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都是精密儀器
(2009-11-01 21:4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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醞釀這篇文章很久了,最近忙著修改論文,時間很緊,似乎如果時間遺漏到別處都很有負罪感,然而每每咖啡下喉,湧起的靈感竟與論文無關,令人啼笑皆非。無論如何,今天終於豁出去一把,抓住靈感的尾巴,說點陳舊且時鮮的話題,盡管我做過的事前人都做過,說過的話前人都說過。
從我讀博開始。其實,客觀地說,我不算很聰明,大學時領教過少年班那幫天才的智商,高山仰止,歎為觀止,垂涎不止,當然隻能相信勤能補拙、笨鳥先飛,哪知笨鳥早起躲不過勤勞的獵人,這是後話。出了國,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工作,被區區兩萬多的獎學金誘惑,開始了攻讀PHD的艱難旅程。有人說,這是Permanent Head Damage,也有人調侃說,PHD?我也是啊,Pizza Hut Delivery。
要知道,非母語聽說讀寫加上本地聰明人懶得去琢磨的研究課題簡直是雪上加霜,從聽不懂到連蒙帶猜直到今天什麽都不怕就怕老外講笑話,聽力是在節節提高。說出來的是中國式的國際音標熏陶下的鏗鏘破碎的之乎者也(注:口語用詞太書麵話)加上原創的句子架構竟比從那些濃重的咖哩味中捕捉米香還令人匪夷所思。閱讀這條腿最長,專業範圍內技術文章語法簡單、沒什麽曆史、文化背景,好懂。寫最難,值得慶幸的是,理工科領域問題的描述往往比描寫如何係鞋帶要簡單得多,多用些圖表、公式就足以彌補。盡管如此,把老命都拚上了,我這裏一把辛酸淚, 在本地的教授眼裏仍然是滿紙“荒唐”言。
言歸正傳。初初開始課題時,看的資料越多,越意識到當初接手可謂無知無畏(絕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太晚了。記得學校裏的一些基督徒為我祈禱,求JESUS賜我智慧,我也得空為自己祈禱,終於有一晚睡夢中聽一低沉男聲說了一個單詞"HEADACHE",第二天早上醒來對此夢記憶尤新,當下心沉了N層,心知誰也幫不了我了。四年過去了,不知道犧牲了多少休息時間,不知道死了多少腦細胞,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練就了無限的耐心。終於修得一果,回頭望去,做課題像啃骨頭,磨牙的時候遠比吃到肉的時候多得多;做課題像拍電影,CUT掉的膠片遠比最後展示的多得多;做課題還像走迷宮,不知道哪條路走得通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許多故事告訴我們,艱辛的持之以恒的付出是必須的,居裏夫人從幾噸重的煤裏最後提取出鐳,這裏的關鍵點是,如果有人告訴你,你最後一定能得到鐳,相信很多人願意耐心地去一點一點地做,然而很多研究結果不是預先就知道的,整完這幾噸煤後也許一無所獲,所以,執著也有很多種境界的,無望的執著,有望和無望混合下的執著,總的來說,越折磨人的越可能出成果。
混跡於天才們或準天才們中間走過一遭,雖然永遠無法領略到“春風得意馬蹄輕”的境界,畢竟經曆了同樣的工序, 那就是千刀萬剮。極少的成了佛,有的仍然是頑石(比如我),很多成了精密儀器,精密儀器的致命弱點就是基於脆弱的精密,他們對測試樣品、測試環境、測試人員都有較高的要求。聯想到前不久在浙大“壯誌未酬身先死”的塗博士,我相信他是才華橫溢的,我相信他是經曆過異域的生存考驗和學術挑戰的,我相信他是執著於專業的,但是,他被放入一種在他操作指標之外的環境,測試樣品不合適,無法正常工作。
遺憾之餘,我想說的是,塗博士這樣的資源是寶貴的、是需要多加保護的、是不應該和我們這些頑石放在一起在人生的土路上顛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