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樹下的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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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玩笑

(2006-11-04 14:52:27) 下一個

 

沈漓 /著

發表於《鄭州晚報》“小說大獎賽”,2004年6月28日
收入《一代飛鴻·北美中國大陸新移民作家小說精選與點評》(美國輕舟出版社2005年版)

  我這輩子碰到的奇人就是石千帆,他和我的關係非同一般。我們是“相當疏遠的親密朋友”。我們共有一個隱藏了多年的秘密,絕對不能拿出來與別人分享,就是自己的家庭成員也不行。因為我早先斷絕了和他的來往,所以他又是我的一個半截子朋友。――可就是這樣一個少年時代的半截子家夥,卻比我現在的一些好朋友更讓我掛心。
石千帆是我小時候的鄰居和同學,是個出了名的惡作劇大王。他每次闖了禍就逃之夭夭,丟下受害者在那裏唉聲歎氣自認倒黴。當然也有脾氣暴烈的苦主,打上門去報那一箭之仇的。若是碰到這樣難堪的局麵,他的屁股免不了要腫起三寸――這當然是他老爸庭訓的碩果。也不能都怪他老爸虐待他,因為那些敢於上門罵陣的家夥個個不好惹,他們在屋外罵聲震天,而且多半罵著罵著就強烈要求和肇事者的母親發生某種非分的關係。每到這時石千帆就慘透了,我也跟著倒黴。我和他真是患難與共。
我現在還記得有一天,鄰街馬虎子的爹跑來大罵:“是哪個往我家雞湯裏撒鹽了?哎喲,個剁腦殼的……喔喲……”罵著罵著身子就歪斜了下去,咬牙切齒的功夫雙手還緊緊捂住肚子,大有臨盆之象。
就聽見隔壁千帆他爸在厲聲審問:“又是你幹的?是不是?”
聽不見回答。他老爸顯然氣得發昏,聲音打顫:“不說實話?你你你欠揍啊你!”
這邊我媽也緊張起來,不依不饒地找我的麻煩:“你看你看!――叫你別和他一起玩吧!――是不是他搞的?”
“不曉得!”我每次都這樣說。
那時候我們剛上初中,住房條件差,居民大多都用蜂窩煤爐子在走廊過道或是門前巷子口做飯。往人家湯罐裏丟東西是石千帆的拿手好戲,扔鹽還算客氣的,要是拉泡尿進去,可就慘嘍。馬虎子全家好容易盼著吃一回雞,一大把粗鹽扔了進去,隻好往裏兌水,一罐雞湯頓時發成了兩罐。可憐馬虎子他爸,肚子漲鼓鼓得又像個肝腹水病人,而且看上去到了晚期,沒治了。
馬虎子他爹還在門外捂著肚子高一聲低一聲地咒罵呢,就聽見隔壁啪啪幾下板子砸在了人身上,“不是你是鬼?鹽罐子都被你掏空了!”
千帆立刻像殺豬一般嚎叫起來:“哎喲,哎喲――再也不敢啦!……哎喲哎喲哎喲,爸,我再也不敢啦!”
“再幹壞事怎麽辦?”
“我真不啦!我賭咒,再幹,――我就是狗日的!”
立刻又聽見噗哧一悶聲,我的朋友又嚎開了,顯然有更痛苦的打擊落在了他的頭上,“哎喲,打死我了!我賭了咒你怎麽還打呀!……”但是他緊接著又挨了一家夥,聽聲氣這下子簡直把他給打得蹦到天花板上去了。
“你差點把老子活活氣死啦!”他爸一邊打一邊咆哮,“不打怎麽行?”
我爸也不失時機地對我說:“再和他玩,就這下場!”
我嚇壞了。千帆淒慘的哭叫已經蓋住馬虎子他爹的罵聲。我想他這次活不成了,快要被打死了。我剛張開嘴巴想喊“救命”,一看我爸摩拳擦掌的樣子,嚇得趕緊噤聲了。
馬虎子的爹前腳剛走,灶馬子他媽又趕來了。趙家的一隻母雞也落了難,被彈弓打瞎了一隻眼睛,走起路來隻會夠著脖子在地上打轉轉。灶馬子她媽罵起人來比男人還潑辣。灶馬子小的時候穿著破襠褲在街上跑,他媽跟在他屁股後頭攆,一邊還大嚷大叫:“叫你不跑你還跑!――你個婊子養的,你還跑?!”我們那地方的男男女女就喜歡這樣轟轟烈烈地罵人、隨心所欲地罵人,――也包括罵他們自己。如果有人突然罵你,你就得當心了,他或她不是對你恨之入骨就是對你眷愛至深。
這回石千帆堅決不承認是他作的案,但灶馬子他媽握有證據,說出了目擊者的姓名。那時侯黑厚學還沒大肆流行,作為少年的石千帆顯然還不黑不厚,頓時蔫巴了。可憐他又被他爸狠狠修理了一頓,差點嗚呼哀哉了。
石千帆為了他的近乎殘忍的惡作劇吃夠了苦頭,但這家夥不知道身上缺了哪根筋,就是改不了,直到他十六歲那一年出了那件大事,把我也牽扯了進去。

  我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剛開始聽著是個陌生人的聲音。我問他是誰,電話那頭停頓了好一會,才說出“石千帆”三個字。我渾身一震,在記憶中努力把間隔了二十多年的兩種聲音重疊在一起,恍惚覺得這是他的聲音,又覺得不大像。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查到我的電話號碼的,我既警覺,也害怕。我開門見山地問對方有什麽事,他又不做聲了。正當我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電話那頭突然嗚嗚咽咽地哭出聲來。我更加感到驚駭了,又不知如何應對,隻聽見他在電話裏斷斷續續地說:“小界,石小界……我的兒子,他死了……”
“什麽?你兒子……他死了?”我說,顯得很慌亂,因為我對重新接受他這個人――包括接受他現在說話的方式和內容都毫無心理準備。憑著人的本性,我想,他可能極需要人安慰。我說:“我上你家去吧。你住哪裏――”
“不不,”他立刻打斷我的話,有些驚慌,“我家裏亂糟糟的,你現在不要來,我們還是在南湖見麵吧。”
等我趕到約定的地點,看見一個背有些駝的男人坐在煙波浩渺的湖邊抽煙。十六分手,四十再聚,彼此都不敢相認了。社會巨變,人世滄桑,我們覺得自己也蒼老了。
他告訴了我石小界慘死的經過。原來他的兒子才十五歲,上月的一個周末和幾個同學到一家網吧去玩,為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和其他學校的幾個學生爭執起來,雙方動了手,經人扯勸後那幾個學生離開了。到了深夜,小界在回家的路上遭到兩個歹徒的襲擊,他一邊大聲呼救,一邊拚命往一條尚有燈光和人聲的街市逃去。可是當時不僅沒有一個人出麵營救,有的老板反而把打開的店門趕緊關起來了。石小界在匕首的追殺下渾身鮮血淋漓,最後掙紮著去拍打一扇剛剛關上的店門,因為裏麵還射出來希望的燈光。可是就在他拍響大門的那一瞬間,裏麵的燈光驟然熄滅了,整條街死一般的沉寂。就在那一刻石小界倒了下來。他放棄了抵抗,也放棄了希望。
“兒子就在那一刻徹底絕望了。”石千帆把煙蒂吐到了地上,用腳狠狠地蹂著,“可恨的不僅是那兩個毫無人性的殺手,那個見死不救的老板和謀殺犯又有什麽兩樣?我的可憐的兒子,才十五歲啊……”他又唏噓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了。
“他們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沒有一個人出來看看呢?哪怕是一個人啊!”我的話剛一出口,就暗暗後悔了。
“公安調查和記者采訪那條街的時候,他們異口同聲地說,‘我們以為是在開玩笑!’”
他把“開玩笑”那三個字一說完,就臉色大變,成了醬紫色,我認為這是一種不祥的顏色。但是這時候我的舌頭僵住了,不知道怎樣才能安慰他。我們相對無言地坐了好一會,他才抬頭看了看我,說:“這就是給你打電話的原因。”
他不說我也猜出來了。遲早要有這麽一天的。我已經期待多年了。

  那年夏天奇熱,又不像現在有空調,我們每天都在中國這個最著名的火爐城市裏烤著,一個個像烤鴨似地被烤得毛焦火辣。暑假的一天,他偷偷約我去南湖邊玩水。我不會遊泳,掉到水裏就像個秤砣。他水性極好,可是他拗不過我,隻得答應陪我在淺水處操練。因為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還有誰願意犧牲自己的名譽和他一起出去玩呢?
南湖邊上池塘淺灣很多,我挑了一個水塘,脫去汗衫,摸索著往裏走。水潭不深,淺岸邊的一灘渾水被毒日頭曬得發燙。我一步步探下去,水也一步步漫了上來,腳底板滑溜溜的。到水深及腰的時候,我感到身子忽悠忽悠往上漂,心頭一陣發慌,就穩住不動了。
我看見石千帆在水塘另一邊撲騰撲騰地玩耍,就大聲招呼他過來教教我。還沒教多大一會,他就感到膩煩了,說這麽淺一個水氹子,太沒勁啦!再往裏走走!往裏走走!水一下子沒過了我的胸口,我大為驚慌,肚子也咕咕作響,感到膨脹難受,需要解放。我小心翼翼地爬上岸去,一頭鑽進山坡上的草叢裏。他在身後哈哈大笑:“跑遠些,莫在跟前埋地雷,臭死人!”
我蹲在草叢裏還沒爬起身來,忽然聽見他在叫喊:“救命啊,救命啊!”我一聽就笑了。他這套把戲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我隻是挪了挪屁股,準備舒舒服服地繼續蹲下去。可是聽著聽著不對勁了,他的哀嚎越來越淒慘,越來越微弱:“救……命……”似乎真遭到滅頂之災,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我頓時嚇得一個激靈,提起濕褲子就往坡下跑。隻見石千帆整個身子都沉到了水裏,隻剩下雙手在水麵上撲騰。我想他一定是抽筋啦,或是被水草纏住了身子。那個時候文革結束才兩年,我很想學學雷鋒,來一次舍己為人的壯舉,可是,我還不會遊泳啊!正當焦急萬分的時刻,說時遲那時快,不知打那兒鑽出個人影來,飛步搶到岸邊,以一個漂亮的頭部入水動作一躍入水,在空中劃下一道完美的曲線――隻聽見嗵的一下悶響,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水下爆裂了。
仿佛變魔術一般,一個人影從水裏跳了起來,站定了,水才及腰!定睛一看,是石千帆。那個人卻栽在水裏爬不起來了,像一條垂死的魚在抽搐。當時我都嚇傻啦。石千帆看見我站在岸上發呆,大吃一驚:“啊,是你!――那他是誰?”
“不曉得!”
我倆七手八腳把那個倒黴的人從池塘裏打撈上來,平放在岸邊草地上,簡直嚇壞了。那人看上去比我們大不了多少,隻見他雙眼緊閉,滿臉是血,頭部砸開了,鮮血不斷地從皮開肉綻的傷口往外冒出來,和著濁水流到地麵上。我不知道他已經死了還是失去了知覺,嚇得渾身亂顫。
“救命啊!救命啊!”石千帆拚命地喊起來,這次是真的了。
我和他一起大喊救命,直到看見遠處有幾個人影朝我們飛奔過來。
“快跑!”他喊了一聲,撒腿就逃。我緊緊跟著他,跑啊跑啊,直到跑得我口吐白沫,太陽都快要落下去了,實在跑不動了,我們才停下來,癱倒在地上。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那位可憐的見義勇為的青年名叫劉曉。他的腦顱和頸椎嚴重受傷,雖然送到醫院救活了過來,卻高位截癱,永遠爬不起來了。回想起來,實在內疚,但是後悔也沒用啦。當時石千帆跑掉了,我不跑行嗎?我同意了石千帆的要求,這事不能坦白。他還要我對他發誓決不出賣朋友,我也照辦了。他還對我說,那個水塘是我挑選的,出了事兩人都有份。
當時石千帆究竟知道不知道池塘裏有廢棄的水泥預製板呢?――對於這個折磨人的問題,直到現在我也沒搞清楚。那個不幸的事件轟動一時,甚至省報和市報都當作社會新聞登了出來,媒體和劉曉的父母都呼籲肇事者站出來承認錯誤,我也永遠忘不了劉曉的母親在報紙上的悲憤欲絕的麵容。但是越是這樣,我們越是知道事件的性質非常嚴重,不僅會影響到我們的前程,也會把我們父母和整個家庭都卷進去。我們沒有勇氣承擔如此嚴重的後果,所以始終保持了沉默,――一種殘忍的、不可理喻的、非沉默不可的沉默。
石千帆他爸看了新聞,竟然懷有幾分欣慰的心情對他說:“瞧,世上還有比你更王八蛋的家夥!”
那段時間我也成天魂不守舍,讓我媽起了疑心。她百般追問,我堅不吐露。我當然不是孟子,可是我媽卻挺像孟子他媽,終於趁當年我們家落實政策的機會搬了家。我想那個事故原本不該由我負責,石千帆憑什麽威脅我呢?所以搬家之後我也就趁勢和他疏遠了。我希望歲月能夠洗去我心中的懊惱。
打我們分手後,就沒再聽說石千帆犯過什麽事,隻知道他跟他父親一樣也當上了卡車司機。他結婚的時候曾給我發了張大紅請帖,雖然我相信這不是惡作劇,他是真結婚了,但我還是沒有去。後來聽說他當上了運輸個體戶,還生了個兒子。此後我忙著教書他忙著跑運輸,彼此再也沒有來往。
劉曉活著十分痛苦,熬了十五年,他的父母受不了這種精神折磨,都先他而去了。最後他終於挺不住,自殺身亡。其實,他就是不自殺,其身也早就亡故了。這個可憐的家庭終於解脫了,卻把夢魘轉壓在了我的心頭,我再也丟不開放不下。每當想到這裏就特別氣恨石千帆。是他把我內心的平靜給毀了。

  現在,這個令我二十多年心境不安的“老朋友”和我對麵而坐,他正為了自己的孩子慘遭不幸而哀哀痛哭。我此刻的心情卻開了小差,我忽然想到劉曉的母親,當年也是這樣心痛欲碎的吧。石千帆還告訴我,昨天夜裏他的老婆要到孩子遇難的街道去哭街,她說要以此喚醒人們的良知。他勸阻無效,隻好也陪她去了。她一哭,街道的門窗都一扇扇關上了,一點聲音也沒有。後來他獨自一人再返回來穿過那條小街,一扇扇門窗又打開了,又恢複了夜市的熱鬧,仿佛周圍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石千帆對我坦白說,他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忘記劉曉的事,他不願意相信輪回和報應的說法,但是他確實心虛、害怕,仿佛總是有一場最後的審判在那裏等待著他。他最大的願望,其實就是光明正大地站出來,對這個世界承認說:“那是我幹的。”這種想法折磨了他二十多年了,從來也沒有和家人說過,都快要憋死了,可是現在……他停頓了一下,慢慢地說:“現在,我想告訴你,我的兒子死了,一切對我說來都無所謂了。不管是往日的醜事還是現在的發財,管他的坦白還是隱瞞,對我來說統統沒有了意義。”
我很想安慰他,可是覺得無論從哪個角度安慰他都顯得不倫不類。我的嘴巴張開又慢慢合攏,像一條沉默的魚在他身邊奄奄一息。
這時候我心中升起一種非常詭異的感覺,我覺得石千帆被分解成了兩個人:一個表麵上的石千帆在承受喪子之痛,心情非常沉重,痛不欲生;另一個暗地裏的石千帆卻把心靈上的包袱一下子卸掉了,從長年累月的壓抑和負罪感中解脫了出來,從此心情輕鬆,開始樂享人生。
在分別的時候我問他,當年為什麽要開那個玩笑?他有些驚訝地盯著我說:“你真不曉得?到底是教書的人啊,――我隻是想看看你提著褲子跑過來的樣子。”
那天夜裏,我特意找到石小界出事的那條街道。它離大學校區很遠,相信這裏不會有任何人認出我來。街麵並不大,可是燈光閃爍,空中飄蕩著強烈的油炸臭幹子和豆腐腦的混合香氣。我慢慢尋到石小界倒下的小店跟前,發現所有的痕跡都被仔細清除掉了,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老板是個年齡和我們差不多大的瘦削的男人。我要了一碗豆腐腦和一碟臭幹子,撒上了紅紅的辣椒醬,慢慢吃起來。我知道我那位老朋友生命存續之鏈,就是在這裏中斷的。吃豆腐腦的時候,我還想起一個同事告訴我的一個現代笑話――如果有人大聲喊“救命”,那麽就是“平安無事嘍”的意思。那天夜裏我在那裏盤桓了很久,以至於老板都對我有些起疑心了。
到了半夜時分,遊客星散,街市漸漸冷清下來,大部分的店鋪都打烊關門了。我獨自踅進一個黑暗的街角,想著當年在塘邊大呼救命的情景,一邊壯起膽子厚著臉皮,對著冷漠的夜空大聲呼喊起來:“救命啊!救命啊!……”仿佛二十多年胸中積壓的晦氣被我一呼而盡。
所有還沒關閉的店門都趕緊關上了,裏麵的燈也立即熄滅,好像有一個統一的開關似的。整個街道完全陷入黑暗之中。我凝神屏氣地等著,過了好一會,有幾扇窗戶打開了,幾個腦袋探出來。有人問:“怎麽回事?”
隻聽見眾人都這麽說――
“開玩笑!”
“開玩笑?”
“開玩笑。”
“開玩笑?!”
“開玩笑……”
於是街道又明亮起來,人們漸漸進入夢鄉,仿佛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但是我知道有什麽極其嚴重的事情確實發生了,這個世界和原來再也不一樣了。我覺得石千帆可不是個一般的人物。不少偉人或是魔鬼改變世界靠戰爭和屠戮,可是他隻是開了個玩笑,這個世界就變了。我又想,其實我也參與了改變這個世界的活動的。對於社會的巨變,大概我們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份的。
這究竟是一種幸福還是一種悲哀呢?

                                                      
                                                                                           2004、5、31 於溫哥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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