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嫋嫋

夢自蟬聲起,詩從歲月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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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談古詩詞的異讀

(2010-03-31 11:43:14) 下一個
作者:狂野孤狼

我們常常在讀古人作品時,發現有不少作品,若按照現代漢語的讀音去讀,那就沒有壓韻。因此有的讀者就發出“古名作也沒有壓韻”的結論。這樣的結論是不嚴格的。不是沒有壓韻,而是隨著曆史的變化,語言的變遷,不少字的讀音已經改變了。或許,有的字屬於方言,現代漢語中沒有體現而已。比如,雲南人讀肉(ròu)為rú,而東北人讀yòu一樣。下麵結合詩歌作品,談談有關古詩詞的異讀。同時和大家一起探討。

      那什麽是異讀呢?所謂異讀,就是指現代漢語中已經沒有了這種發音,或發音雖有,而意思已經改變了。在特定的語言環境中,不按照它本身的發音讀,撇腔讀另一個音。

      在傳統詩詞中,這樣的例子還不少,有的字必須異讀。例如,我們熟悉的杜牧《山行》: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這是一首仄起首句壓韻的七絕,若按照現代漢語的讀音去讀,“斜”讀xié,必不壓韻。那麽是詩人沒有入韻嗎?不是的,在古漢語中,“斜”的讀音為xiá,和“家”“花”同屬六麻韻。因此我們在閱讀時,為了壓韻,需要異讀為xiá。

      再如,唐金昌緒《春怨》:

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
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

“兒”字,按照現代漢語的讀音,讀ér,必不壓韻。而在古漢語中,兒字可讀ní。在一些南方方言中,目前也保持這樣的讀法。這就和啼、西同屬八齊韻,可以同壓。

      在古詩詞中,這樣的例子很多,曾經有人這樣問我:“我們讀古詩詞是不是要完全按照古音去讀?”個人認為,沒有可能,也沒有必要。那麽我們該怎麽去把握古詩詞中有關字詞的異讀呢?下麵就分情況討論一下。

      第一,為了壓韻需要的異讀。這種情況在古詩詞中很多,也是最常見、最重要的一種異讀。若不還原古漢語的讀音,必不壓韻。以上所舉二例就屬於這種情況。下麵為上大家更好地理解,再舉幾例。

      例一:

      盧照鄰《長安古意》有句:

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
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
龍銜寶蓋承朝日,鳳吐流蘇帶晚霞。
百尺遊絲爭繞樹,一群嬌鳥共啼花。

其中“斜”和“車”,用現代漢語來讀,都和後麵的不壓韻。而在古漢語中,“斜”讀 xiá,前麵已說過,“車”可讀chā,jū等,在此處,應該異讀為chā。

      例二:

      陳子昂《登幽州台歌》: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

這首詩,曾經就有詩友說沒有壓韻。其實不是這樣的。在古漢語中,“者”可讀jià,讀zhǔ。“下”可讀hǔ。那麽我們要怎麽選擇韻字的讀音呢?若我們選擇zhǔ和hǔ,韻是壓上了,但又增加了新的混亂。因此隻要選擇“者”可讀jià即可。

      例三:

      賀知章《回鄉偶書》:

少小離家老大回, 鄉音無改鬢毛衰。
兒童相見不相識, 笑問客從何處來。

若按照現代漢語讀來,也不壓韻。在古漢語中,“回”可讀huái,“衰”可讀 shuāi。這樣讀起來就壓韻了。因此我們閱讀時需要異讀。

      再如,範成大《州橋》一首:

州橋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駕回。
忍淚失聲問使者,幾時真有六軍來?

“回”字在上麵已經說過,“街”字的讀音,在有的資料上說首句可以不壓韻,其實不是這樣的,這是一首平起首壓的七絕,“街”字為平聲字,哪有不壓之理。那“街”字要讀什麽呢?在這裏,應該異讀為gāi,在雲南四川等地方,目前還保持這樣的讀法。

      這樣的例子,實在很多,在閱讀欣賞古人作品時,務必注意。我們比較常見的如以下字等:蛇可讀shá,嗟可讀jiā,遮可讀zhā,野可讀shù,yǎ,馬可讀mǔ等。

      第二,因平仄需求的異讀。這主要表現為格律詩重要的音節上的字。若不異讀,將會出現三平尾、孤平等。而這些又是詩家之忌。因此這些關鍵的字,務必異讀。如:柳宗元《登柳州城樓寄漳汀封連四州刺史》:

城上高樓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驚風亂颭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牆。
嶺樹重遮千裏目,江流曲似九回腸。
共來百粵文身地,猶自音書滯一方。

這是一首七律,其中“海天愁思正茫茫”,按照格律規定,應該為“(平)平(仄)仄仄平平”。第四字“思”按照現代漢語,可讀sāi,sī,那麽“海天”句平仄就成了“仄平平平仄平平”,則出律。在古漢語中,“思”字為動詞時讀平sī,為名詞時讀sì。在這裏,我們就應該異讀為sì,“海天”句就成了“仄平平仄仄平平”,合律。

     又如李商隱《錦瑟》: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此詩也是一首七律,“一弦一柱思華年”。若思讀平,則犯三平尾,因此需要異讀為 sì。

      第三中情況是字音(平仄)不同,意義不同,需要的異讀。如杜牧《題揚州禪智寺》:

雨過一蟬噪,飄蕭鬆桂秋。
青苔滿階砌,白鳥故遲留。
暮靄生深樹,斜陽下小樓。
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

這是一首五律,尾聯的“吹”應該異讀為chuì,意思為鼓吹,名詞時為仄,動詞時為平。

      又如北朝民歌《敕勒歌》: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其中“風吹草低見牛羊”一句的“見”應異讀為xiàn。同時,“野”應異讀為yǎ,才能壓韻。

      再如,漢樂府《上邪》: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陣陣,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雨”在此應該異讀為yù,為動詞,落下之意。同時“衰”隻能讀cuī,才能和上句壓韻。

      除了以上三種情況在詩詞中需要異讀以外,還有的字詞,在特殊語言環境中需要異讀,如“可汗(kèhán)大點兵”、“落魄(luòtuó)江湖載酒行”等。

      當然,我們是不是要按照古音去讀詩詞呢?沒有必要,也沒有可能。異讀的目的,不是為了給大家增加難度。而是為了壓韻、音律等要求而異讀。隻要不在韻腳上,不關乎格律詩詞的平仄,不產生他意的字,按照現代漢語的讀音去讀就可以了。

                        

                                  此文發表於《天下詩歌》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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