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隔重洋,我和父母不常見麵,一晃,他們都快奔八十了。
和絕大多數同齡人一樣,父親和母親經曆了兵荒馬亂苦難的童年,階級鬥爭一抓就靈艱難的青壯年和摸著石頭過河奔小康辛苦的中年,直到退休之後,他們才過上了安逸舒適的晚年。
用今天時髦的說法,父母都是30後,可是一出生那所謂的“黃金十年”就結束了,戰火硝煙中的顛沛流離伴隨著他們度過了童年。一唱雄雞天下白,麵貌煥然一新。用父親的話說,從49到56年那的確是人心齊泰山移,中國出現了近代曆史上少有的國泰民安蒸蒸日上的景象。
好景不長,“運動”了。
一個“右傾”分子反革命,一個美國特務的女兒無論如何在大城市呆不下去的,於是大西北的荒漠成了他們奉獻青春的地方。
黃羊鎮——單聽這個名字,就知道那兒是如何的一片荒涼與貧瘠。
人總是要生存繁衍的,荒漠中不可能有花前月下的浪漫,卿卿我我的愛情早就與那個年代格格不入。沒有海誓山盟,沒有筵席美酒,兩床鋪蓋搬到一處,他們成了我的父親和母親。
環境是艱苦的,人心卻是積極的,麵貌更是灑脫美麗的。
然而更大的考驗還在後頭,66年開始的風暴比西北大漠的風沙還要折磨人。家破了,人亡了。提心吊膽的日子裏,哪對夫妻還能安安穩穩過日子?
婚姻往往受到時代的影響,但是也更取決於兩個人的天性。
母親的性格比較急,父親又是溫吞水。母親說他是根木頭,不通人情世故,且永遠也學不會。
的確,父親到現在還是油瓶倒了都不去扶的主兒,掃把橫在地上也隻會抬腿跨過去。如果母親不做飯,他大概頓頓都吃稀飯加炒花生米。
於是母親除了嘮叨,還是嘮叨。原來母親也很固執,得理不饒人,頑固起來像塊石頭。
父親不甚厭煩,最近他和我“抱怨”:你媽啊,真是又可氣又可愛!
爹啊,這“氣”您就多擔當些,既然您還覺得媽可愛,那就繼續愛下去吧。
不過,父親在工作上是認認真真勤勤懇懇的。他從一個小小的技術員能慢慢做到廠長,落實政策後又能回到上海被提拔到一個不小的官職,他的勤勉,他的努力是叫我敬佩的。
可是,官場並不屬於父親這樣的人,他太較真,太認死理,他對黑厚一竅不通,他不把平級的黃菊放在眼裏,更敢和朱鎔基頂撞……。
父親耍脾氣了,他頭一次走後門去家鄉派出所改了出生年月主動提前退休了。真是根木頭!如今人家打破頭地往上爬呢!
母親在家裏領導四個男人,在外麵任勞任怨地站在講台上直到退休。
這些年,父母清閑了,他們的長輩們相繼離世,孫輩們也都長大了。兩居室的住房對他們來說相當的寬敞,手頭的餘錢也足夠他們遊山玩水。這不,他們又“遊”過太平洋來我這兒玩水了。
托父母的福,我們又上了一次遊輪,一家老小不亦樂乎。
一晃50年了,木頭還是木頭,石頭仍舊是石頭,老倆口還像孩子一樣常常爭個我對你錯。雖然
爸爸媽媽,金婚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