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雁叫

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我願做長空雁叫,讓世界聽見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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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落平陽加拿大 第十七章 走向光明

(2008-01-03 19:21:12) 下一個

        也許是我經曆的黑暗太多太長的緣故,這運氣一來便也是長久的,至少我希望如此。不過,走向光明的路向來不是一帆風順的,我被麵試後就沒有了消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我給格瑞格發了一個電郵,內容大意是,為了不耽誤他們做出決定,我願意澄清一件事,那就是我現在雖然白天有課,但不難找到代課老師,希望能得到他們的回複。

        很快,格瑞格回了一個郵件,內容隻有一句話:把你的課縷順了。

        我至今仍覺得對不起特蕾薩,她剛剛交給我兩個下午的課,我就要離開。特蕾薩沒有阻攔,其實她心裏也明白,她不能給我全職工作,我離開也是遲早的事。不過,是她替我找了一個高等數學的代課老師,這位老師是她們早就麵試好,一直沒有用,而這位仁兄也一直沒有工作,人家一旦需要,馬上就來了。

        我進入美國銀行的時候其實正是他們加拿大的資訊部即將大批裁人的時候,這個部門用的是老係統,美國人利用這批加拿大人將老係統上的數據轉移到美國的新係統上,然後解雇他們。與已往我所經曆的解雇不同的是,被解雇者兩年以前就接到了正式通知,他們全都知道正在給自己掘墓,然而卻都兢兢業業地工作著,沒有一個搞破壞的。他們的離職待遇不錯,有工作年頭兒長的可以完全不用工作而保持現在的收入水平至少一年。

        在過去的兩年裏,陸續有人離開公司,每到這一時刻,要離開的人會提前接到通知,同事們會自發地請這個人吃飯,一般到正式離職的前一天,公司部門經理還會以公司名義請一頓告別晚餐,大家喝著啤酒依依話別。

        我從一名新人成長為主持加拿大美國銀行主網站的負責人,與Kevin的幫助是分不開的。當然了,是Kevin把我介紹進美國銀行的,他不幫我誰幫我。另外,同組的美國搭檔們也對我十分友善,每當他們讓我做一件事,總是給我一些線索,讓我的工作更容易。這樣的好運氣在人的一生中,大概也隻有一次。

       美國大公司的經理與中國的有驚人的相似之處,其原因大概是因為雙方的管理有相似之處,政策法規相近了,管理人的想法和做法也就一樣了。我永遠也忘不了我第一次被邀請到美國,經理格瑞格湊機會讓加拿大方的三個同事陪我一起去,免得我孤單,到達當天下午,從三點起就允許同組的夥計們不上班了,來到附近一個酒店喝啤酒,還邀請了公司二把手、數據庫組的經理以及幾個我從未接觸過的技術高層也被邀請了過來,最後由我的經理用公司的信用卡結了帳。美國也有公款消費,也有找機會還人情的事。

      不過,美國的公款消費是有預算的,錢不用也就被公司收回了,據說那樣的話,經理可以拿提成,但每年我們的經理飛來一次,我們飛去一次,吃住全包,都是大酒店,總是把預算花得光光的。我記得我第二次去出差時,也是出去喝啤酒,經理就讓我們加拿大方的一個人用公司信用卡結帳,並說:“你付帳,我批準,反正我們一直在聊與工作有關的事。”

       經理對我們的出勤管得不嚴,隻要按時完成任務,少給他惹麻煩就行。同時,經理身體力行、以身做則,每次有事他總是被第一個被呼叫,碰到節假日,他也盡力值班。如遇我們組員與其它部門發生矛盾,他也奮力保護本部門的利益。

        美國銀行讓我覺得我找對了位置,什麽叫找對位置呢?據我的體會,如果人家交給你的任務你都能完成,並不斷碰到一些挑戰,通過調查研究,你又能在不長的時間內解決問題,這個位置你就找對了。在加拿大找對位置很重要,如果你的崗位有太多的難題,那麽你可能並不勝任這個工作,遲早要被淘汰;反之,如果你的工作過於輕鬆,那麽你工作不安心,這種情緒一般自己並不覺得,但老板可不傻,一到風吹草動,你就是被考慮的下崗對象了。回想我被史密斯解雇,也是在我暴露了我的計算機背景和正在教課之後,不知是否與此有關。

        回想從移民之初到真正找到自己的位置,我經曆了差不多七年的時間。在這七年裏,我一直不好意思與中國的老朋友、老同事聯係,自己沒混出個人樣來,怎麽聯係呢?這就是為什麽一個人出了國以後,就立刻杳無音訊的原因。

        要被人家接受,就要融入人家的社會,融入得越多越好,而我們中國有幾千年的文化,這種文化在亞洲是占主導地位的,卻與西方文化大相徑庭,所以要想改變就顯得特別的困難。比如說,中國有句俗話叫“要知道自己行老幾”,故此,中國人大都謙虛謹慎,而西方人的英語裏沒有這樣一個俗語,他們的頭腦裏也就沒有這個概念,因此在各行各業裏就出現了一些西方人大言不慚地說“我會”,而其實在中國人看來“一點兒不會”或至少“不如想象得那麽會”的事。

        雖然許多西方人大言不慚,但他們通常有一個共同的優點,就是他們隻管自己該做的事,並努力把自己的事做好。這種風格在某種情況下會令中國人認為他們不關心別人,例如,我與中國人亦或在海外長大的華裔討論事情,對方會關心地問:“你能如何如何嗎?”或“你怎麽能如何如何呢?”,這些問題用中文聽起來會讓你覺得心裏熱乎乎的,人家在為你著想、在幫你做最壞的打算。而西方人大概就會問:“如果我這麽這麽做對你是否方便?”,換句話說,人家這麽做能否跟你的工作銜接上,而具體你怎麽完成你的工作,人家不管。在西方,如果你問“你能如何如何嗎?”,就會被認為你在故意難為人了。

        與西人聊天,你會發現他們用“ I think”很多,意即他說的話隻代表他個人的意見和想法,不一定正確,這樣可以避免爭論。而我與中國人聊天,總會不知不覺地抬起扛來。

       許多移民朋友抱怨與西人聊不起天兒來,沒有共同話題。而我就注意到,每當我們聊天時,如果有中國人說道類似“中國也有這個”或者“在中國我們也是這樣做的...”等等試圖與中國做比較的話時,談話便嘎然而止。人家沒有在中國生活的經曆,也就不敢妄加評論,如何能接你的話喳兒呢?這讓我聯想起我出國前在一個語言短訓班裏,一位同學問新西蘭老太太外教對台獨怎麽看,那新西蘭老太太當即回答:“我想我沒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記得我當時還覺得她的回答如此生硬,現在想來她很坦率。

       另外,我周圍的西人同事都很注意不說錯話,如果他們告訴你一件事或一個地名,大都是對的。而自我來加拿大以後,從中國朋友那兒得到的無論是地址、網址、名字、數據,百分之九十都是不準確的。我想這大概與西方的法律不無關係,在加拿大你告訴錯了一個地址不要緊,如果由此引發一個事故或損失的話,你就有可能被告上法庭。

        這裏有幾個案例。有一次報紙上披露一人邀請幾個朋友來家裏聚會,其中兩人從後院的平台上往遊泳池裏跳,結果遊泳池太潛摔傷了,這兩位“朋友”就告了主人沒有及時警告他們。我聽說在加拿大如果你邀請朋友來家聚會喝了酒,又讓他駕車回家被警察逮住,你就有可能會負法律責任。

       七十年代,美國的約翰遜太太給她的卷毛狗洗澡後,竟把它放在微波爐裏烘幹,結果卷毛狗口鼻出血而慘死,把個老太太嚇出了心髒病。老太太狀告著名生產商肯莫爾沒有標示不能在微波爐裏烘幹活狗,獲得了賠償。雖說這是新產品投放市場之初的一個案例,可誰又敢保證不會被莫明其妙地起訴呢?

       另一位81的美國老太太在麥當勞買咖啡,加糖時不慎碰灑了造成燙傷,狀告麥當勞咖啡太燙獲得賠償。凡此種種都或多或少地在西方人的日常生活中受到影響,加上一不小心,被老板看不貫就遭解雇,更令到西方人嚴謹做人。

       西方人的日常行為一方麵原於生活,另一方麵來自學校。我記得我上小學時,學校是不教如何過馬路的,也沒教過遇到壞人該怎麽辦,然而我兒子卻“無師自通”,我問他是怎麽知道的,他說是老師教的。有一個星期日,我家的電話鈴聲大作,我拿起電話,對方聲音嚴肅:“這裏是911中心的追蹤電話,有什麽緊急的事情我可以幫你?”

       我心中生疑,便問:“我們沒有打911,你怎麽知道我家的電話?”

       “有人從這個號碼撥了911,我現在追蹤這個號碼才給你打的電話,有什麽緊急的事情我可以幫你?”

        我在一樓大聲地問正在二樓玩兒的兒子,兒子害怕了,承認剛才撥了911,但嚇得拒絕下樓來在電話裏解釋。我對著電話道歉,但對方用命令的口氣說:“請你等在那兒,不要動,我們要派警察去查看一下。”

        大約二十分鍾,一個警察驅車趕到,我向他解釋後,又叫我兒子出來。警察仔細地端詳了我兒子一會兒,和藹地問:“是你打得電話嗎?”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說:“以後不要再這麽玩兒了,911是為有緊急情況的人預備的,你占用了,別人就耽誤了,明白嗎?”

        警察先生走後,我問兒子怎麽想起打911,他說上課時老師講了,他隻是想試試,打通就掛了。

        我很欣賞這樣的教育。大凡做父母的都有體會,孩子不聽父母的、聽老師的,如果老師把人生哲理和行為準則在學校裏作為知識傳授,那麽孩子們長大後怎麽可能是一個隨便的人呢?

        在了解了西方人的教育背景、文化背景和思維方式之後,與他們的交往也會變得容易多了,這是“棄暗投明”的關鍵之一,加拿大移民局要讓你坐累計三年的“移民監”,才審核你的入籍申請,看來還真有道理。

        二○○四年三月,我入籍成了加拿大人。

        二○○六年元月 多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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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高英姬 回複 悄悄話 忍不住跳到最後一篇先睹為快。

很喜歡你的風格,敘事言簡意賅,議論恰如其分,用詞恰到好處,娓娓道來,特別親和信服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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