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飽了菜肴喝夠了酒的畫師甩了甩頭發。“老板,我也想走了。如果方便,請算錢給我。”“這又為什麽呢?章先生?”歐海滔問。畫家擦了擦胡子。“我在大學裏教美術,工資不高,一個月一百來塊錢,但有一種滿足和尊嚴,在這裏錢多了一點,但心裏不痛快,也發不了大財,滿足不了我的願望,我也喜歡漂亮女人,想要好房子,這一切都可望不可即,讓我的靈感都窒息了。我要回去畫畫,找回尊嚴,沒準今後一張畫能賣上幾萬,幾十萬。”“好吧,人各有誌,我沒法留你,除本月工資,我給你加一百元,咱們好說好散。” 大家一時沉默。徐、吳兩個雖討厭兩個藝術家,但多少有點寄人籬下、兔死狐悲的傷神。從興奮中回落的小合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 “對不起,兩位小姐,你們兩位同事的離開,我有錯。”“這是他們要走,你有什麽錯呢?”徐小姐說。“這樣餓狼色鬼的眼睛盯著人,誰也受不了,走了好。”田咪小姐說。蔣必信也說:“小合兄,何必自責,不過是玩笑稍過,酒桌上難免,那位畫家先生如果真有才能,被你激活了應該是好事,即便沒有,他回到習慣的環境,心裏也會好過。”歐海滔說:“必信說得對,他們的行為合乎邏輯,這位胡紈先生發表過幾首小詩,狂妄得不得了,自以為是大才子,小合讓他清醒了一些。至於這位畫家,脾氣更大更怪,但我看他並不自信,對同行充滿嫉恨心理。開口閉口大師的精神境界,大師的畫值多少錢,他畫過幾張莫名其妙的畫,一幅也沒有賣出去。象兩人這種水平,要多少找不到?還嫌報酬太低。” 畫家的一句惡罵曾讓吳小姐臉紅過。“藝術,難道還沒有女人的屁股值錢嗎?”這是畫家要求同吳小姐發生關係遭拒絕後痛苦的呐喊。當時十分生氣的吳小姐說:“因為你畫不漂亮一個女人屁股,所以你的錢買不到一個漂亮女人屁股,對著你畫的屁股去想入非非吧!”徐、吳兩個都喜歡歐海滔,樂於跟他上床,獲得禮物和高額報酬。兩人都不嫉妒對方,還對他太多的豔遇互相發發牢騷。兩人都有不固定的情人,減輕了嫉恨之心。但兩人就是不接納兩名藝術家同事,認為他們又窮又醜又酸又臭,毫無動人之處。 歐海滔又讓上了兩道菜,幾乎沒人動了,小合也停箸沉默著。“你怎麽一直不說話,鶴影小姐,不高興?”歐海滔問。“怎麽不高興?就象看了一場肥皂喜劇,”白鶴影抬起頭。“你是導演,小合是主角,他的表現讓我也光輝,但我也該有好的心理素質,喜怒不形於色。”歐海滔笑道:“你沉默、不動聲色也是那麽美麗,難怪小合如此堅決自信。”白鶴影笑道:“在坐的個個女士都比我漂亮,所以,你們比小合自信堅決得多。”眾人笑了一笑。歐海滔笑道:“以前的歐洲貴族所謂沙龍,想來不過如此吧?”小合笑道:“那時人們沒有別的事,多閑情逸誌,如今那種時代已經不複返了。” “這是家不錯的大酒店,豪華,高雅,安全,咱們去跳一曲舞如何?絕沒有打架鬥毆,也沒有狂吼,都是些浪漫的老歌曲,象一路平安、在那遙遠的地方、時光流轉等等,還有很多有趣的人物。” 舒緩輕柔圓潤的音波,象海洋一般蔚藍碧青,讓人飄浮沉沒;那葡萄酒發著夕陽晚霞琥珀色的光輝;熟悉的曲調,小提琴如魔如泣,童年的憂傷在曳動中融化燃燒。時光流轉,記憶在神經裏蜿蜒,這讓人淹沒的海水一般的音波裏,形形色色的人物象海魚水怪一般奇特。腸肥腦滿的中老年大亨,誌得意滿的官員,無所事事紙醉金迷有闊爸爸的青年以及他們自帶的或出錢請的陪酒陪舞陪睡的女伴,光胳膊而長裙。 三個男人,奢侈得有五個女伴,男人應接不暇,兩個女士隻能坐在一旁閑談。“你不能隻陪鶴影跳,小合。”歐海滔說。 第一曲歐海滔請了白鶴影,蔣必信田咪,小合請了徐小姐,第二曲小合吳小姐,歐海滔孟燕婷,蔣必信徐小姐,小合心裏一直莫名其妙不安寧。第三曲,孟燕婷,小合感到一些親切。“你還得請那位田小姐一次,這是禮貌,特別是你們口角了一次。”孟燕婷說。“是嗎?”小合答應。 田小姐麵帶微笑,一付挑戰的準備,可是她的失望來得很快。小合一臉溫和,憂鬱,茫然,心不在焉。“小合先生,你可真是奇怪。”田咪低語。“哦,是嗎?小姐,每個人都有些奇怪。你瞧那些身體和心靈扭曲、瞳孔鼻孔都擴張的老家夥的臉。”小合覷見了歐海滔微笑自若快活的臉。“跳舞時有一種半童稚半成長又融合的樂感。”歐海滔的觀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