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過去的2017年,是黃軒變化最大的一年。他雖然沒有火到天天刷屏,但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在各種不賣座的文藝片裏遊走的青澀小生。隨著《芳華》《妖貓傳》的上映,作為馮、陳兩大導演作品裏的男主角,他曾經走過的彎路,流下的汗水,終於有了回報。老天沒有無視他所經受的苦痛。
01
很小的時候,黃軒就遭遇過心靈的創傷。父母的離異,一下子撕開了童年時代的溫馨麵紗,露出來的,是生命孤獨的底色。
1985年,黃軒生於甘肅蘭州。父親是普通工人,母親是個舞蹈演員。每一次母親去外地演出,他都會含淚送別。哪怕知道母親不久後就會回來,他還是會哭得稀裏嘩啦。那種間歇式的、失去一個人的滋味,他特別清楚。
幼年的黃軒,敏感、內向、羞澀,即便在學校交上了朋友,也很少向對方袒露心事。他的大部分秘密,都是對門前的三棵樹說的。他給它們分配好角色,一棵說學習上的苦悶,一棵說感情上的悸動,一棵說朋友間的趣事。記憶中,他從沒參加過文藝活動,更沒有表現出任何表演欲,連在大人麵前唱首歌都不好意思。
8歲那年,他隨父母離開家鄉,坐了3天3夜的火車到潮州,後來又輾轉惠州、鹹陽多個城市上學。每到一個城市,剛剛熟悉下來,就要離開,好不容易建立起一段友誼,還沒能深入,就要分離。這讓黃軒從小就有了一種漂泊感。
突然一天,父母告訴他:“我們打算離婚了。”這對原本內心敏感的黃軒而言,無異於晴天霹靂。對於父母緊張的關係,他看在眼裏,但沒想到如此嚴重。小時候,他總是與母親揮別。這一次,是父親要離開。他跟著母親在廣東生活,身為外地人,他努力保護自己不被人欺負。因為語言不通,他的成績始終毫無起色,總是考倒數第二。而考倒數第一那個人,智力有點問題。
壓抑、孤獨、沒有安全感。在那個年紀,他個人世界的天空,總是低壓壓、灰蒙蒙的。
直到那一束光照了下來。
02
上初中時,黃軒偶然看到邁克·傑克遜的錄像帶,被畫麵上的舞姿迷住了。他把演唱會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後偷偷模仿邁克的舞姿。中考前,他告訴母親:“我不考試了,我要去學舞蹈。”
母親心想他成績總不見起色,以後總得想辦法混口飯吃吧,從舞蹈演員的角度看,這孩子協調性還不錯,就把黃軒送進了舞蹈學校。
那是照亮黃軒人生的第一束光。雖說學了古典舞,黃軒才意識到跳舞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但一切都和從前不同了。作為一個總是倒數第二的學生,他在班級裏像一個透明人,每次開家長會,不但自己抬不起頭,連母親也跟著抬不起頭。他從未感到自己是個有價值的人。學舞呢,盡管天賦不是最好的,但他足夠刻苦,真心熱愛。再也沒人會因為你文化課業差而瞧不起你。
就在畢業前,黃軒被老師選為苗子參賽。然而,由於練功練得太狠,最終受了傷。老師對黃軒說:“別去參賽了,先休息半年吧。”那些天裏,黃軒心情抑鬱,便叫同學租了一大堆電視劇來看。那時,他看周迅和黃磊演《人間四月天》,非常羨慕他們可以去扮演另一個人。等到黃磊出了散文集和有聲讀物,黃軒就想:“當演員真爽,可以去很多地方拍戲,可以鑽進另外一個生命,還能用自己的表達去創作一些東西。”
從小到大,他總是把各種情緒藏起來,儲存在身體裏歸類,不輕易示人。黃軒對自己說:也許我也可以成為一名演員,用這個身份去表達和創作,也讓自己的情緒有一個出口。
很多人對於想成為誰,多半隻是想想。黃軒不同,他想了,就立馬去做。為了報考表演係,每天拉著同學一起排練,演黃宏的小品、練習詩朗誦。天天看碟,學習專業演員的台詞重音,反複琢磨他們是如何賦予一個人物以靈魂。
母親知道後,對他說:“你快算了吧,連在大家麵前唱歌都放不開,哪是當演員的料?”可黃軒覺得,如果你不試一下,又怎麽能知道答案呢?
03
從想當演員那一刻起,黃軒的路就充滿曲折。
第一年參加藝考,他隻想看看自己到底有沒有天賦。考電影學院,三試都過了,還拿到了文考證,整個人高興得不行,結果沒錄取。
黃軒覺得沒事兒,心說,試試都考上了,第二年好好準備,上表演課、找老師輔導,肯定沒問題。可第二年去考,還是一樣,三試都過了,還是沒錄取。中戲那邊,他也沒能考上。
第三年又去,還是被刷了下來。
眼看著沒希望了,就在這時,聽說舞蹈學院有音樂劇係,一樣是唱歌、跳舞、表演。黃軒想都沒想,馬上報名。一考,不但成績出色,係主任還點名要他來。E·B懷特就說過:“每個人在他的人生發軔之初,總有一段時光,沒有什麽可留戀,隻有抑製不住的夢想。”對那個年紀的黃軒而言,隻要有一條路通向自己的夢想,哪怕再曲折,離夢想的距離再遠,他也願意走。
進了北京舞蹈學院後,黃軒也迷茫過一陣,不知道能不能像當初期待的那樣,成為想成為的那個人。畢竟,學舞蹈表演,跟正兒八經的表演還有一些差異。即便學成了,以後也不見得能拿到演出機會。但一位老師告訴他:“黃軒,你要是真想表演,哪裏都是你的舞台。”
大一的一天下午,一群副導演到學校選角,黃軒報了名,經曆近半年的選拔後,竟然闖到了最後一輪。起初,他隻想抓住一個機會,哪想到了最後一次麵試時,一個工作人員笑眯眯地走上來問:“你知道裏麵坐的是誰嗎?”
青澀的黃軒搖搖頭:“不知道。”
工作人員笑道:“張藝謀!”
黃軒聽完後,差點就傻掉了。
數天後,一個電話打給他說:
“黃軒,定了你,好好準備吧!”
一個大一學生,一下子能抓住這麽好的機會,不得不說是幸運女神的眷顧。然而,這眷顧隻是匆匆一瞥,並沒有給他深情擁抱。就在黃軒以為即將出演《滿城盡帶黃金甲》裏的小王子,可以跟周潤發、鞏俐演對手戲時,每天都為此興奮得睡不著覺時,劇組突然“失蹤”了,長達一個月沒再聯係他。直到電影開拍前,副導演才打電話通知他說:“我們又加了一個王子,由周傑倫來演,小王子的年齡,必須從19歲改成14歲,你就不合適了,導演讓我跟你說聲抱歉。”
一桶冰水,從頭澆到尾。
《黃金甲》上映前夕,宣傳鋪天蓋地,一看到“黃金甲”三個字,黃軒心裏都是一陣絞痛。更加造化弄人的是,電影舉辦首映禮時,要找北舞的孩子去表演節目,黃軒跟副導演說:“我去不了,心裏受不了。”副導演則對他說:“不行,黃軒,你必須成長起來,這是你必須要麵對的東西。”
最終,他忍著眼淚上了台。
在無盡的失落中,黃軒試圖給自己留一線滿足感:“當初我從海選中出來,擊敗了那麽多北電、中戲的好苗子,說明在導演看來,我還是有演戲資質的。擁有了這樣的資質,隻要有合適的機會,我就一定能讓別人看到我的光彩。”
沒想到,老天爺還有無數個玩笑在等著他。
04
許巍在《兩天》中唱道:“我想飛,還是飛不起來…我隻有兩天,我從沒有把握,一天用來希望,一天用來絕望。”
我想飛,還是飛不起來。
這是對黃軒那些年遭遇最好的詮釋。
他全情投入地演了一部叫《地下的天空》的電影,然而電影在國外拿獎時,他連去參加頒獎禮的機票錢都出不起。錯過電影節也就算了,電影拿回來,根本就沒上映,最終被嘲笑為:“拿了6個獎,上映了4次。”
因為憂鬱的氣質,他被導演婁燁叫去拍《春風沉醉的夜晚》。專注、認真,一邊跟別的演員學習一邊努力塑造角色。40多分鍾的戲份,讓他感到前所未的酣暢。聽說電影要去戛納走紅毯了,黃軒心想這次總可以露一回臉了。可是看片時,居然沒人通知自己。他就電話給另一個演員的經紀人,對方說:“好,我看了告訴你。”
如坐針氈地過了三天,黃軒見對方沒動靜,實在憋不住了,就打電話問:“你直說吧,是不是沒有我?”對方沉默了一會兒,說:“有,但隻剩一個背影,然後字幕表還打了你的名字。”
電影《海洋天堂》裏,跟李連傑演對手戲的角色原本是他的。為了演好角色,原本不會遊泳的黃軒練習了足足一個月,為出演自閉症患者做足了功課。結果開拍前,他又接到電話:“你不用來了。”《日照重慶》開機前,投資商無論如何要換主角,導演王小帥也無可奈何。
每一次,黃軒做好全部的準備,去迎接一個嶄新的階段,去擁抱一個鮮活的角色。可每一次,老天爺都把放到他眼前的,又硬生生拿走了。
朋友曾勸他:“你啊,你跟圈內人多搞好一點關係,想辦法巴結一些人,興許角色就回來了。”
可黃軒不是那種人,他不知道怎麽應對外部的動蕩,他隻會沉下來,不斷地錘煉自己,通過提升自己的能力,跟自己的內心和解,去獲得一個平衡。也隻有這種人,在遭遇了重重挫折之後,他總是向內尋找推動力,而不是去抱怨命運的不公。因為黃軒知道,抱怨不會改變任何局麵,也不會讓你得到更多機會,你所能做的,隻有在堅持和耐心中,做更好的自己。
5
22歲那年,黃軒幾乎崩潰。
那時,他正在外地旅遊,突然接到電話,那頭的人說:“你爸爸走了。”黃軒腦袋裏“嗡”的一下,走了是什麽意思?就是離開這個世界了嗎?
一開始,黃軒被這個消息震得麻木了,一滴眼淚也沒流。直到回北京的路上,他給父親的手機發了一條短信:“你在幹嘛?”一個親戚回複了他一句:“爸爸休息了。”看到那五個字,黃軒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痛哭了一整夜。
雖然父母離異,但在北京讀書時,父子關係很好。住在通州的父親每周往返三、四個小時去北京舞蹈學院,提一箱牛奶送到黃軒寢室,還會帶他出去喝酒、聊天。這彌補了黃軒一度缺失的父子感情,讓他心裏多了不少溫暖和慰藉。然而,沒想到一切來得這麽快,也去得這麽快。得到和失去之間的距離,原來薄如蟬翼。
父親去世48天後,在博客上,黃軒貼出一篇《給爸爸的信》,寫道:“你知道嗎,你離開了,我覺得好孤獨,好孤獨…這麽大的北京就剩我一個人了,沒有人能夠像我們這樣的相互了解,血脈相通…”文章結尾,是10個“我想你”。
那段日子,他不知道如何解脫,整日酗酒,喝醉了就在北京街頭嚎啕大哭。
不久後,爺爺奶奶又查出癌症晚期。
人生的無常、死亡的陰影,徹徹底底把他給打得粉碎,同時把他給逼入了對生命的凝視,對生之意義的追尋。活著,就隻是活著嗎?
一天宿醉過後,黃軒頭痛難忍,路過一個文具批發商店,店裏正在處理文房四寶,20塊錢一套。不知是不是酒勁兒來了,他掏錢買了一套。那天回家,從來沒寫過毛筆字的黃軒,坐在桌前一寫就是一下午。橫豎撇捺照著比劃,心神都凝聚在筆尖上,內心的平靜款款而至。
當時的他,還沒有完完全全的明白過來,自己內心的寬度和深度,正在一點點發生改變。這一切,將讓他成為一個不一樣的黃軒。
06
畢飛宇的小說《推拿》獲得茅盾文學獎後,婁燁拿來一看,便想把他拍成電影。還在創作劇本時,婁燁便想,小馬這個人物,簡直就是給黃軒量身定做的。這個有著憂鬱氣質、內斂、不擅長表達的盲人孩子,像極了黃軒。
黃軒接到角色後,感覺太順了。他內心深處所積蓄的很多情緒,可以信手拈來用在小馬身上。沒有人可以比他更能體會小馬的孤獨和傷感。三個月裏,他對這個角色的塑造一氣嗬成,婁燁沒給他講過任何一場戲。有時他問婁燁:“這樣演可以嗎?”婁燁說:“你不用問我,你就是小馬。”
最後,《推拿》橫掃金馬獎,為黃軒贏得了西班牙斯帕耳馬斯電影節影帝桂冠、柏林電影節最佳男主角提名。他去柏林參加活動時,根本沒想自己會被提名,哪曉得他最崇拜的梁朝偉特意走到跟前,對他說:“你表現得非常好,其實直到最後,你都在我們的選擇名單上。”
緊接著,許鞍華導演找上門來,要他出演《黃金時代》。片子結尾,黃軒飾演的駱賓基剛剛見證蕭紅死亡,獨自走在滿目瘡痍的香港街頭,口中嚼著一塊糖,突然悲從中來、淚流滿麵。在駱賓基心中,一個光彩奪目的生命在一個混亂、狼藉的時代消逝,百感交集的悲痛,難以言喻。
這段特寫後來被無數影評人奉為“點睛之筆”,很多人說,即便是一個老戲骨,也很難把這一幕演得那麽有層次和富有衝擊力。
後來,有人問:“那一刻,你在想什麽?”他沉吟片刻,說:“父親去世之後的一天,我蹲在昏暗的樓道裏整理父親的遺物,整個人茫然無助,腦子裏一片空白,這時,電梯到了,開電梯的阿姨問我需不需要忙,我當時眼淚嘩一下就流出來了,那種感覺,就跟那幕戲一模一樣。”
因為經曆過悲傷和疼痛,很多情緒,一直都儲存在黃軒的身體裏。作為一個演員,他時常能巧妙調動這些情緒。因為經曆過孤獨和哀傷,對人生的境況有切身體會,他有一把斧子,可以劈開內心的海洋,感知那裏麵的寬廣。
小馬和駱賓基這兩個角色,讓他成了文藝片的寵兒。很多知名導演,開始看到他演戲的爆發力,看到他駕馭人物的得心應手。
曾經遭遇的起伏,在得失之間體會到的失落,黃軒是充分咀嚼了。因為咀嚼了,他的感受才變得強烈,表現人物也才那麽妥帖。對於任何生命而言,經曆苦痛都不是一件幸福的事,但隻要能熬過那些飽受折磨的日子,總有一天會有花朵在你身上開放。快樂的日子總是飛逝而過,真正塑造我們的,是超越痛苦的日子。
07
那一年,隨著《紅高粱》的熱映,走上電視屏幕的黃軒火了。緊接著,出演《羋月傳》和《親愛的翻譯官》,將他的人氣再推一把。有記者對他說:“很多人覺得演了文藝電影再去演電視劇,喪失了格調,完全不能體現你的演技。”
一向耿直的黃軒則說:“首先,能跟周迅這樣優秀的演員一起對戲,本身對我就是一種榮幸。其次,我以前總是有點拗,現在我覺得,並不是一定要演文藝電影。因為一個演員隻有積累了足夠的名氣,才能有足夠的選擇。”
這是黃軒的妥協,他知道,在這個粉絲經濟橫行的時代,一個演員如果不夠紅,那也不可能走上更大的舞台,去施展自己的才華。他吃過失去機會的苦,深知機會的得來不易。隻有像他這樣的人,才知道立足應該先於你自己的好惡。
但同時,他也說過這樣一段話:
有時候,我覺得很沮喪,對當下的年輕中國演員來說,表演本身已然不重要了。
長得好看一點,拍一個古裝神劇就出來了,然後突然就火得一塌糊塗,很多電影的大導演就去找他們來演自己的電影,目的竟然是為了利用粉絲效應去保障票房。
大銀幕沒有以前那麽挑剔了,現在是數字派,也沒有膠片那麽挑剔了,甚至誰都能來當導演了,這個事也特別奇怪。
選這種演員的時候,沒人去問你對電影有多熱愛,沒人問你拍過多少電影,也沒人問你去過多少電影節,對電影有什麽樣的態度和理解。隻要你粉絲多就行,你就是主角了,仿佛在宣布,我們這個電影不靠劇本,不靠製作,就靠你了。
這是讓我覺得最現實最可悲的一個現象。
你不能改變世界,但至少可以不改變自己。
所以每一次拍戲,他都不肯違背自己的初心。他不是為了出名才去考演員的,他為的是能夠從這個職業裏體現自己的價值,創造屬於自己的人物。別的演員摳圖,別的演員不背台詞而報個“12345”演戲,這在他是不可接受的。
演《非凡任務》時,因為摩托車刹車過早,他的腳受傷,充血腫得鞋都穿不下。但他一天也沒耽誤,根據導演的安排,完完整整把戲拍完了。拍《芳華》時,因為劇組來的都是新演員,馮小剛對他說,最好不要帶那麽多助理,他就讓唯一的助理回去了。拍《妖貓傳》時,為了沉浸式地體驗到詩人白居易的癲狂,每天拍完戲,他就喝酒、讀詩,甚至三天三夜沒睡覺,隻為感受一下人在精神瀕臨崩潰時的狀態。
這,是他妥協背後應該有的堅持。
既然是演員,就應該為自己塑造的人物付出。這是一個最基本的職業觀。而說到底,一個人的職業觀,就是他的價值觀。一個人在工作中體現的原則,往往就是他人生的原則。
08
黃軒經常引用著名演員劉易斯的一句話:“觀眾不需要知道自己襪子的顏色。”
他用這句話警告自己,不要追求高曝光率。所以不工作的時候,他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生活上,一個人靜靜的,經紀人都很少聯係。
對於向往的生活,他希望是:三個月拍戲,三個月種地,三個月旅行。在個人寫真集《軒·輊》中,黃軒也寫道:“將來找一個民風好的村子,弄一小院,一畝良田;每日讀書,寫字,彈琴,種地;時有好友做客,交心品茗,把酒當歌;一年拍一部電影,旅行一個國家。”
實際上,拍戲之外的黃軒,早已有一股“仙氣”了。雖然是85後,他卻活得像個老人,整日喝茶、讀書、寫書法。溫潤如謙謙君子。
參加真人秀時,他沒忘了帶上自己心愛的茶壺。去《羋月傳》劇組拍戲,他會帶上筆墨紙硯,沒戲,就靜下心來練字。哪怕是最忙的時候,他也放不下書籍。《文學回憶錄》《僧侶與哲學家》《人間是劇場》《十一種孤獨》,他讀的書,多半偏向哲學與禪宗。“隻要有空就讀一讀的,有時候早上早起半個小時,也會泡一壺茶,看上四五頁書。運氣好時,能翻個十頁書,心裏還是滿足的。晚上睡覺前,也會翻幾頁書,覺得看不進去了,就睡。反正基本見縫插針。”
<黃軒的書房>
他的這份內省和自享其樂,特別像歌手李健,時代從窗外轟轟烈烈地過去,也能夠安定地坐在自己的小屋裏,把生活過得活色生香。今年有一段時間,他真的躲進甘孜的山裏麵,與世隔絕起來,不用手機,用心生活、自省。
這是黃軒考慮了很久的遁世修行,他說:“一個人,隻有對自我越來越了解的時候,才會知道人生需要的沒有那麽多,一切可以簡單、更簡單。這種體驗對你內心的影響很大的。”
他之所以如此執迷於“求道”,無非是在看過了得失、生死、榮辱之後,更加靈澈地體驗生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他說,人生實在很短,不能就光活著、死去,一輩子就那麽算了。人不但要體驗快樂,還要學會去體驗死亡、別離和痛苦,能解決這些問題的人生,才是完滿的。
“如果能從中得到領悟,那是一件很美的事。”
一直以來,黃軒都在用這種生活,拓寬心靈的深度。若不是曆經了人生的無常和苦悶,也許他並不會這樣執迷於凝視內心。某種意義上,選擇這種生活,也是曆經苦痛後開出的花朵。這甚至比他演藝事業的成功,還要重要。因為一個人最終的歸宿,都是跟他的心靈深度有關的。
有些人從某一個年紀開始,就一天一天地活成了自己的影子,那是因為內心的厚度還不夠豐盈,無法從內心深處,掘鑿出更有力量的東西。而一個心靈厚重的人,哪怕做的隻是微不足道的工作,他內心的征途,也會是星辰和大海。
不是每一個生命,都能幸運地實現夢想,成為少年時想要成為的人。但靜下心來,讀一本書,品味當下,和時代的喧囂保持一定的距離,充分去關照內心,充分去了解什麽才是必需品。這是一種能力,也是一次修行。我們不能小瞧這種能力,得到它,比我們滿足物欲更加艱辛;我們更不能忽視這種能力,沒有它,我們就會成為一棵失去獨立判斷、蒼白無聊的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