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
隨遇而安 順其自然
走進神秘的耶魯秘密社團 One Night Inside a Yale Secret Society
去年的某一天，耶魯，紐黑文。我接到一封神秘的電子郵件，打開附件，是一張帶著奇怪水印花紋的文件，信很長，開頭第一句話是“芮成鋼先生，你已經被選擇作為本社團周末晚間活動的特殊客人，希望你能按時來到我們的墳墓與我們共進晚餐並在餐後談話”。信的最後說他們到時會在紐黑文某個小路口的某棵樹下等我，然後一同走進他們的“墳墓”。信裏也要求，無論我是否接受邀請，都永不泄漏這個社團的真實身份/也不公開這封信的原件。
耶魯有秘密社團世人共曉。秘密社團都有屬於自己的獨棟建築，這些大房子造型各異/風格獨特，而且基本上都沒有或隻有很小的窗戶，從外麵看，的確有些陰森，所以秘密社團的會員們把它們稱為——墳墓（ Tomb ）。
耶魯校長萊文笑著告訴我 , 每次接受中國媒體采訪，總有人問骷髏會的問題，這一點讓他不舒服。他不僅從未去過任何一個秘密社團，而且就算略知一二，又怎能向媒體公開一個有關耶魯“秘密”的問題呢？耶魯不少教授也告訴我，他們在耶魯幾十年也從未被請去過秘密社團，因此對它們一無所知。我收到的邀請信，讀起來雖然不是非常客氣，但似乎被邀請還是一件難得的事。還是決定去，畢竟，有曆史的神秘總是難以拒絕的誘惑。
(這是我拍的骷髏會正門，就在馬路邊每天都路過，更像是監獄）
（這是當年的骷髏會外觀，可以看出變化不大）
這是最知名的骷髏會，因為當年的創始人盜過印第安傳奇勇士 Geronimo 的頭骨而得名。多年以來，很多耶魯畢業的名人，比如布什父子總統，克裏參議員都曾是會員。下麵這張照片就是1947年的骷髏會全家福。據說裏麵最像布什的就是當年在耶魯讀本科的老布什————鍾表左邊淺色西裝的那個。也有人說那是60年代在耶魯讀本科的小布什，你看呢？
老布什/小布什？
（這張據說是小布什與克裏當年在耶魯骷髏會門前的合影，誰想到幾十年後二位竟會成為競選總統的對手）
（一張據說是在耶魯圖書館裏發現的老布什的照片,看看上麵寫的是什麽？）
（印第安勇士Geronimo, 死後頭骨據說被包括老布什的曾祖父在內的骷髏會創始會員們盜走，骷髏會因此得名。）
除了骷髏會 (Skulls & Bones) 以外，耶魯最著名的秘密社團還有書蛇會（ Book & Snakes) ，卷軸鑰匙會 （ Scroll & Key), 等等。最大最神秘的兩個當屬骷髏會與書蛇會。骷髏會的會員更多是對文科感興趣的學生，而書蛇會則大都由立誌理工科的會員構成。骷髏會的會所/就在學生宿舍邊上，離圖書館很近，大家天天經過習以為常。倒是書蛇會的會址整個是一個古羅馬的白色大理石殿堂，富麗豪華卻又封閉神秘，而且就坐落在耶魯公墓的正對門，是名副其實的“墳墓”。
（卷軸與鑰匙會）
秘密社團的成員隻有在大三的時候才能入會。你自己無法申請，但在一個規定的日子裏，秘密社團的老會員們也許會突然拍拍你的肩膀———耶魯的學生管這個叫 tap, 如果你被 tap 了，就是通知你被看中，然後你必須完成一個“不可完成的任務”，完成任務/禁住考驗，方可入會。但這個任務並不是驚天動地的壯舉，很可能就是讓這個男孩帶上女人的假發，穿上惡俗的裙子，塗上口紅站在馬路上高唱 3 個小時的無聊歌曲。去年某一天晚上，我親眼看到多個這樣的惡作劇，甚是好玩。秘密社團其實沒有那麽秘密，馬路上/宿舍樓裏裝神弄鬼的學生們，實際上就是在宣告他們的會籍資格。耶魯同學之間也大都知道誰是哪個秘密社團的，隻是這些會員們自己故作神秘狀，保持傳統而以。就那麽幾棟沒窗戶的樓，都在校園裏，進進出出的/自然誰也瞞不了誰。
我按時到了那棵樹下，一個學生走了過來，竟然是早已認識的一個。笑了笑，他就帶我走進了傳說中的那個耶魯秘密社團。
不能說的不說，能說的是：門很厚很重，一個人打開很費力。裏麵的確看不見窗戶，一進去就看見地上的社團徽異常醒目。很長的樓梯和走廊，兩邊都是 N 多年來曆屆社團成員的黑白集體合影，裏麵有不少熟悉麵孔。想要駐足仔細端詳，卻發現主人的腳步很快，回過頭來說大家都在等我。餐廳的屋頂很低，紅色的調子，牆上掛著無數個金屬的大酒杯，上麵刻著曆屆每個成員的名字。十來個神秘的會員們終於一一亮相問候，讓我驚訝的是裏麵竟然有女生，這與傳說中的不一樣，同樣出乎意料的是還有一位有中國血統的亞裔學生，看來，秘密社團也在與時俱進，跨越了性別與種族的落後標準。除了年輕的學生之外，竟然還有一位 70 歲的老太太，據說是幾十年前的會員，至今仍然列席社團的活動。整個氛圍和設計的確和一般的房子大相徑庭，但和那部以骷髏會為原型的好萊塢二流電影《頭骨》 (The Skull) 完全不一樣，電影畢竟是電影，太誇張了。晚餐之後，我被帶到最大的房間，屋頂很高，估計是最高層，十幾把高背的皮座椅圍成了一個大圓圈，昏暗的大房間裏，中間有燈光從頂上射下來。圓圈的中央依然是帶著社團標誌的地毯，有些肅穆莊嚴的感覺。大家坐下，有那麽點兒亞瑟王圓桌騎士開會的意思。他們開始輪番向我提問，從國家，文化到個人成長經曆，什麽都問，毫不客氣。我一一作答，提醒自己一定要耐心：耶魯是美國總統政要的搖籃，沒準這坐在皮椅上的某位毛頭小夥子或是女孩就是未來的橢圓形辦公室主人或是國務卿什麽的呢？多年以後他/她也許會因為今晚的談話而記我一個人情呢——— 把統戰工作開展到耶魯秘密社團，從娃娃抓起！一番討論終於結束，他們開始進行讓人無法理解的神秘儀式，讓我也一同參與，跟著又唱又跳又摟又抱 …..
這就是耶魯的秘密社團，和本文的評論留言裏各位搜索到的傳說不太一樣。遠沒有那麽邪乎，也不像電影與傳聞裏的可怕。幾個月後，在紐約與一位老友在酒吧小聚，他違規的向我承認：他也是當年的一位骷髏會員。我也立刻開始追問那些陰謀論話題，但我很失望，他也隻和一兩位當年的會員保持著聯係，也就是偶爾喝喝酒敘敘舊 / 僅此而已 / 並沒有陰謀操縱美國控製世界的野心。之後，有幸發現另一位熟人，一位成功的世家子弟，當年也是骷髏會員，一翻 Q&A, 答案也是一樣，畢業後這麽多年從未與當年的拜把兄弟們一起做過什麽事，聯係也不多。想想從前神秘兮兮的骷髏生涯，也就是付之一笑的同學少年罷了。
封閉會導致揣測，揣測會帶來虛構。偶然會造就傳說，傳說會刺激現實。神秘的麵紗揭開之後，不過如此 ……
上海，幾個月後，餐桌上邂逅一位耶魯畢業的中國投資人士。我突發奇想：建議他拉幾個耶魯中國校友捐資成立一個中國人發起的耶魯秘密社團。他連聲叫好。後來失去聯係，不知道他是否開始實施這個計劃了。如果是，那麽也許明年，也許後年，紐黑文的某條馬路邊上又會多一棟沒有窗戶的大房子，但屋頂也許是琉璃瓦做的。
(央視英語主播芮成鋼曾經作為世界精英特殊訪問學者與２００５年在耶魯大學訪學一學期，
每周組織一次有關中國話題的座談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