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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愛點燃愛
人生於她似乎南轅北轍。
她是一個香港人,卻服務在內地一個偏遠的小村莊;
她是一個曾做過多次手術的病人,卻長年照顧著一群麻風病康複者;
她一生沒有結婚,卻擁有一個充滿著愛的大家庭。
2007年1月28日國際麻風日這一天,我們在廣東潭山康複新村見到了她。齊耳的短發已是灰白,眼角與額頭間生著細密的皺紋,唯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透著一種似乎沒有被歲月磨損的溫暖與安靜。她叫傅寶珠,人們都稱她“傅姑娘”。
20世紀中期,麻風病曾讓潭山村的村民飽受磨難。全村現存的102人,平均年齡69.8歲,被截肢的有38人,其餘都有不同程度的手腳殘缺,五官變形,還有近一半人患有慢性潰瘍。
盡管15年以前,醫學已徹底治愈了他們的疾病,但是,年老、殘疾,更有“麻風”二字讓他們遭受著世人無法消除的恐懼與鄙夷的目光,使得他們中竟沒有一個人願意敢於離開這個他們曾經做夢都想離開的地方。
在世界進入21世紀之初,這裏的人們還不曾見過樓房,不曾坐過汽車,不曾去過商場,甚至連城裏的馬路都沒有走過。
2003年的春天,隨著傅姑娘的到來,這一切,被永遠地打破了。她是香港南朗醫院的一名退休護士,住在一間麵向大海的房子裏。有一天,在朋友那裏她看到的一盤記錄廣東省“麻風村”生活的光碟,她流淚了。
57歲的傅寶珠打點行裝揣著一張香港醫療動員會義工的身份證明書,輾轉跋涉,來到了這個三麵環山,地處偏遠的“麻風村”。
“麻風村”裏從沒有過專業護士,身患潰瘍的村民隻能從巡診的醫生那裏領一點藥,自己處理。他們的傷口反複感染,幾十年不愈。
傅寶珠進村後,開始每日為潰瘍患者清瘡換藥。在她的專業護理下,不少村民的傷口慢慢愈合。任昌明老人兩條腿上的潰瘍全都好了。他說:“傅姑娘給我上了兩年藥,終於好了。她上得好,還不嫌髒。”
村民的開心,都讓傅寶珠欣慰。她說:“他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應該給他們更多的關愛與溫暖,讓他們在離開人世時感到人間有情。”
村裏有16位老人生活不能自理,她回到香港,籌集了5萬元,為老人們建立了一座生活設施比較完備的“福安居”,並自己出錢請了兩位村民照顧他們。
村裏老人生病住院。她總要跟到醫院陪護,喂水喂飯,擦身洗澡,端屎端尿……
歐以和老人住醫院時,傅寶珠要給他洗腳,不讓;要給他端小便,不讓;要給他擦身,更不讓。當傅寶珠再三堅持,這位20歲就進了“麻風村”的老伯慟哭不已……
傅寶珠剛來時,全村有112人,3年間已經失去了10位。她說:“一個人的一生最後的時間你和他(她)在一起,這是福。”
她進村後第一個去世的老人患肺癌,臨終前十分痛苦,村裏的人都不敢進他的房間。傅寶珠進去了。她拉著老人的手,趴在他的耳邊說:“不要怕,我在你身旁!”老人的眼角溢出了兩滴晶瑩的淚水,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一位老婆婆一生喜愛花,在彌留之際,傅寶珠采來了一束火紅的鮮花放在她的手中,老人含笑而去……
有一天,馮同枝老兩口請傅寶珠吃飯,末了問了一句:“你來嗎?”她一口答應:“來!”那頓飯,兩位老人樂得像過年。
打這開始,越來越多的村民把請傅姑娘到家裏吃頓飯看作是天大的享受。傅寶珠懂得他們的心。他們大都是十幾歲、二十幾歲就進了“麻風村”,不僅常人,即使他們的父母、丈夫、妻子、兒女都不再願意看見他們。心靈的傷害使他們寧願隱身於公眾視線之外。
傅寶珠說:“他們身體的傷口容易愈合,但內心的傷口卻很難愈合。作為一個社會人,我要把他們重新帶回到社會中去。”
中秋節,她從香港帶回100多塊月餅,給每一位村民品嚐。
春節,她到城裏買回煙花,讓全村人第一次過了一個放煙花的快樂年。
2005年,佛山舉辦亞洲藝術節,她在市區茶樓訂下了10個臨街茶座,請了村民代表前往觀看。
2006年,她組織70歲以上的村民坐上大巴,去了動物園,老人們生平第一次看到了老虎、獅子、大象……
潭山康複新村的村民們經曆著一個又一個“人生的第一次”,他們封凍了幾十年的心向著外麵的世界打開。
有人說,傅姑娘改變了一個村子。其實,她改變的何止是一個村子。
越來越多的外村人走進“麻風村”,與這裏的人們交往。
村民到集市上買東西,再也不會遭到商販們的拒絕。
廣州的大學生連續3個暑假來到“麻風村”,幫村民們清洗蚊帳……
而很少人知道傅寶珠也是個病人。她做過開顱手術;裝有心髒起搏器;還安裝了人造髖骨,她笑稱自己是“機器人”。
生命對於傅寶珠珍貴而脆弱,然而,她卻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麻風村”,選擇了一種常人不堪、不願的辛勞,並且,沒有任何報酬。
她不懂得珍惜生命嗎?不!
當了一輩子護士的傅寶珠,見過了太多生死,她更深地參悟了生命的意義。她說:“生命不在有多少歲月,而在歲月裏有多少生命。”
她願意“用我的生命去扶持另一個生命,就像用蠟燭點燃蠟燭。”
剛來時,村裏沒房子,她就在一個滿是蜘蛛網、蟑螂的倉庫裏住了一年。
傅寶珠每個月要回香港待四五天,籌集村裏缺少的醫療用品,每次從香港提著二三十公斤的箱子回到村裏時,途中要換乘5種交通工具,轉6次車,曆時9個小時。
那年做完開顱手術,剛能下地,她便回到了潭山;安上心髒起搏器不到一個月,她又回到了潭山;她原來能使用15年的人造髖骨,由於奔波,不到9年已經嚴重磨損,醫生說,隻能再用一年。
傅寶珠一生未婚,在香港,她有一位86歲的老母親和兩個妹妹。她知道,善良的母親是理解她的,老人家有妹妹們照顧,她完全放心,而“麻風村”的村民們更需要她的幫助。
燃燒自己溫暖他人的人生,讓傅寶珠收獲了無比的快樂。
早晨,常看到不知是誰掛在她門上的各種蔬菜。
那年,村裏人買了蛋糕和水果,為她舉辦了一個生日晚會,望著那一張張五官不正卻笑容燦爛的麵孔,她流淚了……
有兩位村民,一個80歲,隻有一隻手,一隻腳;一個76歲,手指和腳趾都殘缺不全,可他們竟做起了傅寶珠的“義工”,天天用胳膊夾著掃帚打掃醫療室的衛生,到山上砍竹子做消毒用的棉簽。老人們說:“傅姑娘跑這麽遠來幫我們,我們也要幫她!”
用愛點燃愛,就像蠟燭點燃蠟燭。
傅寶珠說:“我的後半生活得比前半生更有意義,前半生是掙錢,看到的隻是錢,後半生看到的就是人了。給予比接受更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