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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齊白石》二六、大匠不死

(2006-12-24 22:56:47) 下一個


齊白石

作者:林浩基

餘未成年時喜寫字,祖母嚐太息曰:“汝好學,惜來時走錯了人家。俗語雲:三日風,四日雨,哪見文章鍋裏煮!明朝無米,吾兒奈何!”後二十年,餘嚐得寫真潤金買米,祖母歎曰:“哪和今日鍋裏煮吾兒之畫也。” 

                                                                    ——齊白石

連載:《齊白石》二五、清涼世界

二六、大匠不死



  汪頌年同許多朋友一再挽留齊白石,白石便寫了一首詩作為回答:

        無羈老馬笑齊璜,
        公等雕籠意氣揚,
        不信杜鵑啼破血,
        能言鸚鵡那思鄉。

  汪頌年見他決意要走,不便再勸留了,隻是問了他的行程,為他做了些準備。

  臨行前兩天,白石接到了父親的來信,說他四弟純培和長子良元,從軍到了廣東。兩人走時沒同家裏說明,況且從小沒離開過家,出過遠門,現在突然到了廣東,家裏老人心急如焚,放心不下,希望白石趕到廣東,看看他們。

  他接信後,對這突如其來的事情,感到十分驚訝。當時各地革命形勢發展很快,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清政府運用暴力手段,鎮壓革命黨人,民聲鼎沸。白石弄不清四弟和長子為什麽這時候從軍?他一夜忐忑不安。第二天清晨,辭別了汪頌年,取道梧州,匆匆趕往廣州了。

  這是一九○六年,也就是清光緒三十二年。他四十三歲。從一九。五年八月到桂林,直到離開,他在這名山勝水之中,度過了近半年的難忘作畫、刻印生活,創作了《獨秀峰圖》、《漓江泛月圖》等。

  到了廣州,已是傍晚時分。晚霞消失了最後的餘輝,千家萬戶,青煙鳧鳧,和灰暗色的天際融為了一體。

  廣州,他是第一次來的,除了人地生疏外,粵語他也聽不懂。他四顧茫茫,漫無目的地走著。長途的跋涉,十分疲倦,他希望能找到一個落腳的地方。

  轉過街市拐角,前麵有座寺廟,坐落在綠蔭掩映之中。白石眼睛一亮,挑著行篋,急急向那裏奔去。

  山門緊閉著,上麵一塊橫額上,寫著幾個金色大字:“祗園寺”。

  他放下行筐,敲了幾下門,擦著汗。不一會兒,門開了,走出來一個十來歲的小和尚,看了看他,問:

  “客官有什麽事;莫非是借宿的?”

  白石行了禮:“我姓齊,湖南湘潭人,第一次到貴方,請給個方便,借滿一夜。”

  “你請稍等,我找一下悟淨師父。”小和尚掩上了門,進去了。

  白石靜靜地等著。過了好長的時間,門又開了,小和尚引著一位六十開外的長者,緩步出來。

  白石暗想這可能就是小和尚說的悟淨師父。他急忙上前見禮:

  “麻煩長老了,我初來廣州,人生地不熟,天黑了,借宿寶寺一夜,請行個方便。”

  悟淨和尚合十答禮:“阿彌陀佛,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就是這荒野古刹,住宅簡陋,有屈仙客了。”

  白石隨著他們進了山門,到東廂住下。第二天上午,他一直睡到日升中天才起宋,剛洗完臉,悟淨和尚敲門進來了。他帶著慈祥的笑意,手裏不斷撥弄著念珠:

  “仙客昨晚睡得怎麽樣?還未請教你的尊姓大名,府上哪裏?”

  白石答道:“我姓齊,名璜,字瀕生,別號白石山人,湖南湘潭人氏。這次來廣州,是找我從軍的弟弟和長子。”

  “你第一次到廣州吧?”

  “是的。敢問長老,這裏的軍營在哪裏?”

  “人世的事,我是不過問的。”悟淨閉起了雙目,臉色嚴峻了起來,“你可到市肆裏打聽。這裏不太方便,有不到之處,請諒解。仙客覺得可以,就住下,不必客氣。經常過路的人,投宿這裏的不少。你安心住著,再到城裏從容打聽。”

  接連幾天裏,白石早出晚歸,打聽純培和良元的下落。但是,偌大的一個廣州城,軍營就有好幾個,戒備森嚴,一時哪能打聽得到呢?他心裏很鬱悶。於是,他也順道遊玩了廣州的名勝去處,五仙觀,石室,白雲山,光孝寺等古刹。有時帶著畫具,做起畫來。

  一連住了十多天。一天在遊玩灣日彎時,遇到了湖南衡陽的一位老鄉,才打聽到純培、良元隨郭葆生去欽州了。

  在西安時同郭葆生一別,轉眼已經好幾年了。想不到他輾轉到了這地方來。聽說他是候補道,指省廣東,不久就放了欽廉兵備道。

  白石打聽清楚以後,心裏踏實了許多。第二天辭別了悟淨和尚,急急向欽州趕去。

  郭葆生對白石的突然到來很疑惑,又很高興。一邊招待他坐下用茶,一邊讓家傭去叫純培、良元。

  “是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郭葆生問。

  “沒這兩個人,我早就到家了。”白石把他的桂林之行,準備返湘,接到家信,急急趕來一事,一一說了一遍。

  郭葆生聽著,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個嘛,等會兒他們來了,你可不能埋怨他們。是我叫他們私自出來的。當時怕你父親、母親阻攔,隻好偷偷走了,也是不得已。不過,對不起老人家就是了。”

  “這怪你,出這麽個主意。不怕人家罵你。”白石微笑著說。

  “罵就罵吧!事到如今,有什麽辦法呢!”郭葆生狡黠一笑,“我叫他們叔侄到這裏來,沒想到連你這位齊山人也請來了。這樣吧,你幹脆也留在這裏,多住些日子,教我內人學學畫,怎麽樣?”

  “我離家很久了,不是因為他們,不會來的。”

  “既來之,則安之。你能教姚無雙學畫,難道就不可以教我們學畫?”

  白石沉默著,沒有馬上回答。

  郭葆生知道白石的脾氣,官職、金錢是留他不住的。隻要有名家的字畫,借他品鑒、臨摹,就是留上一年,他也樂意。果然,用了這種辦法把他留下,讓他教夫人畫畫。

  在郭葆生家,兄弟、父子過著十分愉快的生活。純培、良元知道白石的習慣,經常自己去遊玩,讓白石一人靜靜地在家裏臨摹。

  金冬心,畫壇聞名的“揚州八怪”之一,浙江錢塘人,久居揚州,終生不仕。白石在北京時,看過他的幾幅畫,造型奇古,用筆簡樸,獨辟蹊徑。尤其是其中一幅畫,僅畫了三片紅瓤黑子西瓜,上題《自度曲》:

    行人午熱,得此能消渴,想著專門門外路,涼亭側,瓜新切,一錢便
  賣得。

  詩和畫,相互掩映,渾然一體,充溢著濃鬱的生活氣息。

  白石仔細地、一幅幅地臨了這些他久已仰慕的名家的畫。收益不淺。

  郭葆生有時興趣來了,也揮毫畫上幾筆,雖然不太好,但也盡盡興。在這個地方,郭葆生算是個不小的官兒,於是,趨炎附勢的人來找他的不少。他們知道他喜歡畫畫,不管畫得好不好,照例恭維一陣,然後索上一、二張拿回家去做紀念,請人裱了掛起來,炫耀一下自己同這位欽廉兵備道的特殊關係。

  郭葆生是個明白人,深知自己的能耐,現在白石來了,應酬畫作,就請白石代為提刀。因為是朋友的囑托,白石也不見外,不斷地替他畫,反正郭家有上等的好宣紙。郭葆生很感激白石的為人,給了他一筆不少的潤資。

  轉眼,他在這裏又住了半年多了。到了秋天,他同郭葆生訂了後會之約,把約培、良元交給了郭葆生,獨自回到了家裏。他的爸爸、媽媽、春君聽了他介紹純培、良元的生活情況,也就放心了。

  回到家裏十來天左右,一天下午,一位朋友跑來告訴他,周之美於九月二十一日辭世了。

  他一聽,眼淚奪眶而出。周之美是他的恩師。他的藝術活動,完全得助於這位純樸、善良的師傅的傾心相教。

  幾十年來,白石的繪畫藝術,在湘中遐邇聞名,生活也逐漸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但是,他從未忘卻他清貧的家庭、苦難的童年以及在艱難困厄之中,給於他以巨大的幫助的周之美。

  想不到周之美會這樣快地走了。他呆呆地愣在那兒,熱淚止不住地流著。那位朋友見他這樣,眼眶也濕潤了。他告訴白石,周之美沒有後嗣,後來生活也不好,身後十分淒涼,幾個親人、同鄉湊了些錢,請了道士,埋了。

  白石在沉靜中,把這消息告訴了爸爸、媽媽,全家都沉浸在悲痛、思念之中。

  他沒有吃晚飯。呆呆坐在畫室裏。在微弱的燈光下,仰望著天花板,在事的一切,又一一地浮現在眼前。周之美那慈祥、親切、樂觀而豪邁的音容笑貌,曆曆在目。

  春君送來的飯,早已涼了,她取了回去,又端來了一碗蛋,她希望他乘熱吃下去。他悲痛地搖搖頭。

  夜已深沉,不時傳來幾聲淒厲的夜鳥的叫聲。他沒有一絲的睡意。在悲痛之中,他提筆疾書,寫了一篇《大匠墓誌》,把周之美勤勞的一生,高尚的人格,精湛的技藝,以及他對恩師的一腔情感,一一傾注於筆端,以至於寫著寫著,泣不成聲,常常掩卷長歎。

  天際微明時,他熱了一下昨晚的那碗蛋,吃了,匆匆上路,趕到了周之美的家。

  這裏一切如舊。殘破的小屋,臨窗的牆上掛著幾件雕木工具。一切都是那樣的親切而熟悉。

  白石看著,眼淚默默地淌著。對著神牌,他點了三支香煙,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爐子裏,爾後,跪了下去,深情地拜了三拜。拿出了昨夜寫好的墓誌,默默地念著……

  梅公祠的典期已經滿了,人家要了回去。白石就在餘霞峰山下,茶思寺茹家衝那個地方,買了一所房子和二十畝水田。

  房子很破舊,四壁通風。他在搬家之前,花了半個月時間,操起了木工器具,把房子翻蓋一新,取了“寄萍堂”的名。在堂內,他又蓋了一間屋子,叫“八硯樓”,把他外遊時得到的八塊硯台,放在了那裏。

  茹家衝在群山環抱之中,樹木蔥鬱,四季如春,風景十分優美、幽靜。這裏在白石鋪的南麵,相距二十來裏。西北到曉霞山,也隻有三十來裏。東麵是楓樹坳,那裏長著百十來株粗大的楓樹。這是曆經百年的老樹,枝葉繁茂,夏天綠蔭如蓋;秋日裏,丹楓如血,遠遠望去,象一簇簇燃燒的火,給這綠色的世界,湛藍的秋色,平添了無限的生機與情趣。西麵,長滿了千年的古鬆,鬱鬱蔥蔥,古樸蒼勁,一條小溪逶迤彎曲,泊泊地緣山流著……

  家安頓好了。過了年,按照他與郭葆生相約的日期,他又踏上了去欽州的路。

  不久,郭葆生去肇慶,邀他同遊。他又來到了肇慶。

  肇慶的七星岩風景,遠在晉代已經十分聞名了。這裏的景致,以湖岩石洞取勝,素有“七岩、八洞、五湖、六崗”之稱,兼“桂林之山,杭州之水”的勝境。重巒疊翠,形態各異,山川秀麗。七座石岩由東而西,排列成北鬥星辰之狀。唐宋以來,這裏一直是遊覽勝地。

  到肇慶的第二天早上,白石攜了畫具,同郭葆生一道,趕到了七星岩,逐個地遊覽了玉屏、石室、天柱、蟾蜍、仙掌、阿坡等處。黛峰銀湖,交相輝映,真使他樂而忘返。一直到太陽西沉、遊人散盡之時,二人才盡興而歸。

  第二天清晨,郭葆生備了馬車,兩人又風塵仆仆地趕了三十多裏路,來到了鼎湖山。

  鼎湖山原名頂湖山。傳說黃帝曾經在這裏鑄鼎,所以又稱鼎湖山,相沿至今。這裏的湖水,清澈見底,終年不涸。他們漫步,沿湖繞了一遍,眺望遠處群立的諸峰,心曠神怡。

  午飯後,緣山直下西北坡,又是另一番景致。隻見龍泉坑的水簾洞、鵝潭、葫蘆潭等瀑布,從三十多米高的峽穀傾瀉而下,形似絕壁的銀幕,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蔚為壯觀。站到瀑布前,水珠飛射,寒氣逼人,十分清涼。

  白石去江西路過廬山時,曾去看過有名的廬山瀑布。遺憾的是那天天氣陰沉,隻見山裏煙霧繞繞,山川隱形,難識廬山真麵自。想不到今天在這裏見到了瀑布,心裏異常高興。

  這裏的一山一木,一柱一石,他都看得十分仔細。到勝境之處,便拿出畫
具,精心地勾勒起來。一天裏,竟畫了五、六幅的草稿。

  大自然神奇、瑰麗的景物,使他深深認識到“天然造化,人力難工”的道理,生活永遠是創作的不竭源泉。後來,他寫了一首詩,追懷這次的肇慶之行:

        造化可奪理難說,
        何處奔流到石室,
        疑是河河通碧海,
        鼎湖山頂看飛泉。

  肇慶的七天之行,滿載而歸。

  回到欽州市,大街小巷,到處擺滿了水靈靈的荔枝花出售。白石買了幾枝,帶回屋裏,放在盤子上,仔細觀看荔枝的色澤、形態,葉子脈勢、形狀。第二天一大早,他又跑了三裏路,趕到一棵荔枝樹旁,仔細地觀察了很久很久。

  回到寓所,他顧不得吃飯,展紙、調色,思索了一下,伏案精心地畫了一幅荔枝圖。中午時分,郭葆生推門一看,見他牆上新畫的荔枝圖,構圖新穎、色調明快、熱烈,充滿著生命的活力,十分喜愛:

  “瀕生,這地方荔枝多,可是以荔枝為畫的,絕無僅有。你不如畫幾幅,掛出來賣,說不定有人要。”白石很讚同,三天裏畫了七、八幅荔枝圖,很快被搶購一空,他的荔枝畫遂轟動了欽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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