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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合(218)

(2007-04-22 16:04:58) 下一個
過了江,就到了蘇北,這裏離上海很近,口音在西邊的人聽來沒什麽差別,但這麽點距離和口音的差別,在上海人心中無異於天堂與地獄。對蘇北人那種骨子裏的歧視遠遠超過經濟所能解釋。蘇北人的後裔在上海生存了一、兩代也難得到祖先已經模糊的正宗上海人的認同首肯。這種差別跟當年日本人鄙夷中國人,白種人鄙夷有色人不同屬但同類,殘酷性雖小,但荒唐如出一轍。不過,要除掉做了大官、發了大財的蘇北人,商品社會,這種意識漸漸淡化了。
  
到了縣城,還有二十多公裏的山路。客運公司的大客車早已開走,但私人的中巴多得是。一路上,小合都在觀望風景。汽車吼叫著爬山,還不時停下來,讓人上下車,小合也沒覺得有什麽煩悶。麥子已經成熟,一片金黃色,水稻田還碧油綠青,一幢幢的平房、瓦房依山臨水,不時能望見花花綠綠的公雞、灰灰麻麻的母雞,啄來啄去,甚至還有小孩騎著牛背邊放邊遊戲。如不是山體更平緩,小合幾乎覺得回到了家鄉。此時,他開始思念白鶴影。有許多學生、教師模樣的人騎著自行車上去。路實在太陡了,就下來推。一輛吉普車呼一下竄了過去,掀起陣陣煙塵。有人罵:“鄉政府這幫雜種,到大城市還不是鄉下佬,操他XX的神氣。”另一人說:“這話不對,有的是錢,到了上海,還照樣有婊子玩,有人尊敬。”
  
下了車,小合向一個跟他差不多個頭留著小胡子長發的青年問紅陽中學。“不遠,從這裏向東再往北那個路口走50米就到了。”那人望望小合。“你是來實習的?”當地口音很重。“是的。”小合笑笑。“我在這裏教書,你念哪個學校?”“華夏。”那人小小的吃了一驚。當問了小合的籍貫和專業,吃驚程度大大減輕了。“哦,”那人忽然情緒低落起來,點著了一支煙。“你們那兒香煙很不錯啊!”小合笑笑。“那是在玉溪,昆明。我們那兒沒有香煙。我又不抽煙。”煙霧騰騰,小合不得不離他遠點。“華夏的女生很漂亮?”那人終於又問。小合笑笑。“這是離開那裏最遺憾的兩件事之一。”兩人進了學校。小合道了謝,問他能否報道。“能,我們七點半集中開會,政治學習,在此之前你到教務處能找到人。”
  
一手提著旅行包的小合引起了人們的側目好奇。學校挺小,一棟教學樓,一棟辦公樓,兩棟教師宿舍,一棟學生宿舍,兩棟廁所,一個籃球場。小合看清了辦公樓內無人,隻能提了行李寄放在門衛處。到飯店吃了些東西。七點多鍾,好幾間辦公室都亮了燈。小合找到管教學的副校長。“知道了。”副校長十分冷淡,讓他找總務安排住處。總務沉思著。“揚州師院的來實行要交實習費,我沒聽說有華夏的來,請示一下校長。”校長此時心情十分不快,教師們要查他的帳目,加上今年職稱、優秀、先進名額他一人得了,漲了三級工資,鬧得滿城風雨。有人在他的門上小便,還有的寫了許多汙言穢語,支書又唆使人反對他,想要他的權力。校長要總務去找支書,十分的不耐煩,心不在焉。七點半不到,小合把支書找到了。“曆史學科,曆史學科。大老遠跑來實習很用不著。”支書說。這裏的人不吃小合平時那一套。如果對每個人都陪上笑臉,奉承幾句,遞上一支外煙,事情可能好得多。。但小合不想這樣做。“這是一項光榮的任務,是你們教育局和華夏的協議。中央一直說,讓學生懂點曆史是很有必要的。我來你們校是你們縣教育局的安排。我不是曆史學得最差的學生,也沒有晏子使楚的感覺。”小合的態度語氣讓支書吃了一驚。“你別多意。”支書說。“我們這裏沒有高中,初升高不考曆史,華夏的學生來是大材小用了。另外,條件太艱苦,過慣了城市生活恐怕不習慣。”“多謝支書果斷。”小合笑笑。“那我就在你們這裏了。”支書說:“待會兒開會希望你參加,以往實習生都來參加的。”總務給了小合一把鑰匙。“這是宿舍鑰匙。今晚你委曲住一晚旅社。床明天我們想辦法。”小合笑笑。“這個學校越辦越興旺,以往實習的都住旅社嗎?”總務冷笑。“我們學校是越辦越好。本學期來插班的很多,有許多幹部子弟。因此,宿舍就不夠了。”“是嗬,廟小,菩薩的神通很大。”小合說。
  
會議室裏雲煙霧海,空氣濁惡,男教師們不停地抽煙,女教師不停地講話,安之如素。小合默默坐在一進門通風處。總共五、六十教職員的學校,他的到來還算引人注目。他穿著廉價的衣衫,如絲綢一般,十分漂亮,他不知道自己看去十分時髦,引許多人反感了。
  
隨著支書的咳嗽,下麵不少人咳聲應和。一個女教師捏著一個男教師的耳朵。兩人在嘻笑。支書開始念文件,人們早就知道了,沒怎麽注意聽,議論倒不少。校長忽然說:“這裏有一名華夏曆史係的實習生,請他談談體會好不好?”支書皺眉,有人冷笑。也有人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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