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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合(109)

(2006-12-24 10:51:11) 下一個
兩人走出病房。那位愛笑的姑娘對桓瑛讚不絕口。“你表姐真是美麗高貴,太有氣質了。”白鶴影笑道:“你真是善良天真,太單純了。”
 
挎著女式皮包穿著皮大衣的桓瑛看去華貴中有野性和精明隱藏著。走在旁邊的小合象一個未長成的男童,穿著高跟鞋的桓瑛看去比他高了不少。桓瑛笑望著小合。“你睫毛長得象女人的假睫,眼睛大得象荷馬說的牛眼郎,長得細皮嫩肉,聽說還精於搏擊?”小合笑問:“你不相信?”桓瑛點點頭。“讓我看看你的手。我信。古代的阿基裏斯躲在女人當中,打起來十分英勇。象你這樣天性質樸聰明機靈的才子能練成武功,並不奇怪。”小合笑道:“我不是才子。才子一詞,流行了上千年,快要壽終正寢了。今後稱誰為才子,一定是一種戲弄。請注意。”桓瑛笑道:“也該正寢了。小姐、太太這類詞又反攻大陸了。如今新造的這些詞雖然短命,但還沒有變成垃圾。我不喜歡才子佳人故事,太單薄太脆弱了。集才子大成的賈寶玉膽小、懦弱,沒有本事也沒有擔待,隻要稍微複雜一點的事,本性就暴露了。金釧兒、晴雯被逼死了,自己縮頭在一邊。晴雯、黛玉為這麽一個男人而死,可憐、不值。”小合說:“古代文人多懦弱,是社會的通病。沒辦法苛求。但才子們許多對權力沒有興趣。權力往往掌握在壞蛋手中。當時的女性的確可憐,沒人可以愛。但也有紅拂、李師師一類人物。”“紅拂把終身押在一個男人身上,成為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這本身就是十分危險而軟弱的。李師師的確讓人佩服。”桓瑛說。
 
兩人上了出租車,繼續討論。小合說:“我喜歡才子佳人故事,喜歡那種單純的詩意情調,對自然、對生命的眷念和感情。它的隱意今天也沒有失效。可以折射出今天的女權、時髦婦女的處境等。今天有人把這一概斥之為小布爾喬亞情調。此類人自以為是豪門資本家還是無產階級的代表?如果是豪門資本,可惜錢不夠,若說是無產階級,卻對無產者隻有蔑視和嘲笑。現在人們的情感空間越來越被壓縮了,不再對時序的變化,不再對物種的毀滅有超過一分鍾的感慨了。但總是擔心自己要老,顯得老,拚命注射激素拚命化妝拚命整容,這一切是否好笑?”桓瑛笑道:“你心裏有一種實實在在的自命不凡和優越感。許多文人罵政府,罵別人,實際上比一般商人更勢利。”小合笑道:“我算不上什麽文人。我喜歡藝術,但它隻是一部分。藝術跟宗教、意識形態一樣,隻是一部分。這是幸福的,懂一些書,有些朋友,多數熟人對我不錯,最重要的,有個好戀人。至於你說的部分人,他們瞬間迸發的情感是真實的,寫出些好文字。但他們情緒是不穩定的,一旦他們的肉體、欲望、利益受到一點觸動,他們的力量就失去了。”桓瑛笑道:“我相信你的滿足,所以你成不了教主,宗師,做不了官,發不了大財,看來你將成為保守派,也寫不出一本暢銷書來,發不了小財。”小合笑道:“你不把我當成傻瓜,瘋子,就夠了。”
 
在醫院門口,桓瑛說:“小合,你等一會,我先進去,十分鍾你再來。”小合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桓瑛笑笑。“老太太對我有恩,初中時我有陣住在她家裏,受她照顧。高中時老太太不喜歡我,盡管現在我和羅思先生真正相好,他是個紳士,但老太太也沒法接受,她更討厭我。”
 
有單位的人幸福,得了病全公費醫療,得小病的人都情願開住院單在家治療。但甲肝一來,想住院就困難了。老太太得病比白鶴影還早,因此得在醫院有張床。小合進去。老太太靠著閉目養神,桓瑛正和一位戴著眼鏡皮膚慘白有些小皺紋嚴肅瘦削披著大衣的中年婦女小聲談個不停。小合提著一串香蕉,幾個橙子往老太太床過去。病房很大,住有十個病人,還寬敞。“哦,這不是我的同學、鶴影的好朋友小合嗎?你也來了。”桓瑛說。老太太睜開眼睛。“奶奶。”小合恭恭敬敬,把水果並母親和小柳寄來的板蘭根掛在床欄上。“你考試完了,看過鶴影了嗎?”“是的。昨天考完,今天去看她,知道您病了。考試前我去看過她,她什麽也沒說。”小合忽然覺得這話很虛偽,你不會問嗎?但他當時的確沒有想起來。他痛苦地在心中找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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