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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詩世界》2014年12期
作者:沈漓
清江兩岸油菜花
陽春催生了清江兩岸數十萬畝油菜花。她們由清江的乳汁滋養,由天上的陽光撫育。
在村落之間,在山坡上懸崖下,她們四處生長,無邊無際。
等到長大,一個個出落得嫋娜娉婷——早晨在清江邊照鏡,下午在春風裏吟唱,晚上在月光下談心。
當落雨而又有遊人的日子,嫩黃的花兒也會扯上一幅雲紗或霧幔來遮羞,好自個兒從頭到腳沐浴幹淨。
如果你仔細聽,她們的一言一笑,聲音裏都蘊含了花香和蜜汁的,恍如天籟。
她們抓緊時間享受陽光下的日子——紛紛戴上黃金的花冠,穿起綠色的短裙。金黃色的花在天地間自由自在生活,有時候也會即興展現出驚人的一幕。
深夜,電閃雷鳴,呼嘯風雨。千千萬萬的花,在數十萬畝大地上回應:蒼天一聲霹靂,她們一聲豪唱;夜空一道閃電,她們瘋狂起伏。黑暗中的擺手舞和山峰一起搖滾……
漂泊異鄉的人,睡夢中感受到了大自然“快閃”的傑作……
金燦燦的陽光太多,油菜花就把零零碎碎的金子漫山遍野一徑撒去。她們將生命的花季揮霍得轟轟烈烈,令春潮洶湧,天地增色。
她們是季節的女王!
然而女王的內心已做好準備,時刻聽從主人的召喚。
主人就是住在村子裏四季勞作的時令。
隻要時令一聲呼喚,女王就脫下金冠,貢獻籽實去榨油,貢獻身軀去做飼料。在女王和飼料之間,沒有清江大峽穀般的峰穀落差,甚至也沒有障礙。
一切終歸平靜。一切出於自然。
——因為春風一度,永恒的油菜花就會歸來。
父親的鮓廣椒
小時候,特別喜歡吃老家親戚送來的鮓廣椒。
這種恩施人見人愛的美食,是用紅辣椒和黃包穀製成的。
長大之後,我才知道它的重要和來得多麽不易。山地潮濕,峻拔奇寒,山民都喜歡它的酸辣。而要做好鮓廣椒,辣椒須待白露後采摘,否則太酸;還要用恩施的小子黃包穀,味道才好。
辣椒和包穀在山岩的壓迫和雲霧的包圍中長大。它們每長大一點,都要付出巨大努力。
鮓廣椒做好後,擠在一個小小的壇子裏,翻山越嶺跋涉千裏,出入雲霧之間,俯仰水天之闊,最後才能到達目的地。
看著它的金黃和鮮紅,我舍不得吃它。
大山裏的人爬上比白雲更高的山峰,千年的奮鬥無意中也做出了美學上的另一種選擇:許多一輩子爬山的人,生有比平原人短而粗壯的雙腿。
這就是山裏人的命和大山賜予他們生存的禮物。
鮓廣椒的原料——小子黃包穀也是大山裏的漢子。他個子不大,須奮力攀山,才能爭得更多的被雲遮霧障的陽光。
在父親的晚年,有次我回家,看見一個壇子安靜而奇怪地置身於客廳裏。
父親不無得意地說,這是他親手醃製的鮓廣椒。
我不解:“怎麽這壇子頭朝下,顛倒過來放?”
“隻有這樣才保存得長,味道更醇更香。”
原來大山裏的漢子倒過來放才是王道啊……
現在回憶起這一切,哦,父親——
那麽,人這一輩子還有什麽放不下的呢?
2014、11、13, 於多倫多
謝謝評論!也許吧,嗬嗬。
或許你也可以寫出很多優秀的中文和英文歌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