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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羅鳳第三章 嶲府之亂

(2007-11-01 01:54:11) 下一個

第三章  嶲府之亂

 

 

 

大戰後的東滬河東岸,一片狼籍。

張審素剛傳令集合人馬,卻不料對岸傳來一陣馬的嘶鳴和人的呐喊。

再看,卻原來是一支馬軍正馳近河岸,許多黑色的旌旗在晨風中飄揚,最近的一麵上似乎有個“張”字。

張審素詫異地問:“難道是張羅疋的隊伍?”

馬軍到達河岸,隊伍中馳出一位騎白色越賧驄的將軍,揮動長矛向這邊示意。

接著,河風送過來一陣人聲,隱約聽得出其中有“張羅疋”幾個音節。

官軍們都迷惑了。董元禮說:“都督,看來是張羅疋用的火攻之計啊。”

張審素閉上一會眼睛,笑著搖了搖頭,說:“本官還以為是天意呢。真是好笑啊。”

接著,張審素傳令:立即放船接應張羅疋隊伍過河。

 

越嶲城南的蛙山,林木深秀,山下的邛海,碧波蕩漾。水中一隻畫舫裏,傳出陣陣笙歌,歌詞說:

萬丈紅泉落,迢迢半紫氛。奔流下雜樹,灑落出重雲。日照虹霓似,天清風雨聞。靈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氳。

聽這樂器和聲腔,顯然不是來自長安,也必來自中原。那琵琶彈得略帶剛勁,而簫聲卻十分悠暢柔美,笙和著節拍,就跟這邛海的水漾著船舷一樣清亮。歌喉聽起來很正規熟練,情感豪放,胸襟開闊,確有盛唐之音。

畫舫紗窗裏,靠船尾一頭,一群歌姬濃妝豔抹,坐著搬弄樂器,其中一個站著正在唱。靠近船頭一麵,是張審素約了張羅疋、趙龍細利等人,正在喝茶賞玩曲子。待女子唱完這一曲,張審素問張羅疋說:“張將軍多次進京,飽聽樂歌,可知這歌詞是誰作的?”而那眼光和神態,也同時在問在座的諸人。

張羅疋笑笑,說:“在下其實不知,請都督指點。”

在座的嶲州文官、士子也弄不清楚,都請張審素指點。

張審素很有些自得,說:“就是聽樂歌聽得多的人,也不一定知道……”接著一轉念,轉身問剛才唱曲那女子:“喂,姑娘,你剛才唱了半天,你說那歌詞是誰人所寫?”

女子嫣然一笑,說:“奴婢知道:張九齡張大人唄。”

張審素說:“對了,正是當年的中書舍人張九齡所作。列位應該知道,開元十一年,張說為宰相,他器重張九齡,引為本家,擢任中書舍人。可是第二年,張說被禦史中丞李林甫等彈劾,罷了相,張九齡也因此被貶為太常少卿,不久又出冀州剌史。他上疏固請改授江南一州,以便照顧家鄉年邁的母親。玄宗特別準許了他,改為洪州都督,接著又轉桂州都督,仍充嶺南道按察使。這首詩就是他在轉道桂州時,遊廬山觀瀑布所寫。列位雖然多識樂曲,可是這首詩是近年才作的,還沒流傳開,所以怎能知道。還因本官與張九齡是同鄉,才轉展抄來的,叫這些歌女排練了,特請張將軍和各位來欣賞一番。”

在座諸人聽了,恍然大悟,忙說:“都督不說,我等怎能知道。”

張審素大喜,叫女子們再演一遍。於是,第二遍聽來,倍感親切。

大概因為說到朝廷的事,所以張審素就想到前不久為張羅疋等人請功的奏章。他說:“本官估計,張將軍等人此次立了大功,朝廷一定會重加獎賞,越級撥擢,敕書不久就會下達姚州都督府。張將軍隻要靜候佳音就是了。”

張羅疋說:“在下不過是奉了沙壹州剌史皮羅閣之命,來助都督一臂之力。實不敢奢望撥擢。”

張審素說:“將軍此次一戰,聲震雲南,叛蠻聞風喪膽,朝廷定會對將軍寄以厚望。我們這些外地來的官員,一年兩年,頂多三年,就離任他遷,而你們本地豪酋,凡忠心報國者,朝廷就視為雲南台柱,這也是曆代不變的傳統嘛。不依靠將軍這樣的人,怎樣治理蠻夷呢。記得中宗景龍元年(公元707年)六月,姚州群蠻反叛,附於吐蕃,攝監察禦史李知古請發兵擊討。姚州群蠻投降以後,李知古又發劍南兵在姚州築城,殺了當地豪傑,把他們的子女俘為奴婢,而且想要如同內地一樣,根據戶口收繳重稅,結果群蠻怨怒,蠻酋傍召引來吐蕃兵,攻殺李知古,並且以其屍祭天。到了睿宗景雲元年(公元710年),朝廷隻好派監察禦史唐九征為姚嶲道討擊使,來鎮壓姚州叛蠻。經過一番激戰,斬獲三千餘人,姚州一帶才又得安定下來。這件事,這兩件事,離現在才十多二十年,教訓深刻啊。將軍也許都還記得?”

張羅疋說:“在下那時有十多歲,至今記得。”

張審素又說:“還是武候的辦法好,用渠帥治理蠻夷,大家相安無事。本官看你們治理蠻夷,很有一套辦法。狠起來比官軍還狠,和氣起來呢,又是聯姻,又是風俗相近,真個是剛柔兼濟,得心應手啊。”

一番話,說得大家笑起來。

正午時分,滿畫舫的人正在吃酒,品味邛海的鮮魚,隻見司馬劉慧上了船,對張審素說:“都督,監察禦史楊汪楊大人到了嶲府,傳大人立即趕回。”

張審素覺得奇怪,問:“傳本官?楊汪他一個小小的八品官怎能傳我?他是順道而來,還是專門而來?”

劉慧狡黠地說:“大人回去以後自然知道。”

眾人覺得劉慧話中有話,但又不便再問。宴樂隻得結束。

張羅疋對張審素說:“都督,在下玩了些時日,想要趕回家去了。”

張審素說:“本官還要送你一點禮物,待回府去交給你,明日你就可以走了。”

眾人下了船,騎馬回府。

 

嶲州都督府大堂,案後端坐著監察禦史楊汪,兩邊虎將排列。

張審素進入大堂後,覺得情況異常,但還是沉靜地說:“監察禦史遠道而來,有何事要見本官?”

楊汪說:“本監察禦史奉旨察辦嶲州都督張審素贓汙案。張審素,你從實招來。”

張審素大驚:“下官並沒有贓汙啊!禦史有何證據?”

楊汪說:“實話告訴你吧——嶲州司馬劉慧兩月前參了你一本,說你自上任以來,累累受賄,近來又乘備戰之機,貪汙軍餉。龍顏震怒,要重治你罪。”

張審素說:“真是豈有此理!下官為官以來,以清白自守。去年二月任嶲州都督以來,自以為遠在邊方,更是加倍自律,哪裏有什麽受賄,更有什麽貪汙軍餉?劉慧是一派胡言,挾私報複!”

楊汪說:“本官不管什麽挾私報複,本官隻問是不是有贓汙。張審素你還是乘早從實招來,免得受皮肉之苦。”

張審素說:“是否贓汙,有賬可查,禦史不能偏聽偏信。”

楊汪大怒,拍響驚堂木,厲聲說:“本官當然要查賬,還要刨根問底。來人,拿下,關監!”

張審素被摘下官帽,拗出大堂時,一麵掙紮,一麵大叫“冤枉……”。

 

入夜,楊汪正在牢中連夜拷打張審素,董元禮忽忽進來,弓身說:“下官董元禮叩見禦史。”

坐在椅上的楊汪掉頭看了一眼,問:“什麽事?你是何人?”

董元禮見楊汪模樣倨傲,很不滿,但又忍了口氣,說:“下官嶲州府行軍總管董元禮,特來為張都督作保。”

楊汪嘰諷地問:“作保?保什麽?”

董元禮說:“據下官親眼所見,張都督一向清正廉明,絕無贓汙。正因為此如,防礙了一些人的利益,所以被人陷害。請禦史明察。”

楊汪聽了,沉默了一會,說:“實話告訴你吧。嶲州遠在邊方,劍南節度一向疏於督察,這次既然有人揭發,勢必有個結果。昆明和鹽城的蠻子反叛,也與嶲州官府壓榨有關。這些壓榨來的錢財到哪裏去了?難道會不翼而飛?你身為行軍總管,應該與張審素清濁分開,想不到你竟然來為他說情,你真是糊塗啊。”

董元禮說:“說人贓汙,也總得有個證據啊。禦史可以查一查賬目。”

楊汪聽了,大笑道:“哈哈,查賬?那是哄小孩子的障眼法。賬上能查出個屁!”

董元禮又問:“那麽禦史憑什麽治人以罪?”

楊汪要發作,但還是耐著性子,說:“憑什麽治人以罪?憑揭發,憑判斷,憑你們互相抱作一團,憑無縫的鴨蛋不生蛆這個道理!”

董元禮說:“禦史這是不周興、來俊臣那一套麽?”

楊汪大怒,厲聲道:“大膽!就憑你頂撞上司,本官也可以治你的罪。而且難說你就是張審素的同夥。待本官拿下張審素,再找你算帳。來人,給我哄出去!”

董元禮出了監牢大門,上了馬,本來想回家,走了一段路,卻掉轉馬頭,朝兵營馳去。

 

驛館裏,張羅疋正向三個南詔的年輕軍將安排明日出發回家的事,卻聽見月夜裏傳來一陣陣人喧馬叫。

趙龍細利問:“會是什麽事?”

張羅疋沉思了一下,說:“今天中午在船上的事,你們都看到了。監察禦史傳張都督,貓找老鼠,不會是好事。”又對趙龍細利說:“你去打聽一下。” 

趙龍細利走了之後,張羅皮說:“我們為客,隻能靜觀變化。” 

遠處傳來一陣激烈的狗叫,過一會,沉寂下來,聽得見飛蛾撞在燈盞上的聲音。

趙龍細利回來了,氣喘籲籲地說:“是董元禮殺了司馬劉慧,又率兵圍了都督府,要禦史交出張都督。”

張羅疋一驚,說:“啊呀,那可是造反了呀!”

軍將們問:“我們怎麽辦?”

張羅疋說:“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趙龍細利說:“我們乘著夜色走吧。”

張羅疋說:“還是照計劃,明天一早出發。你們睡去吧。夜裏警覺一點。”

三個年輕軍將出門之後,張羅疋走到窗前觀看,隻見三月中旬的圓月十分皎潔,四周的屋瓦與庭院,像披了一層清霜,不遠處的一片新發的桑林快活地閃閃發亮。

仍然聽不到什麽動靜,到是風送來了一陣陣遠處草甸的氣息。

張羅疋關了窗,熄了燈,剛睡下不久,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就聽到有人叫:“張將軍睡了麽?”是驛館侍者的口音。

張羅疋問:“什麽事?”

回答說是董元禮總管來訪。

張羅疋坐起身,心想:“難道他要我幫助?”本欲不開門,但又一想不妥,覺得有什麽事,可以見機而行。於是叫侍者開門。

張羅疋下樓到院中迎接。見走過來的,除了前麵的董元禮之外,後麵還跟著一群女子。仔細一看,卻原來是白天在畫舫上奏樂唱歌那一個樂班。

董元禮走得近了,叫道:“張將軍,深夜打擾,抱歉。元禮找你有事。”

張羅疋很是納悶,心想這大半夜裏帶著樂班來幹啥;嘴裏說:“請進。”

董元禮叫女子們進了庭院對麵一間屋子,自己跟著張羅疋進了客堂,分賓主而坐。

張羅疋故作輕鬆地問董元禮:“總管總不會是半夜裏來為羅疋送行的吧?”

董元禮說:“將軍不知。那禦史楊汪,聽信劉慧那斯胡說,一口咬定張都督贓汙,把都督下了牢。元禮去分辯,被楊汪哄出門。元禮氣憤不過,帶兵殺了劉慧,又圍了都督府,要楊汪交出都督。我對他直說了,若是他能還一個清白給都督,好生上奏,則可免他一死,要不然元禮手中的刀不講情麵。”

董元禮呷了一口剛送來的茶,又說:“楊汪傳出話來,說讓他考慮一番再作商量。想他既然來到這嶲州地麵,就是插翅也難飛,所以答應等他幾個時辰。”

張羅疋聽了,心想這董元禮也太魯莽,這不是害了都督了麽。但嘴裏說:“總管真是義氣。設若楊汪能回心轉意,大家就可相安無事了。”

董元禮說:“鼎鑊在前,不愁他不改變主意。”

張羅疋說:“是啊。不過那班女樂……?”

董元禮一笑,說:“哦,這個嘛,張將軍還記得今天在船上,張都督不是說要送將軍一點禮物麽?”

張羅疋想,張審素能如此慷慨?嘴上說:“這是都督的意思?”

董元禮說:“都督倒沒說過。不過嘛,現在這種情況,也問不著他。元禮就做主把她們作為禮物,代都督送給將軍了。”

張羅疋說:“如此重禮,隻怕……”

董元禮說:“怕什麽。都督和元禮有生死之交,這點事情還做不了主?將軍隻管放心帶她們去吧。那唱歌的藝名叫紅玉,原是玄宗梨園①裏的弟子,隻因唱曲出了點差錯,被玄宗趕出梨園。又因她是都督同鄉,所以流落到這裏來尋依靠。其餘幾個,是長安城裏的姑娘,跟著紅玉學了幾年了,也算是色藝雙全了。你都一同帶去吧。”

張皮疋說:“那就謝過總管,謝過都督了。羅疋回到南詔以後,把她們交給皮羅閣剌史,讓她們在當地人中帶出一些樂班來。”

董元禮見張羅疋收下了,就叫侍者把姑娘們叫過來,當麵把她們交割給張羅疋:“你們隨張將軍去南詔,不許半途而廢。如果逃跑,隻有死路一條。南詔是個好地方,山清水秀,小夥子又英俊,你們都可以找到依靠。”說得不但姑娘們笑起來,連張羅疋也很快活。

說話間,天已放亮。董元禮說:“元禮還有事,就此告別。你們吃點東西就上路吧。”

張羅疋望著走遠的董元禮,大聲說:“總管保重!”

董元禮似乎沒有聽見,走出大門,飛身上馬,急馳而去。

 

張羅疋的大部伍早已返回南詔,現在隻帶了一百人,其中有親兵十餘人,其餘是羅苴子,分由三個年輕軍將帶領前行。

張羅疋行進的路線,是從越嶲城南行,直達姚州首府弄棟城,其目的在於向黎渡遠詳細報告這次戰況。另外,走這條小道,也可避開東滬河以及昆明、鹽城一帶,以免那裏的叛蠻殘部來糾纏。

由於此去小道要經過幾個不同的蠻子部落,張羅疋擔心幾個如花似玉的女樂招來麻煩,就叫紅玉等六個女子去了脂粉,裹了黑包頭,披上黑羊毛氈,妝扮成羅苴子一樣,騎著馬緊跟在自己後麵行進。

南詔的馬既無鞍也沒有馬蹬,這些嬌嫩的女子騎在上麵,左右搖擺,不敢快行,所以走了兩天,還不足六十裏。

雖然因女子們的帶累而行速極慢,但羅苴子們一來已打了大勝仗,心情快活,二來沿途可以打獵,逢村過寨,還可跟村姑們對山歌,若是對得有些情意了,也可以私下玩樂一會,所以並不抱怨。

張羅疋原先就覺得董元禮把這個樂班送來,有些蹊蹺,所以現在把紅玉叫到身邊,一麵並轡緩行,一麵和她說話。

張羅疋問紅玉:“你是梨園弟子,為何又來到邊遠地方?”

紅玉聽新主人問,就細說身世:“奴本是韶州曲江(廣東韶關北郊)人,自幼父母雙亡,跟著伯父到了長安。張九齡張大人也是韶州曲江人,堂叔在中書省張大人下麵作一個校書郎,奴即入教仿②學習歌舞。由於工作繁重,伯父積勞成疾,不治身亡,留下伯母孤身一人,奴與伯母相依為命。張大人因與奴是同鄉,遂將奴推薦到玄宗皇帝的梨園。後因張大人被貶了官,奴也被梨園長官借故逐出宮門。為了謀生度日,隻得集了幾個女子,為人搬演歌舞。不久後因張審素大人要到嶲州來,就把奴帶到這裏。”

張羅疋問:“這麽說,你和張審素大人也是同鄉?”

紅玉答:“是。”

“張大人為什麽要把你和整個樂班送人呢?”

“這個奴就不得而知了。”

“張大人平素對你們很好吧?”

“很好。”

張羅疋覺得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一轉念,問:“你們是賣給張大人為奴婢的吧?”

聽這一問,紅玉眼眶濕了,回答:“是。”

“為什麽要賣身為奴呢?”

“因為伯母不久也相繼去世,奴為治辦喪事,借了些錢,賠不起,才買身為奴。她們幾個姑娘,也是因各種情況不得已而賣身的。”

張羅疋聽了,心中一陣悲涼。

兩人沉默下來,隻聽見大隊馬蹄踏著石頭路的得得聲。

張羅疋想,大概董元禮自知事情鬧大了,早一點把這幾個女子交待給人,使她們有所依靠,也算是想得周全了。又想,買一個伎樂班子,並且畜養下來,要花許多錢,說不定這也是董元禮為張審素消贓的手法之一。為了證實這種想法,張羅疋問:“昨夜發生的事,你們知道麽?”

紅玉回答:“知道。董總管殺了司馬劉慧,圍了禦史楊汪的住所。”

“張大人平素與劉慧不和?”

“這個麽,奴不清楚。”

“張大人很富有吧?”

“張大人在家鄉廣有產業,家大業大在韶州一帶是出了名的。”

聽這樣一說,張羅疋覺得,張審素很可能是受冤枉,劉慧則是誣告,於是歎了口氣。

紅玉問:“大人歎什麽氣啊?”

張羅疋心想,看來朝延對邊方官員,不太放心啊,而嘴裏卻說:“真是好人難作啊。”

紅玉無言。

張羅疋初步判斷,紅玉不是一個惹是生非的女子。

 

正行走間,聽見從後麵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張羅疋折頭一看,是趙龍細利騎馬馳來。

張羅疋問:“什麽事?這樣急?”

趙龍細利說:“後麵的羅苴子抓到一個中年男人,騎著匹瘦馬,朝南而來,一看是就知道是漢人,估計是禦史楊汪。”

“他跑脫啦?”

“很可能。”

“把他帶來,我問他。”

“是。”

趙龍細利把那男人帶來之後,張羅疋看他雖然穿著官府雜役的服裝,但那麵相和神氣則分明是一個長期養尊處優之輩。

張羅疋下了馬,叫隊伍繼續前進,自己則和趙龍細利一起,把那人帶到路旁不遠處一片鬆林中。

張羅疋麵帶溫和但卻是一針見血地問:“你是楊汪?”

那人一驚,隨即說:“知道了你還問什麽!”

“既是禦史楊汪,為何穿這身衣服?”

“你是什麽人?”那人反問。

“南詔大軍將張羅疋。”

“哦,就是前不久滅了昆明叛蠻的張將軍,幸會。你問我為何穿這身衣服,本官告訴你,張審素、董元禮造反,要殺本官。本官換了這身衣服脫了身,現在要繞道回劍南節度,提兵進剿!你是朝廷命官,有責任保護本官安全。”

張羅疋回答:“你如果真是禦史楊汪楊大人,羅疋自然要保護你;隻怕你是冒充。”

“哈哈,我楊汪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為何要冒充?本官倒確實沒料到會在這條路上遇到你們。既然遇到了,就得聽令!”

“我要是不聽呢?”

“不聽?量你有此膽量。”
    “你說你是禦史楊汪,官印何在?”

“既然是隻身出逃,一時自然不在身邊,但以後定能取回來。”

“我憑什麽相信你是禦史楊汪?”

“嗨,真是扯淡!這樣吧,你跟我到姚州都督府,讓黎渡遠當麵證明。還不行?”

“你認識黎渡遠都督?”

“噯,同朝為官,能不認識?張將軍疑心太重,你不考慮自己的前途,也要為南詔的出路著想哦。不要擔擱時間了!”

張羅疋其實並不懷疑此人就是楊汪,但他故意拖延時間,以便思考怎樣處理這條從董元禮籠中逃出的魚。

張羅疋又問:“你說你要到劍南節度,那就該向東北方向走啊,卻為何朝正南走?”

“這正是本官的高明之處。你一個將軍,難道連這點計謀也不懂?”

張羅疋笑笑,沒回答。

站在一旁的趙龍細利用蠻語對張羅疋說:“把他送還董元禮吧。”

張羅疋一聽,想看一看這個禦史到底是個何樣人,就故意大聲用漢話說:“行,就這樣辦。”

雖然趙龍細利用蠻語講話,但“董元禮”三個字音是大聽得出來的,而接著又聽張羅疋同意了,於是楊汪問:“什麽?你們要把本官送給董元禮?”

兩個南詔軍將笑而不答。隻聽見隊伍的馬蹄聲已經遠去。

不知是出於無奈,還是什麽原因,楊汪仰天大笑,繼而又搖頭歎息,隻不講話。

張羅疋問:“你笑什麽?歎什麽?”

楊汪射來一股極其輕蔑的眼光,而口氣卻含著憐憫:“本官笑南人膽小,歎南人無知啊?”

這眼光,這語調,這說辭,倒真使張羅疋吃了一驚,深感此人不好對付。

大概由於受到汙辱,或許是受到剌激,趙龍細利從腰間“唰”一聲掣出蠻劍,剌向楊汪鼻尖,驟然停住,厲聲說:“我宰了你!”

楊汪眼一眨,身子後傾,但沒退縮。

這樣的姿勢僵持了一會,楊汪轉眼對張羅疋說:“冷靜一點,張將軍。殺本官容易,但是以後你們的麻煩就多了。這是明擺著的。朝廷不會袖手不管。”

趙龍細利說:“在這山裏殺了你,神不知鬼不覺。”

楊汪說:“可老天有眼。朝廷總有一天會追究到你們頭上。兩位將軍,你們用不著為張審素那些人賣命,那實在不合算啊。你們仔細想想。”

張羅疋見拿不下楊汪,隻好說:“我們也拿不實你是不是禦史楊汪,還是把你送給黎渡遠,讓他識別以後再作處理吧。”

而後,張羅疋命令趙龍細利帶幾個羅苴子,押送楊汪向姚州都督府先行;自己帶著大隊,撿另一條路,直回南詔去了。

 

注釋:

①、梨園:唐玄宗本人是個音樂家,而且稱得上是個音樂家領袖。除教坊外,他還親自訓練了另一個宮延樂團,其教習地點在長安西北禁苑內的梨園,稱為“皇帝梨園弟子”。——摘自吳熊和《唐宋詞通論》

②、教仿:教仿的意思是教習音樂歌舞的伎藝之所。《通鑒》卷一八記隨大業三年(公元607年)十月,於洛水之南置十二坊以處諸郡“藝戶”。《隋書·音樂誌》又謂大業六年(公元610年)於關中為坊,以置魏、齊、陳樂人子弟。唐玄宗之前,宮中已有兩教坊之設。《舊唐書·職官誌》:“武德以來,置於禁中,以按雅樂,以中宮中充使。則天改為雲韶府,神龍複為教坊。”唐玄宗愛好俗樂。為了不受太常禮樂製度所限,將俗樂引進宮廷,他在開元二年(公元714年)另設內外教坊,與太常並行。太常是政府官署,主郊廟;教坊是宮廷樂團,主宴享。除歌舞外,外教坊還典俳優雜伎。這種狀況,一直延續到唐末。——摘自吳熊和《唐宋詞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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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雪球 回複 悄悄話 罷了兄來信說今天是秀才兄的生日,我來看看,有沒有見到大家的帖子,沒有辦法,隻好現在這裏祝福我們的邊城秀才生日快樂!
其實,我真的很想去雲南看看那裏的風土人情,幾得我的一位發小朋友,當兵在雲南昆明軍區籃球隊,每次回來,這位仁兄都很留念雲南的山山水水。我的一位老領導——李嘉廷也曾邀請過我,但卻均由於種種原因未能成行,雲南邊城的秀麗風光,成為我的一個夢想,若是身體容許的話,明年我一定爭取去一次邊城,要是能夠喝酒,那就更美了,隻可惜喝酒永遠都是不可能的了。
再祝老兄青山不老,大樹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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