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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它演奏在中國(八十年代之後)[zt]

(2007-11-01 19:56:05) 下一個
此文寫得有趣,隻是原題《偉大的獨奏》誇張了一點。文中的趙長貴彈奏現在看來是相當業餘。從那時的水平演變到現在,不得不佩服陳誌的的教學水平,他是把其他樂器訓練virtuoso的方式引進到吉它裏,所以能比較係統·的產出高質的·演奏家。


    
[zt]偉大的獨奏
嚴鋒

    十多年前,我看過張賢亮寫的一篇北歐遊記。當地主人邀他赴一音樂會。碩大的舞台上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在撥弄一隻小小的吉他,而台下成千的紳士淑女禮服筆挺,正襟危坐,肅然細聆,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張覺得此情此景甚是怪異可笑,一定又是西方社會的病態之一。其實他還算幸運,要是不巧正好見識到朱利安·布裏姆(Julian Bream)的獨奏會的話,就更要撟舌不下了。這位英國頭牌的吉他大師會用整整一個小時在耐心的聽眾麵前把巴西現代作曲家維拉·羅伯斯(Villa-Lobos)十二首枯燥難懂的練習曲一口氣從第一首彈到最後一首。

    不能怪張賢亮無知,吉他這個樂器,本來就知道的人很多,懂的人很少。我常常遇到這樣的人,一聽說我會彈一點吉他,就會熱切地要求:給我們唱一首歌吧!要向他們解釋清楚我的吉他不是歌星吊在脖子上的那種衝鋒槍般形狀的東西,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些喜歡古典音樂的人,無論是發燒友還是音樂學院的教授,也總是把吉他視為雕蟲小技,上不得台盤。這些年來,我所見到的真正喜歡吉他的人,基本上都是自己也彈吉他,難有例外。我私地下甚至懷疑其他樂器也是差不多的道理,但這種念頭太過傷人,隻能偷偷地在自己心裏一閃而過。

    我有幸見證過80年代席卷全民的吉他潮,那種狂熱的景象,今天想起來還是讓人激動不已。我走進過一間清華的學生宿舍,7個人的宿舍,牆上掛著7把吉他。當年我看過吉他教育家陳誌先生的一篇文章,裏麵提到中國那時有3000萬人彈吉他,這數目隨便打個對折也夠建立一個中等國家了。這支龐大的吉他大軍裏有學生,更有工人,農民,武警,老山前線的戰士,回城知青,無業遊民,各色人等,一應俱全。這恐怕是中國進入商品社會前夜的最後一次波瀾壯闊的群眾性文化運動了。那年頭沒有股市經商和各種休閑概念,全國人民一點也不缺空餘時間,又剛剛從文革的文化饑渴中走出來,急於彌補被四人幫剝奪的素質修養教育,滿懷著對先進文化的渴望,大家突然發現一把25元的紅棉吉他就可以讓我們找回失落的童年的全部夢想和進入新時代的文化資格證書,性價比高得讓人難以抗拒。

    我也是被四人幫耽誤的一代,家裏又有些音樂的傳統,所以沒有任何抵抗就被這股吉他熱潮裹挾而去。我一開始上了個學校裏的“初級班”,後來發現老師也是差不多剛剛從初級班畢業的,就跑回去自己琢磨了。當時全國範圍內吉他師資狀況大抵如此,大家基本上靠相互觀摩切磋和自己苦思冥想來解決技巧問題。到頭來各種自創的江湖招式五花八門,層出不窮。所以要說吉他的演奏技巧流派,一定是我們中國最多。不過,這些無師自通,自創門派的學習方法,雖然樂趣多多,卻難免走火入魔,絕大部分學習者到了一定的層次,苦無高人點化,便停滯不前,難以飛升。再加指上老泡連連,痛苦難忍,不免弦斷琴棄,一句話:廢了。唯有個別具絕世天資和驚人毅力的閉門練功者,不斷勇猛精進,竟然實現有效突破,終於開山立萬,成為一代大師,那真是人類音樂史上的奇觀,這裏暫且不表。

    比起大部分半途而廢者,我還算不錯的,堅持了差不多有10年,其間開過普及吉他的講座,參加過演奏會(均免費),最高成就是獲得了1984年上海首屆大學生吉他大賽的鼓勵獎。在我個人的吉他生涯中,最初對我發生影響的是我家鄉南通的成誌國。誌國是南通皮革廠的工人,我暑假回家差不多天天到他那裏向他討教,每次都看到他赤著膊在那裏彈琴。我那時候最佩服的是他能彈“致愛麗絲”,而且彈的是足本,差不多原來鋼琴上的每一個音符都在那裏。那時候,南通吉他界有三巨頭,誌國是一個,大致排第三。坐第二把交椅的叫小盧,是個上海知青。我另一個彈夏威夷(Hawaii)吉他的朋友帶我去見過小盧一次。一間極小的鬥室,看上去寬敞明亮又氣派,原來整整一麵牆都是鏡子做的,房間裏裝飾得異常精美,那格調和南通當地人家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小盧顯然是見過世麵,操一口上海牌的普通話,指點江山,臧否人物,派頭很大,說起上海吉他界某某是他朋友,北京吉他界某某也是他朋友,又說成誌國的輪指是他教的(後來成誌國堅決否認)。我彈了一首德裏戈(Drigo)的小夜曲,他大為讚賞,說我把裏麵的一個減七和弦彈對了,他聽到的所有人都彈錯了。從小盧家出來,我朋友看我有點被他震住了,便笑著告訴我說,別害怕,他是南通航運學校食堂裏的炊事員。

    南通吉他界的老大叫華國強,他的技巧被傳得神乎其神,他有個學生說他能彈“交響曲”,這個學生帶我去過他家好幾次,每一次都撲一個空,把我的胃口越吊越大。我後來才知道華是南通船廠的電焊工,撲空是因為他上夜班或加班去了。後來終於有一次我們把他堵在家裏麵了。老華也是上海人,那時候大約40來歲,但已是一副憨厚的老工人的模樣。我們請他示範一曲,一開始他堅決不肯,後來勉強彈了一首朱利亞尼(Giuliani)的D大調回旋曲。我聽了大吃一驚,不是因為他彈得好,而是他彈得實在是太差了,姿勢,觸弦,指法,無一不大錯特錯,唯有速度像飛一般。老華可能也感覺到我的驚愕,解釋說他連連加班,已經一個多月沒有練琴了。老華說他學琴是在60年代文革中,那時候他在楊浦區某中學念書,那個學校有很多印尼的華僑子弟,他們差不多都會彈吉他。老華常去那些同學家玩,有一個彈電吉他(!)的同學把自己的木吉他借給了他。反正那時候也不上課,他就門窗緊閉在家裏偷偷地苦練。這是非常擔驚受怕的事情,因為吉他在文革中被稱為“黃色樂器”,在樂器中是最被禁止的一種。我在上海出的《吉他之友》雜誌上看到過一篇文章,寫一個叫呂律的人,因為彈吉他被抓進監獄判了徒刑。呂律文革後做了上海提琴廠的技師。吉他為什麽黃色?這個事情我想了很久,初步結論是:1.吉他在西方曾經廣泛用來為小夜曲伴奏,而小夜曲又是唐璜們在夫人小姐的窗下唱來作勾搭之用的。2.從形狀上來看,吉他腰身婀娜,曲線玲瓏,容易讓造反派產生豐富的聯想。要說黃色,我覺得夏威夷吉他的大滑奏也許還真有點那種嗯呀啊的意思,不算太冤枉。想當年鄧麗君和李穀一的氣聲也曾讓人浮想聯翩,那也正是陳誌先生用夏威夷吉他為電影《潛水姑娘》配樂,《甜蜜的事業》裏麵大用電子合成器的年代,這些音樂手法上的呼應關係,應該是一目了然的。

    華國強說他們那時候就聽過搖滾,一開始我還不太相信。後來我看到張寧在《自己寫自己》裏麵寫有一次林立果在車上打開立體聲錄音機,讓張寧聽搖滾樂,還罵旗手是“下裏巴人”,我就想那時林立果張寧和老華們聽的沒準還是同一首歌呢。老華說那時候他們還同其他的吉他幫派搞地下競賽,也沒有裁判,就用掐秒表的辦法,跟賽跑似的,同一首曲子,看誰用時少,誰就是優勝者。老華他們大概不知道,那時候世界上其他各地的演奏家們(比如說卡拉揚Karajan)也在把所有的曲子越奏越快,好像要跟上這個瘋狂的世界的節奏似的。

     文革結束的時候,老華在四川插隊,77年中央音樂學院到四川來招生,老華扛著一把吉他去報考了。主考官是吳祖強先生。老華使出渾身解數,超水平發揮,據說吳祖強先生也聽得肅然動容。吳先生把老華單獨叫進去,同他說,你彈得確實不錯,可惜我們音樂學院隻認可鋼琴和小提琴的考試,而且我們沒有吉他專業,沒有一個吉他老師。我想,當時老華應該對吳先生說,柏遼茲不也是隻會吉他不會鋼琴的嘛?

(二)

     那時候也有一些國外的“吉他大師”來華演奏講學,最早的一個叫居梅,法國人。我看過他寫的回憶錄(http://www.jumez.com/html/book.html),說他77年第一次來華訪問的時候,下麵的聽眾好像都是通過政審合格才放進來的,沒有人對他的演奏感興趣。可是到他83年和87年訪華的時候,中國的吉他熱令他窒息,所到之處受的歡迎簡直難以想象。在每一個旅館,每一條大街上都有人向他歡呼。有人坐了6天的火車來聽他的吉他音樂會。一個叫王星亮的女吉他手告訴居梅:他的演奏會錄像在整整4年中平均每個月放一次,他在中國和國家主席一樣有名。

    居梅的電視錄像我沒看過,但是電台裏放他的音樂會錄音,差不多是一個星期一次!我參賽時候彈的維拉·羅伯斯的前奏曲第一號就是反複聽他的錄音學會的。我聽過的第一次現場講座是美國一個叫阿什比的吉他博士。講學的程序是這樣的:上海的頂尖吉他手輪流上台,每奏完一曲他就講評一番,最後一個上台的是朱明寶,當時上海古典吉他的第一高手,已然是一派掌門的身份,他彈的是巴裏奧斯的“大教堂”。阿什比說,你這個啊,節奏都不對,來,我們先把旋律唱出來,我來給你打拍子,1,2,3,4。我看看四周,好多都是朱明寶的學生。後來又讓台下的聽眾提問。有人問阿什比,你對法國吉他家居梅先生評價怎麽樣?阿什比說,居梅?沒聽說過。

    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講座很激動,後來見得多了,都是這種程式,也就有點疲掉了。唯有一次,一輩子難忘。那是1987年,一個叫雷蒙·科斯特的法國吉他家和他太太到上海開音樂會,也辦了一次講學,我們一個個上去彈給大師聽,大師進行指點和示範。進行到一多半的時候,一個專程從南京趕來的叫趙長貴的年輕人上去,彈了兩首曲子,一個是帕格尼尼的“浪漫曲”,一個是勞羅的“委內瑞拉舞曲第3號”。第一個曲子還沒彈到一半,原本鬧哄哄的場子突然鴉雀無聲,大家完全被鎮住了。兩個曲子彈完,雷蒙先生有一會兒沒能說出話來,我們清楚地看到他臉上有點尷尬,有點不知所措。這顯然是一個他事先沒有能夠預想到的插曲:眼前這個極為年輕的中國人不但會彈吉他,而且沒準兒彈得比他還要好。後來雷蒙先生總算還是提了一條意見,他說趙長貴把帕格尼尼的“浪漫曲”彈得太浪漫了。他又問趙長貴在哪個國家留過學。長貴說他從來沒有出過國。雷蒙先生就又不響了。要是他知道長貴連初中也沒有讀完,肯定會嚇一大跳。

    1989年,我回家鄉工作,天天和彈吉他的朋友泡在一起。我們成立吉他協會,搞演出,還籌備了江蘇省吉他大獎賽(後未果),不過最大的成就應該是把趙長貴請到南通來教了我們一個月的吉他。白天他在文化宮教初級班和中級班,到了晚上我們幾個人就到他住的地方上大師班,常常吃住在一起。長貴比我們小得多,那時候還是一個大孩子,天性又活潑,特別喜歡開玩笑,但是一拿起琴,馬上就會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種大宗師的氣度,讓我們肅然起敬。長貴14歲學琴,迷琴迷得荒廢了學業。長貴天份和悟性極高,我想他學琴沒多久國內就不會再有什麽人可以教他的了,後來那些驚人的技巧差不多都是他自己捉摸出來的。長貴彈起琴來音樂感好得不得了。從前有一次他到複旦來演出,就住在我宿舍裏,一屋子人聽他彈了一個晚上。我的室友屠友祥兄為人嚴謹方正,每天到教室自修雷打不動,一輩子沒見他聽過一回音樂,那天晚上竟然也挪不動腳步,不住地嘖嘖稱奇。長貴在那時已經拿了幾個全國性比賽的第一名。1995年約翰·威廉斯(John Williams)到中國,聽了長貴的演奏,也“非常敬佩”,邀他一起合演二重奏。1997年長貴到日本東京、橫濱、橫須賀三地開個人獨奏音樂會,《朝日新聞》和《現代吉他》對他評價很高。他還被石田音樂學院聘為客座教授。長貴是一個奇跡,當然榮耀也應該屬於音樂。

    長貴在南通很教了我們一些絕招,像移指,換把和左手音色的控製,那是我們技巧最突飛猛進的時候。為了準備參加江蘇省吉他大獎賽,我那時一天到晚苦練一首叫“偉大的獨奏”的曲子,那是古典作曲家費迪南·索爾(Ferdinado Sor)的代表作。我甚至嚴肅地考慮過將來以吉他為職業的可能性。結果大獎賽未能辦成,我為吉他獻身的熱望也逐漸冷卻。隨著90年代的到來,吉他熱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我的樂友們,有的下海,有的下崗,有的出國,大家各奔前程。我也隻有偶爾在沐浴之後,在微涼的穿堂風中,胡亂撥兩個和弦,拿一本舊的樂譜,隨便視奏幾個過去練過的小曲,溫習一下自己的記憶。

     1997年四月,我到挪威奧斯陸大學做三個月的訪問學者。接待我的是何莫鋣先生。他家一樓的客廳中有好幾樣樂器,西洋的不去說了,二胡笛子也赫然擺在一個不知是關公還是灶王的雕像旁。慈眉善目的何太太是一個業餘中提琴手。聊天的時候,我說起自己是吉他迷。何太太馬上遞給我一把吉他。我吃了一驚,因為我起碼有六年沒怎麽碰過吉他了。但是這把吉他實在很稱手,音色也好,我撥來撥去,連滾帶爬地也就彈了一段塔雷加(Tarrega)的《阿迪麗達》。何太太聽完了對何先生說:“就讓他住在我們家吧。”於是我就在何先生家住了三個月。

    那時候我迷網絡和電子音樂合成器很厲害,何先生何太太對此完全不能理解,一有機會就要加以猛烈的攻擊。何先生老是說,像我這樣整天泡在網絡上,像煙鬼渴望鴉片那樣地迷戀毫無人性的機器,實在是太可惜了;我應該去彈吉他才是正經。

    有時候我晚上躺在床上,會迷迷糊糊地想起何先生的話。也許他是對的。

(三)

     感謝賽戈維亞(Segovia)等人的努力,吉他在20世紀後半葉也開始登堂入室,像布裏姆、帕肯寧(Parkening)這樣的演奏家終於能夠走進卡內基音樂廳,不少大學和音樂學院也都逐漸開設了吉他係。不過,吉他離開嚴肅音樂的主流還遠得很,據我看來,永遠也沒有進入這種主流的可能性。音樂學院的教授看不起吉他,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吉他的音量很小,音域狹窄,和聲對位的可能性同鋼琴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吉他的演奏曲庫很小,很少有真正一流的音樂家為它作曲。譚盾前兩年倒是寫了一部吉他協奏曲,我還沒有聽過。可是在吉他身上我們分明看到了一種化平庸簡陋為神奇的力量。吉他的這種神秘性在其他“主流樂器”那裏還真不太容易體會到。

    也可以這樣來理解:吉他是和人最親近的樂器。一琴在懷,人琴一體,多少親密無間!五指撥在六弦上,好像聲音是直接從身體裏發出來,了無滯障。心靈的最微小的波動,大腦的一絲閃念,也會最原樣地傳達到琴弦上。相比之下,鋼琴就太笨重,太外在了,機械的裝置太多。從琴鍵到擊弦機,再到榔頭和琴弦,這裏麵繞了太多的彎,太mediated,傳達出來的心意難免要大大走樣。小提琴也好不到哪裏去,隔了那麽長一條弓子,所以聲音齜牙咧嘴的。我父親辛豐年是個老愛樂者,他對吉他一直不是很感興趣,可是有一回聽了佩普·羅梅羅彈的巴赫“恰空”的改編曲以後,也大為驚歎,認為比小提琴原曲和鋼琴改編曲要好。

     吉他的音色有溫暖的人性的光輝,變化多端,微妙異常,這裏麵的味道,最宜三五知己共聚一室,關門細聽,於音樂大廳是很不相宜的,話筒更是它的死敵。當今電腦音樂技術突飛猛進,模擬鋼琴之類的傳統樂器,大多已能亂真,可是對吉他幾乎是無能為力。我買電子合成器的時候,第一要聽的就是吉他的音色,可是從來沒有聽到過一個像樣的。這種不可模擬性也是對吉他的最好的頌揚了。

     在我開始學吉他的時候,恰好也是老黑格爾(Hegel)和他那套路數開始不吃香了,大家受李澤厚先生等人的影響,開始往康德(Kant)那裏靠,這種冷熱的背後可以微言大義的東西甚多,不在話下。可就在大家開始唾棄黑格爾的時候,我有一天胡亂翻翻他的《美學》,結果在第三卷的末尾讀到一段話,(天意啊,天意!)令我重新燃起對這位老先生的無限敬佩,而且要把這敬佩一直帶進墳墓。我實在忍不住要在這裏大抄特抄,因為從來沒有看到其他人有如此洞穿音樂本質的能力:

     例如我回想起青年時代聽過的一位彈吉他琴的神手。他替這種卑微的樂器作了一些缺乏藝術趣味的軍樂曲。如果我記得不錯,他原是一個紡織工人,同他談起話來,他顯得很遲鈍,沉默寡言。但是一旦他彈起琴來,人們馬上就忘掉他的作品(樂譜)缺乏藝術趣味,正像他忘掉他自己那樣。他把他的整個靈魂都放在吉他琴裏,仿佛不知道世間還有什麽演奏比他自己在聲音中傾吐心靈的演奏還更高明,因此他產生了奇妙的效果。

     這樣一種熟練的演奏在登峰造極時不僅顯出值得驚讚的對外在事物的駕馭,而且也顯出內心方麵的毫無約束的自由,因為演奏者以遊戲的態度克服了像是不可克服的困難,巧妙地耍出一些花招,加一些穿插,突然開一個俏皮的玩笑,在他的獨到的發明創造中,連離奇古怪的東西也變成值得欣賞的。一個貧乏的頭腦當然不能創造出獨出心裁的藝術作品,但是天才的藝術家卻在這種作品中顯出他對樂器的神奇的掌握,他的熟練手腕知道怎樣去克服樂器的局限性,往往可以在這種樂器上奏出和其它樂器完全不同的聲響,大膽地證實他在克服樂器的局限性方麵所取得的勝利。聽到這種演奏,我們就欣賞到最高度的音樂生動性以及其中神奇的秘密,這就是一個外在的工具居然能變成一種完全活的工具:這時我們就看到藝術家內心的構思以及憑天才想象的演奏手腕在瞬息間的神思煥發中和一縱即逝的生活中,象閃電似地突然湧現在我們眼前。

    這段話實在是精彩,老家夥竟然如此感性,他懂吉他,他真懂吉他!而這一懂非同小可,直接就把這世上的一個驚人的藝術秘密給點破了。誰說老黑格爾隻懂絕對理念?誰又敢說吉他裏麵沒有絕對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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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6)
評論
oldfox65 回複 悄悄話 果然是中文係的。
我隱隱約約感覺到好象認識他。不過我比他低兩屆,他可能不認識我。下次回學校去找找他。
west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oldfox65的評論:
這不是我寫的 :)
不過當年對吉他狀況還是挺熟的.改邪歸正的比較早後來就放棄了.
oldfox65 回複 悄悄話 嚴鋒?好像有點印象。哪個係的?你參加過我們複旦的吉他協會嗎?認識王秋波嗎?
我是彈唱的,就是把吉他掛在脖子上象個衝鋒槍那種。嗬嗬嗬!
EZL 回複 悄悄話 他是天生的左撇子吧?厲害,統統要反過來了。
EZL 回複 悄悄話 好文章,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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