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象經常缺課，怎麽老沒看見你？”教師盯著小合問。“您記憶力真驚人。”小合說。“聽說您所訓練的學生考托福考GRE出去的不計其數，還出了一名東亞小姐。想不到您還記得我這麽個不起眼的學生。不過您能記住幾萬個單詞，記住幾個人又不稀奇了。我前久生病，把課程耽誤了，今後要努力趕上”。許多人偷偷笑了。小合臉也熱辣起來。“oh”，先生用外語說，臉色緩和了。“我看你們都象英語、法語、德語、日語單詞一樣熟悉，冒出你這麽個象蘇美爾楔形文字一樣的麵孔，不能不引起注意，病好了嗎？”小合站直了。“報告老師，割了潰瘍的闌尾，已經好了，謝謝老師。”
“小合，你也會奉承了。”課後，小齊笑著拍拍他的背。“哦，”小合也笑了。“隻覺得這樣講最好，沒考慮是不是奉承了。”“的確講得好，照這樣下去，你將大有作為。”小齊羨慕地說。從此，泛讀他也不敢逃學了，時間比大一大二還緊。大一，大二他唯一不敢缺的就是體育。體育、中文、曆史、政教、教育混起來編項目選學，小合被編入籃球乙班裏，都是些1米75以下，身體笨拙，技術粗糙的小個子，小合自然遊刃有餘。逃不了的課他當時總覺得枯燥乏味，沒有意義，連慈禧丈夫死後打了幾次胎乾隆玩了多少女人這些掌故要是哪位能講出來，已經頗受學生歡迎了。這些老師都寫過許多論文，大套大套馬克思怎麽講，恩格斯怎麽說，還出版過許多書，他們的確有學問，積累了許多知識，單說評副教授要懂兩門外語，就足以讓後輩汗顏了。但小合當時不喜歡他們的課，覺得視界太低，胸襟不博，太缺乏孤傲和幽默。現在他不這樣想了。他覺得自己當初實在是自卑、自戀的擴大扭曲。他對他們的嚴謹負責堅韌善良知識都尊重。知道一些曆史細節能讓人清靜，曆史學的大廈往往就是這樣奠基，隻要有新的視角，這些細節馬上就會顯現出它們的光輝。
世界史教師大多西裝革履，“有風度”。講課也有派頭，能吸引女生。中文係一位女孩易無雙寫了一篇小說在某刊物，對講述拿破侖愛情的曆史係中年教師如癡如醉。這些西裝革履的教師一出校門就被市民淹沒。擠公車、買菜、討價還價都極不利，小販們對他們總是暗含著嘲諷和捉弄，他們隻能吃啞巴虧，裝大度。為維護學問的尊嚴，他們生活艱難，放不下熱愛，舍不下那份寧靜。“少數弟子的聲音實在是太微弱了。”“我並不是振臂一呼，應者雲集的英雄。”前輩文人淒涼悲哀的感慨有時讓他們激忿而無奈。應者雲集者果真是英雄嗎？吹牛作戲的通俗藝人，裝神弄鬼的巫師，決不代表文化的先進部分。智者、大師也有虛榮心，並非莊子那樣的高人。但悲獨的時候，他們的創造力讓人尊敬。小合對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再度著迷。但尼采卻是一個靦腆脆弱，飽受自身不諧調情感的折磨，對異性充滿渴望而總不能如願的人嗬。“我說不上什麽天才了，也不是惡棍，如果是這樣，更說明我是幸運的，有朋友，也有女孩注意，不愁吃穿，身體強健，比起病態的諸多天才來，應該萬分知足了。”但實際上他並不知足，但也不沮喪，對自己很自信。
小合又遇到逃學更厲害的桓瑛了。“怎麽說？一個外語係畢業的女孩，挺漂亮風趣，喜歡浪漫小說挺有品味的，也積累了不少錢，需要人保護了，你們一定能談得來，時間可長可短，一年後她出國，你是自由的，你可以學好口語，如何？”小合想起那個來找過自己的瘦女孩。“謝謝你的好意，我這個樣子不過是裝腔作勢，我有些說笑話的本領，但骨子裏沒有多少幽默的成分，阿喀硫斯還受不了一枝古箭，我更適應不了現代女性。”為什麽還要說這麽多話表白呢？滿足難以出口的虛榮心，但形成這樣的習慣，能讓別人愉快，小合分析下來，覺得不需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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