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誰都想在自己身上多綁上一道保險。
如果你對重點大學夢寐以求,如果你又恰巧不是那麽信心十足可以把自己的分數飆到那麽離譜的高,那這可以憑空送給你好幾十分保障的推薦,就變得非常的誌在必得了。於是,所有的老師都開始關注這寥寥的幾個推薦名額,每個班都想方設法可以多拿到一個。
子森班推薦的三個人,第一個被討論通過的是乖乖女曲紅斌。曲紅斌是英語課代表,但各科的老師都喜歡她。她聽話,刻苦,每門課都有可以直接出版的筆記。她不笑不說話,而且說話從來都是細聲細氣,怕嚇死螞蟻般地小心。她曾經在地區的一次英語比賽中獲獎,並且獲獎證書在班裏掛了好久,所以那次曲紅斌的獲獎可說是家喻戶曉。
肖磊因為曾經當過省級三好生而被順利通過。肖磊算是子森班裏最可愛的男生之一。長了一個蘋果臉,兩個小酒窩,笑起來尤其甜美,再加上肖磊跑得很快,每年的學校運動會上都堪稱一道靚麗的風景,所以也很討喜。但子森評價他的時候還是用了一句:行,還不太討厭了。其實,肖磊被推薦還有一個很主要的原因,肖磊的爸爸就是子森的地理老師。那年暑假的省級三好,也是因為他家就住在學校裏,放假後學校找不到其他人,就順水推舟地送了他到北京,跟來自全國各地的所謂省級三好遊山玩水一番。回來後,肖磊還對子森說:這次見了好多人,交了幾個好朋友。不過要是你也一起去就更好了。子森當時就醋意十足,毫不客氣地對肖磊說:我又沒有一個當老師的爹, 我哪裏能去的了。
如果按照這樣的討論勢頭發展,那子森班的三個推薦就無懈可擊了,其他班的老師也就不能奢望從子森班再扒出一個名額來了。偏偏子森不爭氣,就讓那些虎視眈眈的其他班老師抓了漏洞。連小孫都沒發現,可是竟然有一個老師發現了:子森竟然不是團員。
高三的第二個學期,自認為樣樣都還不錯的子森,竟然沒有加入中國共產主義的青年先進團體,子森竟然不是團員。
”我們承認鍾子森很有活力,能力很強,可是不入團說明思想意識不好。那我們在培養方向上就要特別注意”。二班的班主任首先發難。
“鍾子森比很多團員都更像團員,沒有入團可能有一些原因。這是我的疏忽,我沒有及時做工作”小孫大包大攬, 試圖減輕子森的罪責。可內心裏小孫煎熬得厲害,也後悔得不行,他埋怨自己為什麽竟然沒有注意到這個。 早知道這樣,之前把她發展了就好了。
參加討論的老師們開始七嘴八舌了。大意就是這件事情一定要慎重,在培養目標上要先把好關,要把這個認識提高到培養什麽人的問題上。小孫舌戰群儒啊,試圖給所有的老師解釋, 鍾子森就還是一個孩子,一個很熱血,能力又強,但思維又有點奇特的孩子,她是一個很優秀的學生,也會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希望各位老師給她一個機會。
"如果思想意識不好,能力越強,對社會造成的危害就會越大”參加討論的副教務長如是說。
紅了眼的小孫覺得有點太匪夷所思了。八十年代中期的中國,一個中學生的推薦竟然引發危害社會的討論,是不是有點太莫名其妙了。
小孫斬釘截鐵:“如果有人認為鍾子森沒有資格被推薦,那我們整個五班退出推薦,我保留我的意見。”
子森見到的氣勢洶洶的小孫老師,就是剛從這個戰場上退敗下來的。
小孫問子森為什麽沒入團,子森說:“初中一年級申請過,可是我們老師把我的申請書弄丟了,我就懶得再寫了。”子森猜想這事可能給小孫惹了麻煩,所以就盡量想給小孫一個交代。再怎麽樣,子森是很喜歡這個小孫老師的,他要是真生氣了, 子森也不開心。
“後來有人又問過我,可是我怕丟人啊,就我鍾子森,竟然不是第一批的團員,那我幹脆就不入了唄”子森的同學都在高中之前就入了共青團了,所以後來再也沒人問過唯一不是團員的子森要不要加入。
接著子森又說:“我敬愛的小孫老師啊, 你這又是何必,他們不讓我去,你就隨了他們吧, 我正好還不愛上這狗屁大學呢。”
“你就是個混蛋小孩!你就是不知道好歹,我要是你爹媽我非揍你不可”小孫甩下這幾句話,也甩下子森,風一般地走了。
子森麻木地站在那裏,好久好久不知道該幹什麽。
現在看這句話,更覺得真是荒天下之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