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從前年輕時候,熬它幾個晚上不是問題。 記得還在成都混的時候, 晚上幾個年輕人喜歡聚在一起打麻將。 也不知當時是中了風還是怎的, 一塊錢的推倒胡可以搓它整個晚上, 心裏還看得挺重。 贏了的自然心裏歡喜:這天的小菜錢有著落了。 想著等會散了場,打二兩白酒,割它斤把瘦豬肉,買把鮮嫩的蒜苗,回來炒鹽煎肉吃。 日子過得滋潤的。 輸了錢的悶悶不樂,隻想著下次扳本回來。 希望白天基本不存在,不用上班, 日子隻剩下黑夜。 就可以把這樣的牌局永無止境地消耗下去。
大概是一連熬了幾個通宵。第二天早晨, 有個很重要的會議。 我這個總經理秘書當然是坐在領導大人旁邊做筆記的。 但當時實在太困了, 眼皮重得用火柴棍也撐不住。 一合上眼睛就不知所往, 頭不住地往下墜。 但神誌還在,時常在驚覺中醒來。 那場麵有點象憨豆先生在教堂裏打磕睡的一幕, 隻差沒有一醒過來,就去掐旁邊人的脖子。 我這副光景被辦公室的頭看在眼裏,急得眼珠子都要跳出來了。又不能明目張膽地提出來, 隻得不時咳嗽兩聲以示警告。 那幾個小時的煎熬, 不啻於大病一場。 雖然過後並沒有因此被開除, 但再也不敢這樣肆無忌憚地熬夜了。
自從生了孩子,生活過得象鬧鍾一樣準時。 隻要稍有偏移, 便是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尤其晚上的時間,分分秒秒都覺得珍貴。 從下午二點半到九點半的七個鍾頭,是媽媽們正式的上班時間, 基本不屬於自己。 等到九點半孩子在床上終於睡了, 感覺他們突然變成了天使-----讓母親們有片刻自由的天使。 用感激的心把他們親一親抱一抱,自己恨不能往空中一跳,做出自由飛翔的樣子。當然是飛不動的, 雖然整日勞累,身子也不會因為如此而憔悴下來, 反而有愈來愈珍重的意思。
這段時間先生出差, 晚上自由支配的時間明顯增多。 實在覺得甜美無比。 但從九點半到十一點睡覺,能有多少時間給自己呢? 試著寫一篇想了很久的小說, 第一個晚上興致勃勃打字到十一點,看看差不多了準備收工。 沒想大腦仍然處於興奮狀態,不由身體指揮, 遊移到午夜兩點才勉強睡著。 第二日早上七點被鬧鍾吵醒, 雖然頭腦一片昏迷, 仍然反射性地從床上彈起來:要叫醒兩個賴床的孩子, 給女兒穿衣服, 指揮監督他們洗臉刷牙。 到樓下做早餐,為孩子們準備午飯, 孩子吃飯的時候警告他們不能說話嘻笑。自己幾口把早餐塞進嘴裏,去給女兒紮小辨子, 收拾整理兒子的書包。 一邊嘴上大聲催促他們快點,否則就要誤了學校。 趕趕地把他們從學校送回來, 開始洗碗清理廚房。 從七點開始,等到有時間在電腦前坐下來的時候, 已經是九點鍾了。 這時開始犯困, 於是給自己衝壺濃茶, 乘水還燙的時候, 喝藥似的衝下肚。 一陣子大腦清醒一些了,開始處理家裏的事務, 有時是賬單, 有時是兒女學校的雜務, 一大堆的購物清單, 還有朋友間的應酬。 大多數的時間,都在忙碌中無意義地過了。 而你想做的事, 沒有時間, 沒有心情去做。
連續了兩個晚上。白天頭昏腦脹, 完全靠濃茶來支撐。 晚上又盲目興奮, 躺在床上久不能入睡。 如此惡性循環下去,完全是跟自己作對。 第三個晚上學乖了, 孩子們睡著,自己翻翻書也睡了。 很香的一個睡眠, 二日起來精神百倍。看來要活得輕鬆, 就得少想少做。 不用讀書不用想太多, 才有體力應付沉重的生活。 最好, 是能跟孩子們同睡同起,才能把自己訓練成一個快樂的, 思想簡單的大小人。
心中構想的小說擱在一邊,完成之日遙遙無期。 很羨慕那些能寫長篇大論的人。 他們有大段大段的時間可以支配。 於我來說, 今天的熬夜不是為了自身的快樂。 但熬夜, 卻如星辰般遙不可得, 因為它太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