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DIY (Do It Yourself)—自己做。幾年前就知道這個詞了，但對它的理解卻是逐步加深的。
兩年前，買了幢二手房。離餐館較近，在步行之內，便於管理；價格不高，負擔也不重。但需要重新裝修，英語叫Remodel。
按輕重緩急以及財政資金費用，弄了個裝修計劃。上網瀏覽搜索後，決定大多數項目DIY。有兩大好處：一是省錢，這是自不待言的。北美人工高，材料費與人工費是1:1，自己動手幹，省下這不匪的人工費。為什麽不？
二是自由，彈性極大。沒有壓力，早上幹的、晚上也幹的；工作日幹的、周末也幹的。沒有老板監督—自己就是老板，誰敢管我？天大的膽子！也沒有用戶的催促—自個就是用戶。還可以聽聽音樂、看看電視、上上網、逛逛城、灌灌水、跟跟貼。這一年來，寫了不少文章就是利用裝修的間隙完成的。這叫做勞逸結合，腦力勞動體力休息、體力勞動腦力休息。
圖一：自己動手裝修的浴室一部分。照明燈、鏡子、浴池、水籠頭、下水道、枱子、磁磚都是自己動手的。
其實DIY最大的得益就是成就感。
大家都有這樣的體會吧：每當你完成一件事，哪怕是一件小事—換了個燈泡、調了一把鎖、下水道通了、馬桶不漏了……即便是那樣的簡單、那樣的醜陋、那樣的粗糙、那樣的渺小、那樣的不起眼，但是當你完成後，你站在那裏眯起眼看著自己的成果，你就會有一種感覺—一種深深地吸一口氣再吐出來的感覺—這就是成就感。
我記得的我的第一個DIY是彈皮弓。
我們那個時代的男孩，大概沒有幾個不知道彈皮弓的；現在這個時代的男孩，大概沒有幾個知道彈皮弓了吧？比較高級的彈弓是用粗鉛絲拗出來的，彎成橢圓的丫形帶個把柄，兩頭是園園的耳朵，手柄用布條纏起來。買一大把皮筋（有兩種：一種是橡皮筋，便宜但彈力小、不牢、易斷；另一種是牛皮筋，昂貴但彈力大、牢固、不易斷）。從兩邊向中間串，大約一個虎口長，再串到一塊兩邊事先開了小洞、二英寸長、一英寸寬的布條上（真皮更加好了），這樣就大功告成了。
圖二：彈皮弓（牛奶瓶畫）
我做的彈弓當然不是那種高級的，一方麵我沒有工具，其次我年令小還沒有經驗，再加上我的動手能力不強，做什麽不象什麽。隻是請警衛連的叔叔到山上去幫我鋸個樹叉叉；然後在兩邊的羊角上用鉛筆刀刻一圈小槽，將橡皮筋套上去；找了一塊布頭，兩邊剪了口子，作為裝石子用的；再把橡皮筋套存在著布頭兩邊。這樣，我的第一個DIY—彈皮弓就這樣誕生了。大功告成後，立即到外麵去顯包，拿著彈弓在手裏晃嗬晃的，那得意的神情，仿佛向全世界宣稱：“我有了一個彈皮弓—我自己做的。”但好景不長，那中間包石子的布沒兩天就在開口子的地方裂開了。比我大兩歲的王副師長的兒子告訴我，要有皮—最好是真皮。於是，回到家裏，我就像獵犬尋找獵物般，從一個房間跑到另一個房間，廚房沒有、廁所也沒有；客廳沒有、儲藏室也沒有；最後終於在我爸爸媽媽的臥室的壁櫥裏（也就是我媽媽關過我禁閉的地方，見我的博客《媽，謝謝您》），發現了真皮！那是我爸爸的軍用皮帶：嗬，真牛皮的，薄薄的，深咖啡色，柔軟而又挺刮。拿過來捂在嘴上一吹—透氣，“是真皮的！”剪刀？剪刀就在床頭櫥上放著，但我不敢動。這可是我爸爸出操、檢閱、通過重大節日時係的。
還是老娘知道自己兒子的心思，發現我像沒頭蒼蠅一般到處亂竄，就猜出有什麽事。待她知道原委後，覺得也是個好事，隻是叮囑我不要拿彈弓彈人。然後把家裏那張從老蔣手裏繳獲的美式帆布行軍床上的搭扣拆下來，（搭扣已經壞了，無法使用）是人造革做的，雖比不上真皮，但比布要強多了。這樣我的第一個DIY就正式啟用了，它的壽命有多長，使用率有多高，我早就不知道了。但那是我的第一個DIY卻是千真萬確的，忘不了的。
這就是在我記憶中我的第一個DIY了。
（友情提示：對於孩子們的DIY一定要大力支持，這對於他們今後的創造力、想像力以及動手能力都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
DIY 也不是總是具有成就感的。
65年的暑假，老娘買了一台上海協昌縫紉機廠生產的蝴蝶牌縫紉機，四十多年了，至今還在家裏藏著。那時的產品質量就是瓷實：機身上的拷漆厚實、平滑、光亮，機身上那飛了四十多年的黃色的蝴蝶依然栩栩如生地在翩翩起舞；轉輪和壓板的克羅米錚光閃亮、如鏡照人。看著這隻尤物，我心動了，一個十三歲男少年的好奇心促使著我去DIY。一天，乘著老娘不在家。我打開了左上方的抽屜，裏麵有一隻精巧的帶綠色塑料把的小螺絲刀。我拿著這把精巧的小螺絲刀對那架還是嶄新的蝴蝶牌縫紉機展開了空前未有的DIY攻勢，我也不知道我具體幹了些什麽，反正是能拆的我都拆了。估計媽媽要回來了，我就試圖將它們再裝上去。這時，最可怕的事發生了：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將這一個一個零件再組裝回去！我犯了DIY的大忌：在拆卸時，沒有記住它的步驟；重裝時，就再也裝不上了。
最後，還是老娘到街上化錢，請個師傅把縫紉機重新組裝好。不過，這一次沒有挨老娘的罵，隻是說了我幾句。大概除了打架、鬥毆、作壞事這種DIY外，其他所有的DIY老娘還是比較寬容的吧。
圖三：被一個十三歲男孩DIY過的無敵牌縫紉機，曆經四十三年的歲月，風貌依舊。那隻帶紅色塑料柄的小螺絲刀，就是當年的作案工具
（友情提示：在DIY時，一定要記住步驟和順序，特別是拆卸之類的工程，組裝時再按相反的順序回去。且，且。）
成功的DIY一個重要條件是：要有一個得心應手的工具。我曾經對經常鼓搗我DIY的 太太說：“給我工具和時間，我可以做任何事。”房屋裝修開始了，按照從上到下、從裏到外的原則，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粉刷天花板和牆壁。工具很簡單—刷子，可別小看這刷子，一開始本著“節約鬧革命”的原則到Wal—Mart化3美元多買了一套四件裝的刷子。那刷子便宜是便宜，但不吸漆，一拎起來就滴滴噠噠直往地板上淌；硬梆梆的毛，刷起來不均勻，還直掉毛；手感也不好。幾次下來，我就向家裏的DIY全體領導請示，買質量好一點的刷子，用省下來的人工費開銷，請示立即得到了批準。好刷子刷起來就是得勁，效率高、效果好，手感也不錯，事半功倍。
在國內沒有幹過木匠活，但鋸子還是會用的。剛開始，買了套手工鋸，方便是方便，但鋸的時間長了手臂就發酸，如果事先不做預備操，第二天胳膊酸得抬不起來，嚴重的會持續七天八天的。一直想買把電動鋸，但考慮到使用量不大，且價格在20美元以上，超出了我的審批權限，就總是下不了決心。最近從朋友那裏化50美元買了一隻獵犬純種的比高犬，要做一隻狗屋，有大量的木工活。這個艱巨的任務又光榮地落到了我的頭上，但我唯一的條件是買一把電鋸。這個請求很快得到了批準，一個電鋸隻要40多美元，買一個狗屋要90多美元。有了這玩藝，方便多了。以前手鋸一根2X4的方子（就是那種事先處理過的），要5分多鍾，現在多少時間？五秒鍾！手還不酸、腰也不痛。要是以前用手工鋸的話，這一個狗屋造好了，我的這隻胳膊大概也要殘廢了。這電鋸省力，省時，做出來的生活刷齊溜直，真是“多、快、好、省”，符合總路線的方針。
（友情提示：DIY一定要有合適的工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而工欲利其器，則必先有其器。我們在這裏所說的器就是工具，我們不唯工具論，但我們是有工具論。因為任何工具都是人的肢體和器官的延伸和發展，不可或缺。）
如前所述，DIY有諸多益處，它的最大益處是成就感。看著自 己完成的每一件作品、每一件事，心裏就會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你會覺得自己是一個有用的人，一個有作為的人。
講一個故事收尾。我在UMKC(美國密蘇裏州州立大學）讀MBA時，有一個學期，是冬季吧，一位殘疾生和我選了一門課。大概是作息時間相近吧，我們幾乎每天同時到達教學大樓，前後腳。每次我總是搶先一步把門拉開，然後彬彬有禮地微笑著做個手勢請她先進；她也總是彬彬有禮地微笑著做個手勢表示謝意。助人為樂是我們中國人的美德，幫助他人特別是一位殘疾女士，我心裏感到美滋滋的。但後來有一件事改變了我的想法：那是在一個風雪夜過後的清晨，一夜的大雪使整個城市的交通堵塞，我比平常略微遲到了一些。當我走近大樓門口時，隻見她正吃力地向前斜探著身子去掀那個為殘疾人設置的自動門開關。我向前衝了幾步，試圖搶先為她開門。這時，她回過頭彬彬有禮但卻堅定地對我說：“I Can!”門自動打開了，她推著輪椅在我前麵昂首挺胸地進了教學大樓，然後回過頭地對我眨眨眼還是彬彬有禮地對我說：“Anyway，thank you。”一刹那，就在那一刹那，我曾經有過的那種助人為樂的美滋滋的良好感覺蕩然無存。
“I CAN。”
無論年糼，年長。
“I CAN。”
無論是男，是女。
“I CAN。”
無論健全，殘疾。
“I CAN 。”
這就是DIY的精神實質，我想。
（完）
後記：
這是我在今年初寫得小文，後來刊登在今年二月份的《世界日報》副刊上。原想等我的那個係列結束後再轉到我的博客來，苦於沒有時間。趁周末，先將這篇小文貼上。那個係列看來又要拖一段時間了。
圖四：本文刊登在今年二月的《世界周刊》上
同樣喜歡DIY,握手!
謝謝靜靜一如既往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