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雲心事

初三的時候，開了化學課。學校恰好分來一批新老師。我們班的化學老師就是其中一個。他一共教3個班的化學。

化學老師高高的個子。我們班的教室在一個高台上，他經常是3大步跨上來。他經常穿藏藍色或淺灰色的改良版中山裝套服，領口露出白色的襯衣，總是幹幹淨淨。他濃眉大眼，不戴眼鏡。光潔的微黑的麵孔上寫滿青春的朝氣。那個年紀的學生很調皮吧，我們有時候和他對著幹，他會假裝很生氣，也許是真的生氣，把眼睛瞪得更大，板著臉不理會我們，不過片刻之後，就會歎氣，唉，你們這些傻瓜東西……其實，學生們就算欺負，也是欺負自己喜歡的老師，不喜歡的，對策是直接忽視-----上課睡大覺。

化學老師和物理老師一起，合住在學校門外的一間教師宿舍裏。學生們，會有各種理由去敲門，比如要作業本了，問問題了，甚至聊聊天了。大約是年輕老師的緣故吧，他們的宿舍人氣很旺，我們每次去都有其他學生在。說我們，是因為我根本不記得一個人去過，我不是化學課代表，也不是化學尖子。沒有理由也沒有膽量。不過我那時最好的好朋友是我們班物理化學兩科的課代表，陪著她，我去的次數肯定不少。

很快，同學中有傳說，說另一個班的一個女生喜歡上了化學老師。那個女生是個留級生，比我們要早熟吧，人也漂亮。反正那時一說起她，就覺得自己像隻懵懂的醜小鴨。既有點瞧不上人家留級的曆史，又有點羨慕人家的成熟漂亮。有一個晚自習，我的朋友建議，悄悄地去化學老師宿舍看看，說不定那個女生在呢？我又興奮又害怕地和她一起去了。遠遠地看見宿舍亮著燈，我們慢慢走到窗下，玻璃上糊著白紙，可是白紙裂了幾條縫，透過縫隙，我看到化學老師坐在自己的桌子後麵，仰著頭；那個女生站在桌子前麵，雙手略微伸開，撐著桌麵，他們這樣的姿勢，麵對麵，在說著話呢。

我朋友偷笑著跑開了。我傻傻地看著毫無察覺的他們，隻覺得心底有個東西嘎碴嘎碴地碎了。我也想和朋友一樣偷笑著跑開，可怎麽也笑不出來。平生第一次有這種奇異的感覺，我把握不了。最後怎麽離開的，忘了，應該是被朋友拖跑了。

很快初三過去。很快高三也過去了。我中考成績並不好，讓所有看好我的人小跌眼鏡。整個高中階段，忙著生病，忙著苦讀，間或也會想起化學老師，就像在夢裏，我們其實就生活在同一個小小的城市，卻很少有他的消息。高考完的那年暑假，老爸給我找了個改初中會考試卷的差事，我每天混在初中教師中間上班一樣改卷、中午不許回家，要吃教育局的統一的飯。有一天中午飯後，我無聊地倚在樓杆上，等待下午改卷開始。一個人站在我身後，輕輕咳了一聲。我扭頭一看，想不到是化學老師。我趕緊叫老師。他說：早看著像你，眨眼都長這麽大了哦！

他不再穿整潔的中山裝。隨隨便便套著件圓領體恤，胡子也拉拉擦擦，像是許久不理。那種特殊的青春的朝氣被蒙上了歲月的灰塵。我還是莫名地有些心慌，有些失望。我們閑聊了幾句，就各自改卷去了。他改化學，我改政治。那天下午下班，突然瞥見他就走在我前麵不遠，幾步躍上了一串台階，依稀當年。

至今再沒有見過他。

化學老師，教師節快樂！

看貼的你，周末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