說﹐他無病無痛﹐是李小姐在當天早晨他該起床後半小時發覺的﹐那時他已沒有了呼吸和心跳。
大舅舅的一生﹐大舅舅的存在﹐大舅舅的精神﹑感情﹑思想﹑觀點﹐無不向敏子昭示了一段歷史﹐這段歷史未曾結束﹐不會過去。其實﹐人類的生存﹐無所謂真正的歷史﹐不可能截然地劃代。對今天來
說﹐昨天也可被認為是歷史﹐而明天﹐又是今天的繼續﹐每個單獨的一天並不是一個完整過程的終結。每天都有人出生﹐每天都有人死去﹔所以輩份與時代隻是從個別立足點而生的概念﹐不是整個人類的生
存過程中間的某種劃分。爸爸媽媽的身體死了﹐他們的生命留在我的生命裡﹔大舅舅死了﹐他的生命同樣顯現在我的意識裡。所以﹐人會死亡﹐人的精神和感情不會死亡﹐文化不會死亡。敏子認識到﹐大舅
舅跟自己的最後幾次談話是重要的﹐他把他畢生的經驗和認識﹐濃縮在那些看來屬於閑聊的講話裡了。他的那些意思﹐奠定了敏子寫作一部以自己家庭的命運變化為主要內容的長篇小說的信心基礎。
大舅舅去世不久﹐大姨父也辭世了。
敏子結束學業﹐隻身前往紐約。本說去打理一下姨父送給自己的房子﹐但一到紐約﹐就決定在此安居下來。
敏子對新居大致滿意。周圍環境很好﹐一邊緊靠海灣﹐一邊是個名叫“貓頭鷹頭顱”的公園﹐出門就是一條高速公路﹐走兩三個街口就是地鐵車站﹐更況四周差不多每條馬路上都有公共汽車線路﹐交通
的確是極其便利的。敏子在加州學會了開車﹐但她十分畏懼開車。不知怎麼搞的﹐她覺得自己已經不夠機靈了﹐上下左右掃視路牌的速度也跟不上了﹐尤其是上了高速就緊張得渾身冒汗心跳不已。大舅舅說
﹕“剛一開始﹐總是這樣。熟練了就沒事了。有了相當經驗後﹐隻靠自然反應了。在加州生活﹐不開車是不行的﹔而且還要開強盜車。大家都開強盜車﹐你夾在當中斯斯文文的﹐怎麼行﹖不要怕。開車不是
難事。在這裡﹐不管男女老少黑白胖瘦﹐也不管身份高低聰明愚笨﹐每個人都開車。你怎麼會不行﹖而且﹐在美國﹐你看那些彎腰屈背的老頭老太﹐出了車子﹐走幾步路辛苦得要命﹐一上車子﹐就風馳電掣
了。這是代步的工具啊。”
“我還要多練練。”敏子講是這樣講﹐心裡卻想﹐我這輩子怕是開不了車了。
“有事沒事﹐多開出去兜兜圈子。我這裡﹑大姨父那裡﹐好幾輛舊車沒人肯用。”
敏子來到紐約﹐第一喜歡的就是這裡完全不用開車。在紐約定居﹐她就不必時時懷著開車的恐懼而生活了。敏子覺得﹐有些事﹐是一經訓練而人人皆能的﹐如操作機器﹐製造簡單的物件等等﹐有些事情﹐對多數人來說﹐是天生不堪造就的﹐如寫詩﹐跳芭蕾舞等等。而開車﹐敏子覺得自己就是不可能練到得心應手而不闖大禍的地步的。她想﹐撞死自己﹐也算活該﹐撞死別人﹐可就造下大孽了。
敏子到了紐約﹐更加體會到富人在美國生活的便利。行前﹐她跟正在加拿大辦公事的泰駒表哥通了電話。他告訴敏子﹐他會即刻通知紐約分公司的律師替她辦妥一切。一下飛機﹐就有人來接她了。那是位律師助理小姐﹐穿一件跟短裙一樣長的深色風衣﹐下麵是黑色長統絲襪加一雙高跟皮鞋﹐長髮披肩﹐頗有風姿。她舉著寫有敏子姓名的牌子﹐一見敏子向她迎去﹐就滿臉堆笑奔過去地跟敏子握手﹐然後駕
車把敏子徑直帶到目的地點。她說﹐“房子真不錯呀。已經清掃過了。程小姐先在酒店住一個星期﹐費用什麼的律師已經預付了﹐您不用管。您喜歡什麼色的牆壁什麼樣的地毯﹐等下告訴我﹐三四天就搞定
。至於傢俱﹑窗簾和其它生活用品﹐三天後我到酒店來﹐陪你一起去置辦。要是您願意請人整體設計代理﹐也行﹐我請個專家來﹐他會提幾個方案﹐您中意哪個就哪個。不滿意的話﹐可以推倒重來﹐沒有關
係的。這些事情﹐一個星期全部辦好﹐您就可以喬遷了。”
敏子說﹐“怎樣方便就怎樣辦吧。我沒有什麼固定的要求。”
那小姐一愣。她扭過頭去看敏子﹐想弄明白這位程小姐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敏子見她疑惑﹐就再說一遍﹐“我很隨便的。——小姐您貴姓啊﹖怎麼稱呼您呢﹖”
“不敢當。——我姓鄭﹐程小姐叫我的名字——卡洛琳好啦。”
“好。卡洛琳﹐把事情辦得簡單點好啦。我不那麼講究的。”
卡洛琳又疑惑了。她遇到過的服務對象——特別是女性——沒有一個不是以百般挑剔橫加刁難來突顯自己的貴氣和金錢的威力的。
敏子解釋說﹐“我最怕繁瑣﹐也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我想﹐卡洛琳﹐你就替我找位設計師﹐把我的新家安排得簡單大方就行了。”
卡洛琳有點明白了。“簡單大方四個字不夠。叫人無從著手。您再具體一點行嗎﹖”
敏子笑了。“臥室不要弄得太像大小姐的閨房——”
卡洛琳打斷她﹐“對不起。大小姐的閨房要弄得不像大小姐的閨房﹐那不是天大的難題嗎﹖”
敏子又笑笑說﹐“我都快五十歲了。莊重一點為好了。”
“上帝﹗媽呀﹗”卡洛琳差點撞向路邊的一棵樹去﹐她不禁又轉頭去看敏子﹐“您不是捉弄我吧﹗我母親四十八歲﹗您為啥這樣損您自己啊﹖”
“我跟你母親同年。一九四六年生的﹐是不是﹖”
“她是的。您不是﹗不可能的﹗”
“卡洛琳你很會講寬心話啊。”
“我反正不相信您這句話。”
“唉﹐何必一定要你相信呢。話說回來﹐我不要紅色和粉紅色。可以暖色調的﹐如淡棕色啦﹐淡桔黃啦就好。床可以大一點。一間正臥室就這樣辦。那裡有三個臥室是不是﹖一間做書房﹐要個好點的寫字台﹐椅子嘛﹐不必用轉椅﹐我不喜歡滑來滑去的。還要幾個書櫃子。另一間嘛﹐放幾個沙發吧﹐暫時不要放床。客廳裡﹐不要裝固定的地毯﹐我喜歡上蠟的木頭地板﹐灰塵少。大沙發﹐用皮的吧﹐黑色的﹐這樣就不用常常換洗沙發套了。至於浴室的龍頭啦蓮蓬啦管道啦﹐不必漂亮﹐但要結實﹐一會兒漏水一會兒堵塞一會兒斷裂我最怕了。就這些要求。其他的﹐讓專家去配備吧。”
四天後﹐卡洛琳準時帶著專家畫的草圖去見敏子。專家不愧是專家﹐可能卡洛琳把敏子的要求複述得很切實﹐可能專家對顧客的脾胃琢磨得很準確﹐敏子竟全無異議﹐隻是在專家留給顧客選擇的幾種樣式中作了一些確定而已。一星期後﹐敏子就住進去了。她對一切都很滿意。卡洛琳帶了大樓管理員——一個蓄小鬍子的乾乾瘦瘦講西班牙口音英語的中年漢子——來見敏子。管理員介紹了一些細節﹐如送交
垃圾﹑收取信件﹑水電修理﹑小費賞付﹑來客進出等的辦法等等。敏子不喜歡這個管理員﹐感到這人雙眼骨碌碌亂轉地察顏觀色﹐一臉的壞相。她拿出一張一百元的大票遞了過去。冷冷地說﹐“謝謝你的介
紹。我的脾氣有點怪﹐不容易捉摸。規定的小費不會少你的。額外的打賞要看你的服務了。而你少說話少露麵就是服務好。不過﹐我有事找你時你要來得快。”
敏子的這種神情和這番話語﹐使卡洛琳徹底相信了她的年齡和資格。卡洛琳湊近敏子說﹐“我正想告訴您呢﹐老紐約客都知道﹐大樓管理員裡不少是壞蛋。這人的模樣尤其使人警惕。不過﹐您賞給他這
麼多﹐沒有必要。”
敏子說﹐“多給錢﹐使他貪饞。講幾句警告話﹐叫他識相。就這樣。”
“對這種人﹐就是要這樣﹗”卡洛琳又說﹐“大樓的維持費用﹑房產稅等等開支﹐律師會按時辦妥﹐您自己一點也不用操心。電話已經接通﹐現在就可以用了。水電煤氣等是包的﹐沒有賬單。別的沒什麼
事了。祝您安居快樂﹗”
卡洛琳要告辭了﹐“以後有事﹐隻管給朱律師打電話就是。您認識艾倫‧朱嗎﹖他是紐約分行的老闆。”
“我不認識他啊。我隻認識徐律師。”
“徐律師﹖泰特‧徐﹖”
“是的。他的中國名字是徐泰駒。”
“啊﹐泰特‧徐﹗”卡洛琳驚呼道﹐“我們總公司的大老闆﹗您認識他﹖”
“他是我表哥。”
“噢﹗您是徐老闆的表妹﹗程小姐﹐我失敬了。對不起﹗”
“你沒有失敬呀。你辦事很周到﹐我很滿意呢。”
“以後程小姐有什麼私人事情要我跑跑腿什麼的﹐儘管吩咐好了。
”說著﹐她遞了一張名片給敏子﹐“私人的電話號碼也在上麵。”
“好﹐謝謝你﹐卡洛琳。私人事情﹐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呢。”
“沒關係的﹐我很願意為您效勞啊。”
“你等等。”敏子思忖了一會﹐從口袋裡拿出鑰匙﹐打開一口箱子﹐從裡麵翻出一個彩紙包裝的禮品盒子﹐撕去包裝打開紙盒﹐是一個印有皮爾‧卡丹品牌的非常講究的皮盒﹐再打開皮盒﹐裡麵是一個十分精緻漂亮的深紅色的印著醒目金字的皮爾‧卡丹皮製小錢包。“別人送的。我不需要這麼漂亮的錢包。你不嫌的話﹐就請收下吧。”
卡洛琳驚喜交加﹐又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這﹐這﹐這﹐送給我﹖這太貴重了。我怎麼敢收呢﹖”
“拿了吧﹐卡洛琳。我自己用不著﹐放著就放舊了。”
“這﹐這牌子……”
“是親戚從法國帶回來的﹐不會是冒牌的。”
“哪裡會﹗絕對不會﹗”卡洛琳極度興奮﹐“一眼就能看出它的貴族氣﹗我太卑微了﹐不配呀。”
“別這麼說。”敏子說﹐“人才有價值。你是個好姑娘。你再講這種話﹐我對你的印象就要打折扣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