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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贄辭官的心路曆程

(2006-09-23 21:23:40) 下一個

                                                                            李贄辭官的心路曆程

                                                                                             邊城秀才


        自古及今,在姚安這塊土地上,留下了無數名人的足跡。遠的不說,僅明朝嘉靖、萬曆時代,就有駱問禮、李贄、顧養謙三人,先後顯名於朝野,及至今日,則以李贄名聲最大。然而李贄卻是在姚安知府任上辭去官職,成為繼陶淵明之後中國若幹退隱山林者中,最為奇特的一個老頭。
李贄任姚安知府,自然是姚安人的驕傲,但是李贄在姚安辭官,不知還值不值得姚安人驕傲?就我所見姚安人、楚雄人有關李贄的文章,還不曾把李贄的辭官,作為姚安的驕傲。不少文章把李贄辭官的原因,歸咎於姚安守備道駱問禮和雲南巡撫王凝,那意思好像是替李贄辯護,而潛在的思想,是認為李贄辭官並非自願,也不怎麽值得讚賞。然而,李贄辭官的心路曆程,是比較遙遠而曲折的,並不如一些人所想象的那樣簡單,那樣突然,那樣沒有價值。
        萬曆五年(1577年),李贄五十一歲,由南京禮部郎中調任姚安知府之職,此後不久,他寫過一篇自傳《卓吾論略》,這是研究李贄辭官最重要最直接的一篇資料。
據《卓吾論略》說,李贄之所以要做官,是為了養家。他說:“且吾父老,弟妹婚嫁各及時,遂就祿,迎養其父,婚嫁弟妹各畢。”
        李贄於嘉靖三十二年(1552年)中舉,時年二十六歲。按通例,中舉以後應該參加進士考試,但李贄因家境貧困,遂決意早日仕宦,以得俸祿而資家用。 這一點,和陶淵明出仕的原因相同。
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李贄三十歲,出任河南輝縣教諭。
輝縣,在隋朝稱共城縣,元朝置輝州,至明代改為輝縣,但明代的人還常以“共城”稱之。
共城此地,曾是宋代大理學家邵雍居住過的地方。邵雍幼時,隨其父遷共城,隱居於共城蘇門山百源泉之上,及至他成名成家,後人把他稱為“百源先生”。
李贄到了共城,時常傲遊百源泉,他說:“吾泉而生,又泉而官,泉於吾有夙緣哉!故自謂百泉人,又號百泉居士。”
李贄家鄉為福建泉州,所以他說“吾泉而生”,而初為官之地,卻也正好有百源泉,所以李贄以為他與“泉”有夙緣。這些話,這些號,既暗示他與“百源先生”有緣,亦即暗示他有誌成為一代宗師,並透露出李贄為官之初,對當官還是有些興趣,起碼是並不失望反感。
李贄在共城近五年,於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得缺,任南京國子監博士。同年,父白齋公病故於泉州,李贄守製東歸。
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守製期滿,攜家人到北京。對此期間一段生活,他這樣自述:
“居京邸十閱月,不得缺,囊垂盡,乃假館受徒。館複十餘月,乃得缺,稱國子先生,如舊官。未幾,竹軒大父訃又至。是日也,居士次男亦以病卒於京邸。餘聞之,歎曰:‘嗟嗟!人生豈不苦,誰謂仕宦樂?仕宦若居士,不乃更苦耶!’”
明朝官吏,奉祿最薄,而國子先生,更是極其清苦,這對於李贄出仕養家的初衷,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然而更為不幸的是,不久,他的祖父亡故,接著二兒子又病死。至此時,李贄開始對於仕宦之苦,有了切身的體會。“仕宦若居士,不乃更苦耶”的感慨,應該是李贄辭官意念的初萌。
李贄隻身奔喪,而把妻子和兩個女兒安置在輝縣。
李贄此次奔喪,所要安葬的,不僅是新去世的祖父,而且還有祖先三代的靈樞五口。這對於一個貧困的小官來說,其繁難困窘,可以想象。所以李贄說“吾時過家畢葬,幸了三世業緣,無宦意矣。”這是李贄自述身世中,首次明確講到他對仕宦的離心。
當他守製期滿,於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回到輝縣時,才知因天災人禍,兩個女兒已相繼餓死,因而傷痛不已,當晚與妻子“秉燭相對,真如夢寐”。
同年,李贄攜眷赴京,任禮部司務。
隆慶四年(1570年),李贄離北京,調任南京刑部主事,曆升員外郎、郎中,前後凡八年。
萬曆五年(1577年),李贄五十一歲,調任雲南姚安府知府。
在由南京至雲南途中,道經湖北黃安,李贄拜見故人耿定理(號楚倥),當即就要辭官留住。
為什麽李贄見了耿定理,就要辭官留住呢?這原因,李贄在《耿楚倥先生傳》中交待得十分明白:
“歲壬申(隆慶六年),楚倥遊白下,餘時懵然無知,而好談說。先生默默無言,但問餘曰:‘學貴自信,故曰“吾斯之未能信。”又怕自是,故又曰:“自以為是,不可與入堯、舜之道”。試看自信與自是有何分別?’餘時驟應之曰:‘自以為是,故不可與入堯、舜之道;不自以為是,亦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楚倥大笑而別,蓋深喜餘之終可入道也。餘自是而後,思念楚倥不置,又以未得見天台為恨。丁醜入滇,道經團風,遂舍舟登岸,直抵黃安見楚倥,並睹天台,便有棄官留住之意。”
從這段自述中,可以清楚看出,李贄之所以要辭官留住黃安,是為了與耿定理一同求“道”。同時也可看出,在李贄心目中,求道是比仕宦更為重要,更為有意義的事。
雖然李贄“有棄官留住之意”,但耿定理看他經濟情況“蕭然”,就勸他到雲南就職。於是李贄把女兒和女婿莊純夫留在黃安,隻帶妻子黃氏到職。他又告訴耿定理:
“待吾三年滿,收拾得四品祿俸,歸來為居食計,即與先生同登斯岸矣。”
由此看,李贄辭官,至此決心已定,而他之所以要赴姚安知府之任,不過是仍然為了養家糊口。這正如他在《答何克齋尚書》中說:“五十而至滇,非謀道矣,直糊口萬裏之外耳。”
李贄在姚安知府任上三年,有許多惠政,比如就光緒《姚州誌》所載,主要有:建城隍祠、建三台書院、建連廠橋、建光明閣。這些政績,已被現今地方學人連篇累牘,介紹得極其充分,因而不必我來錦上添花了。我要特別指出的是,李贄在姚安知府任上,雖然通常謂其履職三年,但查其履職時間表,則僅有兩年多一點,其餘時間,他都沒有履職。比如,高奣映《雞足山誌》卷四、卷六兩處記載李贄到雞足山“數月”的情況。那是萬曆六年,也就是李贄任姚安知府之次年,北勝州(今永勝縣)有“蠻賊”起事,雲南巡撫調大理、姚安、鶴慶三府之兵會剿,各知府會同巡撫赴永昌會議。李贄自永昌返,即到大理府賓川州雞足山,逗留數月。
《雞足山誌》卷四記載:“……故先生得久遊於雞足。寓大覺寺,與水月禪人論法門,遂作《念佛問答》。又與同官論《二十分識》、《六度解》、《四海說》等。”由此看,李贄在雞足山的所作所為,與姚安知府之職毫無關係,這無論用古今標準衡量,都是失職的行為。
又比如,李贄自萬曆八年三月起,因辭職未成,於是“閉門不視事”,這離他正式得以辭官的七月初⑴,還有四個月時間。在這段時間內,他也沒有履職。
扣除遊雞足山之“數月”,加上這四個月,則可見李贄在姚安知府任上,履職僅兩年多一點。為什麽會產生這樣的事呢?這大概就如李贄所說,他於“糊口”之際,仍忘不了“求道”。
前麵說,李贄辭官的心路曆程曲折,為了證明這一點,我們引顧養謙的一段記錄作證。
顧養謙字衝庵,通州人,嘉靖進士,累官至薊遼總督、中朝大司馬。著有《滇雲紀勝》及《衝庵顧先生撫遼奏議》二十卷,其事績散見《明史》各傳。
李贄與顧養謙之交甚厚,他給養謙的詩文,收入《焚書》者有《複顧衝翁書二首》、《書常順手卷呈顧衝庵》,收入《續焚書》者有《讀衝庵辭疏》、詩《顧衝庵登樓話別》。此外,李贄給焦弱侯等人的書信中,大量提到養謙,可見其交既厚且久。
李贄任姚安知府期間,顧養謙任洱海分巡道僉事,駐楚雄。據顧養謙《贈姚安守溫陵李先生致仕去滇序》(以下簡稱《去滇序》)中說:“謙之備員洱海也,先生守姚已年餘,每見先生談,輒夜分不忍別去。”於此可知顧養謙在楚雄任職,約為萬曆六年或七年初。
顧養謙在《去滇序》中,對李贄辭官的心路曆程,有這樣的記載:
“先生……至姚安,無何即欲去,不得遂,乃強留。”
同篇又說:
“謙之備員洱海也,先生守姚安已年餘,每與先生談,輒夜分不忍別去,而自是先生不複言去矣。”
前麵一句“無何即欲去,不得遂,乃強留。”這容易理解,因為李贄先前就決心棄官求道,由於得不到批準,所以隻好“強留”。但下一句“先生不複言去矣”,則難以深入理解。是因為李贄與顧養謙的談話,使李贄一時放棄辭官的念頭?還是因李贄有顧養謙這樣一位難得的舊友在滇中,因而暫時不忍離去?說不清楚。但李贄因此而在一段時間內安心在姚安履職,卻被顧養謙真實地記錄下來了,這段記載就說明李贄對於當下辭官的意願,曾有過動搖。
然而,顧養謙不久就調任赴京,李贄為此寫下《顧衝庵登樓話別》,詩兩首,其中第二首末兩句這樣說:
“混世不妨狂作態,絕弦肯與俗為名?
古來材大皆難用,且看《楞伽》四卷經。”
這兩句詩,明明是李贄之自我寫照,其辭官求道的意願,再次躍然紙上。
李贄不僅平時讀佛經,上雞足山講佛法,而在其工作中,也常常是“援佛入政”。此有光緒《姚州誌》記載為證:
“贄……簿書之暇,時與釋子參論。又每至伽藍判了公事。”
而李贄弟子袁中道《李溫陵傳》中所說,更為傳神:
“每至伽藍判了公事;坐堂皇上,或置名僧其間;薄書有隙,即與參論虛玄。人皆怪之,公亦不顧。”
何以“人皆怪之”?起碼說明,在有明一代,官員處理政事,沒有李贄這種方式。而對照李贄的辭官思想看,則此為其不甘心於“糊口”,而必於其工作之中或工作之餘,一心求道的表現。
此外,李贄辭官求道的思想,在他任姚安知府時所作詩文中,亦皆往往流露,我們依次剖判如下:
姚安府所轄大姚縣,有知縣鄭某,其致仕之際,李贄為其寫下《送鄭大姚序》一文,洋洋灑灑千餘言,把鄭知縣致仕一事,寫得意味深長,其謂:
“吾與君相聚二載餘矣,亦知君之為人矣,今其歸也,其有不得者乎?夫淵明辭彭澤而賦《歸去》,采菊東籬,有深意矣。刺史王弘,一旦二十千擲付酒家,可遂謂世無若人焉一知陶令之賢乎?阮嗣宗曠達不仕,聞步兵廚有酒,求為校尉。君既恥為令矣,縱有步兵之達,莫可告語,況望有知而大用君者,亦惟有歸去而已。”
把鄭知縣的風節,與古代的辭官者相比附,難道這僅僅是為了安慰一位致仕回山的下級?還是骨子裏潛有的那一種自我欣賞的意識的流露?
接下來,李贄幾乎唱頌道:
“君第行,吾為君屈指而數之,計過家之期,正菊花之候,飲而無資,當必有白衣送酒如賢刺史王公者,能令君一醉爾也。”
從這詩一樣的語言裏,我們不難體會李贄對於退隱歸山,抱著怎樣一種激賞之情。
《姚州誌》載,姚安土官高金宸,於“萬曆中,以征緬功進秩,賜四品服。”又“署府事”。李贄為他寫下了《賀世襲高金宸膺獎序》一文。在此文中,一方麵,李贄極寫土官之優遊,另方麵則把流官的苦況,寫得十分淒慘:
“且今之來此而為郡守州牧縣令者,豈易也哉?彼其讀書曾破萬卷,胸中兵甲亦且數十萬,積累勤矣。苟萬分一中選,亦必遲徊郎署十餘年,跋涉山川萬餘裏,視子之爵不甚加而親戚墳墓則遠矣,然猶日惶惶焉以不得稱厥職是懼。一有愆尤,即論斥隨之,與編戶等矣。其來遠,其去速,其得之甚難,而失之甚易也如此。”
寫此大段,一方麵是為著與土官之優遊作對比,另方麵卻也不能不是李贄自身仕途經曆的總結。為什麽說這是李贄自身仕途經曆的總結?因為在常人眼中,當官作宰是人生大富大貴之事,即使在一些英雄眼中,當官作宰也是一種建功立業、流芳百代的美事,用今人的話說,是一種“自我實現”,能體現“自我價值”,而隻有陶淵明、李贄一流人物,才會對當官有如此一番揪心的苦痛。所以我認為,這篇文章,是李贄借題發揮,用以抒發他久久以來對官場的感受,而辭官之意,也在不言之中了。
在李贄任上,據說是姚安人陶氏新建青蓮寺一座,落成之日,李贄及楚雄知府張廷臣等遊其中,李贄作《青蓮寺二首》,結尾兩句說:
“浪跡欲從支遁隱,懷鄉徒倚仲宣樓。”
支遁即支道林,東晉佛學者,名遁,為般若學六大家之一。仲宣乃建安七子之一王粲之字,其名篇《登樓賦》,為王粲在荊州依劉表時登當陽縣城樓所作,抒寫作者因久留客地,才能不得施展而產生的思鄉之情。李贄之詩,卒章顯誌,明白表示欲追隨此二人,則其辭官退隱的思想已呼之欲出。
李贄這退隱的思想,甚至連張廷臣也清楚了解。張廷臣《次前韻二首》,其中有兩句這樣說:
“暫借袈裟為伴侶,賦詩應許近陰何。”
“虎溪三笑度清流,千載陶潛逸興幽。”
這不明明把李贄視為居士,視為陶淵明一類辭官退隱的人物了麽?
此外,在李贄離開雲南之後的一些詩文中,也回顧當年在姚州的情形,比如其所作《因方子及戲陸仲鶴》二首,其第二首說:
帶發辭家一老僧,三年長伴佛前燈。
歸鴻日夜聲相續,不到滇南不敢憎。
這不是明明把自己在姚安為知府,視為一介佛徒了麽?
李贄在《複鄧石陽》信中這樣說:
“獨餘連生四男三女,惟留一女在耳。而年逼耳順,體質羸弱,以為弟侄已滿目,可以無歉矣,遂自安慰焉。蓋所謂欲之而不能,非能之而自不欲也。惟此一件人生大事未能明了,心下時時煩懣,故遂棄官入楚,事善知識以求少得。蓋皆陷溺之久,老而始覺,絕未曾自棄於人倫之外者。”
這些話把他辭官的心路曆程說得十分明白,那就是:我早年就要辭官了,隻不過因家庭拖累。辭官的目的,就是為了“事善知識”而洞達“人生大事”。
到這裏,我們就不難理解李贄所要追求的“道”,其中包含一些什麽主要內容了。
萬曆八年三月,李贄終於把辭官的心願付諸行動。
據李贄《與焦弱侯》信中說:“弟自三月即閉門專為告歸一事,全不理事矣,至七月初乃始離任。”
這一辭官的過程,較詳細見於顧養謙《去滇序》,大意說:
當李贄先生任姚安知府將屆三年之時期,如果屆滿,因其政績很可能得加官晉爵。而當他聽說禦使劉維巡按至楚雄,就放下政事,封了府庫,帶著老妻黃氏,離開姚安而赴楚雄,向劉禦使表示辭官的意願,希望得到準許,而後馬上離開雲南。但是劉禦使卻認為,李贄是一位賢知府,要同意賢知府辭官,他不忍心這樣做。為國家考慮,讓賢者辭官,這不能成為風氣。這辭官之事麽,他不敢向上級反映。而後他又勸李贄說,即使硬要辭官,那麽再等兩個月,把你的政績上報以後,帶著光榮退休,那不是很完滿了麽。
無論怎樣說,劉維這一番話,說得得體,既考慮了國家利益,又大近人情,然而李贄卻非要提前退休不可,他說:
“非其任而居之,是曠官也,贄不敢也;需滿以悻恩,是貪榮也,贄不為也;名聲聞於朝矣而去之,是釣名也,贄不能也。去即去耳,何能顧其他?”
說到“曠官”,則李贄前此遊雞足山數月,早已是曠官,是無所顧忌,而眼下,他又“閉門不視事”,如果不得提前退休,這將又是一次曠官,李贄卻表示“不敢”了。由此,可見李贄之為了辭官求道,是可以連先後矛盾,也不顧及了。
鑒於李贄的堅辭,劉維向總督、巡撫作了報告,但兩台不準許,於是,李贄回姚安,而後竟然真的曠官了,又赴雞足山。至此,兩台知其決心已定,留不住了,隻得上報朝廷,朝廷批準,李贄終於萬曆八年七月初得致其仕,完成他人生途程的一個大願望。
致仕的過程,光緒《姚州誌》這樣記載:
“致仕歸,囊中僅圖書數卷。士民遮道相送,車馬不能前進。巡按劉維及當時藩臬作《高尚冊》以遂其誌,僉事顧養謙為之序。”
李贄辭官以後,遊滇中一段時間,於萬曆九年抵達黃安,與耿定理及女兒、女婿相會。
李贄在姚安辭官,距今已有四百二十多年了。時間雖已遙遠,卻讓人覺得近在眼前,何以然者?隻因就我所知,中國的辭官者,李贄之前有陶潛,李贄之後有袁宏道。陶潛為眾人所熟知,而袁宏道之辭官,也有一個過程。他在做官之前曾說:“少時望官如望仙,朝冰暮熱,想不知有無限光景”(《與李本健書》)。萬曆二十二年(1594)任吳縣知縣後卻又說“官實能害我性命”(《與黃綺石書》)並於一年後辭去官職。
無論陶潛還是袁宏道,他們所居之官,都沒有李贄的大,而且他們辭官的過程,也沒有李贄的那樣漫長而曲折,那樣含有許多的議論、感慨和行為,這不但使李贄本人成為中國曆史上辭官者中最負盛名的人,而且其事還成為中國文化中一朵奇葩,而此奇葩,隻不過鮮有人能夠欣賞罷了。
最後,把李贄《複焦弱侯》信中一段關於辭官的精彩議論摘錄於下,以供對照前此李贄的言行,並希望能對讀者有所啟示:
“弟嚐謂世間有三等作怪人,致使世間不得太平,皆由於兩頭照管。第一等,怕居官束縛,而心中又舍不得官。此其人頗高,而其心最苦,直至舍了官方得自在,弟等是也。又有一等,本為富貴,而外嬌詞以為不願,實欲托此以為榮身之梯,又兼采道德仁義之事以自蓋。此其人身心俱勞,無足言者。獨有一等,怕作官便舍官,喜講學便講學,不喜講學便不肯講學。此一等人,心身俱泰,手足輕安,既無兩頭照顧之患,又無掩蓋表揚之醜,故可稱也。”
由此看,李贄對於別人和自己的辭官與不辭官,曾有過仔細的觀察與深長的思考。他曾為第一等人,“既苦其外,又苦其內。”最後選擇為第三等人,“心身俱泰,手足輕安”,終能潛心於“道”之追求與闡揚,遂成一代思想大家。
注釋:
⑴李贄《與焦弱侯》信中說:“弟自三月即閉門專為告歸一事,全不理事矣,至七月初乃始離任。”

二○○四年九月十八日於鹿城東山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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