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蘆隨筆
人隻不過是一根蘆葦，是自然界最脆弱的東西；但他能夠思想。
2025回國遊：內卷下的中國旅遊
“卷”是現在中國的流行詞，指過度競爭、“零和”博弈的內耗現象。這個詞來源於內卷。內卷是英文involution的直譯。involution本意並沒有過度競爭和內耗的意思，但在中文翻譯下，involution可以理解為in（內）+ volution（卷）。Evolution是向前卷的競爭進化。向內卷就是自我競爭和內耗的意思。這樣一看，這個詞在中文的直譯還是很貼切的。
在中國旅遊，也能感到“卷”。我們在攜程上訂包車，不同的客服會給出不同的報價。有些客服一上來就要求加V。我們不懂，他才說是加微信。原來加微信後可以避開平台談價。雖然攜程隻給了一個客服窗口，但直接聯係掛在平台的司機團隊，也能得到不同的報價。
遊客和旅行社簽合同，旅行社一般並不養車隊，而是轉包給專營運輸的車隊。車隊再分配到司機。層層轉包下，司機掙得並不多。所以他們都很辛苦。新疆的王師傅是烏魯木齊人，剛在喀什送走上一個團，就來接我們。到烏魯木齊後，他沒時間回家休息，第二天就要接下一個團去北疆。隻能安排另一個師傅送我們去機場。包車費用包括了司機的食宿。蘭州包車的趙師傅，一路節省，有時住50元的房間，有時睡在酒店的大堂裏。
我們對大多數酒店都很滿意。中國的酒店，便宜不說，施設也很先進，智能控製、幹濕分離、智能馬桶、免費飲料、免費洗衣都成了標配，有的更提供歡迎水果、加濕器、退房時贈送點心等。這都是內卷的結果。不提供這些服務，入住率將會下降。王師傅說，塔縣的酒店如果房間不供氧，就沒有客人住。雖然塔縣縣城海拔隻有3200米，並不容易高反。很多酒店直到入住當天晚上六點以前都可以免費取消。這些都給客人提供了極大的方便，但是酒店也不得不承受一些損失和不便。很多設備看起來很美，用處不大。智能馬桶大多隻是衝水智能，一抬臀就衝水，體驗並不好，隻會浪費水。有的酒店是全自動智能馬桶，但都有問題，隻出冷水、冷風，且有怪味。洗衣機和烘幹機常常是半工作狀態。九曲黃河第一灣酒店的格力空調很不給力，屋裏冷如冰窖，全靠電熱毯入睡。酒店的服務大部分很好，但有些很致命的安全和質量問題，比如一個房間隻給一個智能門卡，同時兼管取電。如果一對夫妻不同時出入，就很不方便。有的酒店為了安全，電梯必須刷卡。同時關閉了步行樓梯，造成了火災隱患。
顧客給酒店的打分評級可能影響酒店的入住率。由於服務差，我們給紮尕那的民宿4.2 的評分。老板娘追打電話來請求改為5星評分，許諾300元，以虛假入住的方式再給一個高分，衝抵低分。對這種做假的方式，我們沒有同意。在攜程訂了兩晚北京的酒店，續住時，前台請我們在攜程給好評，她們可以給我們更低的價錢。在飯店吃飯時，服務員也要求給好評。
網約車的相互競爭更加激烈。以前隻用滴滴，現在高德在地圖中也引入了打車服務。兩個平台都把十幾個不同的網約車和出租車公司放在一起，並標出不同的價格。你可以選擇多個公司以更快地得到響應。平台的智能化和數字化降低了進入門檻，更多的司機加入，多個公司放在一起，使他們的競爭更激烈。這種做法似乎方便了乘客，有選擇的自由，但感覺總是最貴的公司最先響應。這是平台的算法決定的，外人不得而知，但乘客的體驗是等待時間和費用都增加了。
正是蘋果豐收季，新疆川西都是蘋果產地。在旅遊景點，很多農民擺攤賣蘋果或梨，價格極其便宜，4-5元一斤。小金縣的蘋果脆而甜，但這麽便宜，果農能賺到錢嗎？國道路邊有很多攤販，停車位卻不多，趙師傅看見一個攤販前有空位，把車停下。大家都去洗手間，姐夫在旁邊攤販處買了羊肉串，正吃著，停車位後麵的看攤漢子怒吼起來，說我們擋了他的攤位，妨礙他做生意。我們趕緊上車開走。其實停車位是公共資源。我跟姐夫說，你不買東西沒關係，但你不能停在他前麵去買別家的東西。
到北京後想吃一次正宗的涮羊肉。北京涮羊肉店很多，拿不定去哪一家。逛大吉巷時，看到地下商業街的陽坊涮肉。陽坊是我插隊的地方，那時候，哪有什麽涮肉館，連羊都少見。這家餐館號稱入選北京非遺名錄。用農夫山泉做鍋底，因為隻有好羊肉才敢用清水涮。這家的羊肉確實好。但他們也很卷，說能給我們打折，非要加微信。店長每天都推送促銷信息。她累不累不知道，但我看得都覺得累。
餐館為了競爭，使用了很多手段。比如團購，能便宜不少。遊客乘機割羊毛。到了餐廳，不急著點單，打開美團看看有沒有團購卷。團購的缺點是菜的組合是固定的。
一進蘭州正寧路小吃夜市，就看見馬爺牛奶雞蛋醪糟的攤位。原來這就是央視《舌尖上的中國》拍攝的著名蘭州小吃，排隊買了。說實話，並不好吃，既無醪糟味，又無牛奶味，就是雞蛋加糖水。在夜市轉了一圈，又發現了七八位馬爺攤位，都是頭戴清真小帽，嘴掛半尺長髯，都打著舌尖上的中國招牌。看見這麽多馬爺，真有點兒嚇人。不知道哪位是真的，哪位是假的，更可能都是假的。在南鑼鼓巷、喀什古城、和田夜市、正寧路夜市，都看到很多家商鋪經營同樣的內容，同質化競爭正是內卷的表現。
遊客也在內卷，在旅遊景點，很多人不是在拍攝美景，而是在景色前，換穿鮮豔衣服，擺種種姿態。各種打卡，像孔雀一樣開屏。旅遊的目的不是欣賞美景，享受自然，而是發朋友圈，炫耀比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