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車沒有不壞的,在加拿大修車跟在中國一樣 ── 愣人。買新車的人會到Dealer那裏修,因為新車一般會帶十萬公裏和三年保修(按先到者計)。其他人到大的專業修車廠去修,象Canadian Tire, Speed等都是有連鎖網點的西人修車廠,價錢少許便宜,對某些零件也免費保修保換,我就在Canadian Tire換過一個漏氣的排氣管。因為加拿大冬天雪大撒鹽,幾年以後,這個排氣管又被腐蝕得漏氣了。我到Canadian Tire出示發票,人家給我換了個新的,隻收人工費。
再下來,就是私人小修車鋪了,這樣的小修車廠遍地都是,還四處作廣告,但沒有任何保障。我有個朋友,去了一個華人修車廠,修了這個壞那個、修了那個壞這個,最後竟把個車修得不能開了。
大修車廠有個壞處,就象作身體檢查,大夫用標準指標衡量你,一準兒有不合格的。往往你修這兒,他會建議你也換換那兒,並搬出一大堆後果來嚇唬你。如果你不懂車,就會被他嚇個半死,多花錢換零件。
我認識一個在豐田dealer做學徒的山東小夥兒,通過他我了解到大廠都是對半兒賺,工人的小時工資比對外收費的一半兒還少。那裏的工人也收私活兒,手藝學到手就另起爐灶單幹了。給人打工,過得去就得。他說:“就說換機油吧,沒人給你好好換,沒控幹淨就加新油了,要不怎麽掙錢呐?” 他說Deale雖貴,但還有保障。人沒有不犯錯兒的,尤其是又要上課又要打工的人,特別困,要是不聊著天兒幹活兒,非出事故不可,可是一聊天兒就容易出錯兒。有一次,他把機油加錯了地方。他還看見別人忘了給人家加機油,結果淩誌發動機整個損壞的情況。大凡遇到這種事,Dealer會全部負責。
然而,我就碰到一次Dealer不願負責的事。
我在多倫多找到第一個專業工作後不久的一天,早晨開車上班途中,突然表盤顯示發動機溫度升高。我趕忙開開停停湊合到了最近的一家本田Dealer,叫 Markham Honda。一位華裔小夥兒接待了我,看姓氏他從台灣來。他讓我把車留下,並給我租了一輛車上班。他熱情告訴我說,這輛租車是免費的。我很高興,謝過之後,開著嶄新的日產去上班了。
中午他打來電話,說包括我的溫控器和水泵在內的許多零件需要更換,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並一項一項念給我聽,總共算下來要一千多塊錢。我想看來不多給點兒,是拿不走這輛車了,就說我本月沒有這項預算,但同意換溫控器和水泵,總共三百多。下午三點多鍾,他又打來電話,說在技師完成工作後啟動測試時,車上的一個點火分動裝置Distributor損壞了。我問他原因,他說因為我的車是老車,中午他列給我那些該換的零件都可能是原因,而初步判定是點火嘴老化造成的。言外之意,因為我沒聽他話,結果出了事。我問這個零件多少錢,他說七百多。我問他什麽時候可以修好,他說他們沒有件兒,已經定了貨,最早明天晚上。我斷定免不了一場惡戰,反正還沒談錢,我又別無選擇,隻好讓他們先修去。
下班以後,我去Canadian Tire谘詢了那兒的技師,人家說這是個不易損耗的零件,不會是點火嘴引起,也想象不出會是怎麽損壞的,“除非玩命砸!”
當天晚上,我又電話谘詢了一位從香港來的大陸朋友,他在廣西長大,機械專業研究生,在香港做進出口,對汽車很感興趣。他說話比較柔和,說不妨請其他修車廠的師傅鑒別一下,以防受騙。這一下提醒了我。
第二天星期三,我準備了照相機和錄音機,一大早直奔Markham Honda。我客氣地請求那位小夥子帶我去看看我那車,並請他再講一遍損壞原因。此時,我已暗暗打開了錄音機。
在他說完之後,我問:“我可不可以照幾張相?”他聽後一愣,大概猜到我要動真格的了,可又不好阻攔,就留我一人照相,自己回前台工作去了。
我將點火嘴放在損壞的分火器上麵照了相,又照了水泵。
我知道那小夥隻是前台的接待員(這裏叫谘詢專家),他的責任不過是傳技師的話,並作好顧客的工作。所以我不想難為他,就要求見經理。
一會兒,經理出來啦。口霍!經理三十幾歲、白人,瞥著大嘴,挺著個巨大的肚子,走路一拽一拽的,一副盛氣淩人、不可一世的派頭。我客氣地問候了他,剛要往下說,他製止了我,叫他的台灣小夥兒先說情況。然後,問我有什麽要求。
我說我隻想盡快拿走我的車,我來之前,分火器並未損壞,因此該項費用不能由我承擔,我說:“希望得到你們的諒解,並達成一致。”
經理不加思索:“我相信我的技師說的話,不付錢沒門,你甭想拿車。“
我威脅說:“你可知你們提供優質服務?我有一輛你們租的車。”“好吧!”他氣急敗壞地叫道,“我們的付費就到今天為止。”
我笑著問道:“可否請你給我一個書麵的解釋,說明這台車是怎麽壞的?”
“可以,”他死硬著說,“你有傳真嗎?”
這一問的心理壓力在於,一般新移民找不到工作、沒有傳真機,窮人又不會花錢買。我心裏暗罵:“這個王八蛋,擺什麽臭架子。”
我大聲地、一字一頓地說:“沒問題,請你給我一張名片。我告訴你我要做什麽,我會用你的書麵解釋去谘詢其他專業汽車修理廠家。如果他們說,有可能這樣損壞,我會照單全付,否則,你要承擔責任。”當時,我頗有頂天立地的中國人的感覺。
回到辦公室,我立即寫了一封傳真給這位經理。我寫道:“親愛的經理先生:我現在用你喜歡的方式告訴你我的傳真號碼。我非常感謝你的幫助。所有我想要的,不過是拿回我的車,我會感謝你的進一步幫助。你可以用這個號碼與我聯絡。謝謝。”我一並詳列了白天和晚上的電話。
這就到了星期五,周末無戰事,我悠哉悠哉地開著那輛新日產到處逛,我兒子還問我:“爸爸,你是不是換車了?”
星期一,我等到下午四點多,便打了個電話給經理。依加拿大的慣例,經理的電話當然又是留言機。我自報姓名,請他給我回電。臨下班,電話鈴響了。經理在另一邊十分謙恭地說,他們還需要些時日,請我耐心等待,書麵解釋隻字未提。我想反正我做了我該做的,既然控製不了,就幹脆撒手等待吧。
沒想到我等了一個星期,到了周五我坐不住了,心想:他們別再把我的車拆了吧?於是寫下最後通牒:“經理先生,鑒於我已經等了近兩周,我有理由相信,你們沒有能力修好這輛車。請你告訴我,按照你們的慣例,在這種情況下,你們通常是怎麽做的。謝謝。”
不一會兒,經理就回電話了,那口氣似乎在另一邊拍著胸脯:“王先生,請你再給我一天,我明天要親自試您的車,我要保證萬無一失。”凡來過加拿大的人都知道,Dealer擺譜,星期日不辦公,這樣他們實際上贏得了兩天時間。
星期一,一位我從未謀麵的谘詢專家打來電話,通知我可以取車了。我來到Markham Honda,告訴前台我來取一輛Honda Civic,小姐立即警醒起來:“是那輛綠色的、94年Honda Civi嗎?”她立即異常客氣,先請我落座,又招呼過來一位谘詢專家。谘詢專家雙手捧出我那把鑰匙,一邊道歉說讓我久等了,一邊說他們為我更換了分火器、電池、溫控器和水泵,按最初我認可的項目收費,即分火器和電池免費,且廠家包修包換,證明是新件。
我要求先試車,他們滿口答應。整個取車過程,經理和那位台灣小夥兒都沒有出現,心中尷尬,他們自知。
回想這次交鋒,不僅勝在有理、有利、有節,運用英語的口氣方式也頗讓我費了些腦筋,以及當時有工作做後盾。加拿大的生意場上,人也很勢力,一旦你有可欺之處,那你一定會被欺負,這也是加拿大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