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灌水者,焉知灌水之樂？"這是兩千多年前我國著名早期灌水大師莊周對"灌水無聊論"的鏗鏘有力的駁斥，他也因此被後人尊稱為"莊子"。
如此深刻玄妙的道理，老風自然沒有一上網就弄明白。
其實說起來，俺也算是國內最早接觸網絡的一族。記得國內最早使用專線上互聯網的是高能所，科學院京內其他所就沾了光，也能利用電話線和調製解調器收發電郵，往國外投個稿什麽的。不過那時候上互聯網很昂貴奢侈，登陸國外站點收費按字節數算，不用來幹正經事組織上會主動盤查不說,自己也是要晚上做惡夢的。而且那時訪問界麵也差，都是黑白字符終端，但即使後來Netscape之類的圖形瀏覽器問世了也不敢用，實在是恐懼那往返穿梭的信息後獰笑著的巨額賬單。不過，那"驛動的心"豈是能輕易按捺地住的:為了節約信息交換量，老風曾靠一種字符型互聯網瀏覽器偷偷跑到"外麵的精彩世界"遛達過幾次，直到現在還回憶地起那種做賊般的心虛和激動---今天講起這些來就仿佛在兜售史前之傳說了。
至於BBS，那時倒是聽說過的，不就是公告板(Bulletin Board System)嗎？不過，和看待那些火腿族(IRC)一樣，俺對此是嗤之以鼻的。這個BBS，用來公布個信息或者貼個拾物招領倒是好主意，而一堆人擠在那裏貼大字報搞大鳴大放互噴唾沫，嗬嗬，該不會是都有毛病吧？你還別說,這麽多有毛病的人都聚到一起真挺不容易的。聽說還有人為之廢寢忘食，殫精竭慮,衣帶漸寬終不悔...俺這個暈：那話是咋說的，什麽什麽撐到了來著？
很遺憾，是禍它就躲不過。換個與時俱進的說法，BBS就仿佛一氣質型美女在遭到俺的白眼後冷冷地說："你不愛我，那隻是因為你不理解我！"這種新鮮事物，當俺緊緊張張一心要永攀科學高峰時的確絲毫不能理解，但當俺鬆懈下來終於可以喘口氣的時候，它們就像神秘的迷雲一樣開始纏繞著俺那顆永遠好奇的心：這麽多人熱衷於此，一定自有其奧妙！俺就先去探一下虛實，不喜歡隨時可以出來嘛......
吸毒者最初的心理，大概也就是如此。
其實剛開始瞎逛仍然不喜歡，覺著和逛農貿市場也沒啥兩樣，到處髒兮兮，亂哄哄的。但正如那俗話所說：一個蘿卜一個坑，這世界大了，隻要持之以恒地尋找，你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坑。而這蘿卜對上坑的後果，嗬嗬，大家現在都看得很清楚了：樂此不疲,不能自拔那隻是初級階段，如今俺已經進化到大音希聲，大象希形，將計就計，順水推舟，麻木不仁，深入淺出的境界。而記得在幼稚期蛻皮前最瘋狂的時候，不誇張地說，上個衛生間都擔心誤了新貼......
可以想象在這種背景下的工作和生活質量：你要是在街上看到一個倆眼茫然，靜如僵屍，動若木偶，但是卻會突然莫名其妙咧嘴傻笑的某個人，那多半就是碰上BBS癡迷症的早期患者一如那時的俺了！
由於一向是把自己當根蔥長大的，所以對自己這種玩物喪誌的行為十分不滿甚至憤怒：區區一個小小BBS，難道俺就對付不了？......俺戒！......
中間的故事可以用往事不堪回首形容。然而俺就像是一塊已經磁化過的鐵片，不管遊弋了多遠，最終還是沒有逃脫BBS場的磁力魔爪。
痛定思痛，悲憤之餘，如同人類所有的精神領袖曾經的那樣，俺不得不開始了深沉的思索，思索那BBS害人之本源---為此，俺不惜動用積攢了半輩子的知識：
那是一個月朗風清的晚上，焚香沐浴，祭祖祭天完畢，俺開始打坐冥思，從思維的密室裏釋放出久違了的古今中外大賢們，一起來為俺會診。
"諸位先賢大哲，在下仰慕各位高名已久......"一段迂腐肉麻然而亙古有效的開場白後，俺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的病況，接著請求得到這些高人的幫助。
各大賢聽了之後或慷慨激昂，或沉思不語，總之對這種現象都表現得十分關注。為了有效地讓他們的意見反饋回來，俺最後還是決定實行點兵點將。本人一向是尊重本國的傳統文化的，問問題自然也要先從自己的祖宗們問起。
"老莊，風某一向推崇你逍遙自在的生活態度。那麽 ，你對這個問題怎麽看？"
老莊，自然就是指莊子了。
俺等了半天,卻不見老莊回答。抬頭一看，老莊雙目失神，正在喃喃自語："昔者莊某初入論壇，人皆謂某莊子，一呼百應，栩栩然大蝦也。自喻適誌與！論壇即家，不知周也。一旦出離論壇，依然落魄一莊周，徒窮四壁也。不知莊子之出壇為莊周與？莊周之入壇為莊子與？然莊子莊周，必有分矣。非乃物化，可為人化乎？"
俺一聽，敢情這老莊病得比俺還嚴重。唉，也難得他這兩千多年如一日的辛勤灌水，前輩還是要尊重的。不過俺還沒他那麽迷糊，壇上壇下還是搞得明白的。
接下來就請教老子吧。
很奇怪老子竟然一口濃重的川音，搖頭晃腦地說："道kuo道，非腸道。壇kuo談，非常壇。此中精義，隻可意會。吾謂之玄，玄之又玄......"
俺一陣頭皮發麻，俺這毛病還不至於這麽上綱上限吧？
那邊一個熟悉的湖南口音響起："你這老頭，就知道賣弄玄虛！"接著就見老子被人推個大馬趴。
老子艱難地爬起，胡子都氣得翹起來："做人要厚~道！"
俺的眼前一亮，這大個子不是老毛嗎？
"論壇的鬥爭，是新時代階級鬥爭的延續。我們不但善於破壞一個舊世界，我們還將善於建設一個新世界！！"老毛頓了一下，揚起了拳頭，"然後再破壞它！！！"
我一看老毛越說越激動，連忙想請他坐下，哪知他一把推開俺，激動地繼續道："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其樂無窮！！！"
那邊角落響起一個沉靜的聲音："世上本沒有論壇，論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論壇。"原來是老魯在深沉地嚼煙鬥思考呢。
俺漸漸控製不住局麵，大賢們開始了自主發言。
達爾文站了起來："我認為參與論壇是人類進化的新型方式，環境促使人類的改變和進化，如今的電子網絡時代造成的環境改變直接影響了人類的思維方式，物競天擇，不會上網，不會發貼，就將被這個世界淘汰。"
大胡子馬克思立刻表達了不同意見："我倒認為論壇是人類社會的進化，而不是人類作為生物本身的進化。具體說來，我認為論壇是第一個實現共產主義的地方。勞動，成了人民自覺自願的行為，而不是謀生的手段。資源極大的豐富，而且實現了共享，實現了按需分配，吃飯自助 ......"
俺聽到這，激動得簡直熱淚盈眶。還是老馬有見地，其實咱何止進入了共產主義階段，簡直是超共產主義嘛，打個比方，好比生活裏的大廚們做好了飯菜是要賺錢，咱倒好，辛辛苦苦做好了幾道菜，不但不是為了賺錢，還要上趕著吆喝請人家品嚐，吃完了還要鞠躬敬禮表示感謝光臨賞臉。以前覺得自己這樣是有病，現在才認識到原來是自己的思想境界超前啊！
亞當斯密卻搖搖頭："我認為人類社會還沒有達到那個階段。論壇的出現隻是商品經濟高度發達的表現，不過這裏實行交換的商品是非常特殊的商品，也就是說人們的確是付出了勞動，但他們也得到了報酬。這種報酬即論壇社會的通用貨幣，那就是認知和精神褒獎。"
"嗬嗬，"，凱恩斯馬上接了話茬，"不過你沒法解釋為什麽人們會有這種交換的需要。在我看來，論壇的出現，不是微觀個體的自發行為，而是宏觀需求的體現，是集群行為的漲落......"
還沒等凱恩斯繼續完他的宏論，已經有人不住搖頭："解釋論壇行為，不從個體上找原因是行不通的。我早就說過，人類需求分為生理、安全、社交、尊重、自我實現共五個層次。前兩者屬於"求真"，後兩者屬於"求善"，最後一個屬於 "求美"，而論壇就是最容易自我實現的地方。"馬洛斯總是念念不忘他的人類需求理論。
俺點點頭，還別說，老馬家說的話都有點道理。
"不進行內在精神分析，永遠無法了解人類的具體行為。"俺扭頭一看，頭大了一圈，是弗洛伊德。
老弗接著侃侃而談："我以前說過，人類的最基本的心理動力是性本能。利比多的存在迫使人類尋求發泄欲望的途徑，夢就是其中的途徑之一。而論壇的出現，則使人類尋找到新的滿足性本能欲望的方式。"
俺看見老莊聽到這，眼睛突然發亮，然而還沒等到他和老弗搭上話，口水和臭雞蛋已經把老弗淹沒。
老弗掙紮著爬起來："你們不能認同我的理論，是因為你們認識不到論壇是最適合流露潛意識的場所，是本我、自我和超我最佳的表現舞台。要不然，為什麽論壇裏精神病人存在的比例為什麽會遠遠高於現實世界？"
大家都有點心虛，隻有榮格依舊作正義凜然狀："你這老不正經什麽都往性上扯，那明明是集體潛意識，論壇最適合用來研究人類行為的原始動力。"
"非也，非也。論壇是一種新時空的存在形式，人類在這裏以精神方式運動，速度幾乎接近光速，相對論效應因此十分顯著。這就解釋了為什麽在論壇上僅僅玩一下，而現實時間已經過去很多。"
高，還是老愛高！俺突然又覺得有點不對："老愛，那為什麽俺常常覺得在論壇上有一日三秋的感覺，還總覺得自己衰老太快？"
老愛慈祥地說："怎麽，你又在不同慣性係下討論問題？"
俺由於好久沒聽老愛的科普講座了，腦袋轉起來有點發暈，有問題也不敢問了。
那邊一小老頭趕緊跑過來巴結老愛："還是老愛牛！我把您的理論物化了，人們卻說它更抽象。其實論壇就是人類全方位表現自己的地方，反映的不僅僅是四維時空的影象，還有人類內心世界的投影，是徹徹底底的立體主義表現！"原來是畢加索。看見老愛不住點頭，小畢趕緊遞上一幅畫，"這是俺最近的新作，名叫《論壇》"。俺上前一看，可能叫《混沌》更合適。
"說得好，時代和文明的進步使得人類的內廩精神空間急劇膨脹，而有限現實空間的束縛則迫使人類尋找虛擬空間以求發展。這個虛擬空間也是希爾伯特空間，人們叫它萬維網，然而其維數遠遠不止萬維，實際上每一個人類心靈都是其中的基矢。基矢的獨立性要求基矢之間正交，而實現基矢正交化的場所就是論壇！"
希爾伯特的高論終於讓俺崩潰，腦細胞開始以每秒十億個的速度迅速死亡著，頭部上方也冒起了青煙。眼看就要走火入魔，俺大喝一聲："對不起了，各位大賢們，你們還是從哪來回哪去吧！"說完俺使出吃奶的力氣關上了思維的大門，任大賢們在密室裏繼續爭執著。
天不知啥時已經變了，窗外竟然飄起了鵝毛大雪。顯然掃雪成了當務之急，逛BBS則毫無保留地得退居二線，畢竟生存需要是最基本的需要。其實本來平平常常一件事物，就象汽車，抽水馬桶一樣自然而然地走進生活，何必去費力抵觸呢？抱著一顆平常心，心中無，則眼中無，也就自然能抗拒不必要的誘惑。胸中若有萬千氣象，又如何會在意小小論壇裏蝸角之爭？
隻聽身上開始"劈裏啪啦"，俺知道俺又蛻皮進化了，嗬嗬，終於有了萬年的道行，可以在虛空中入遁無形了。
FG
2005-1-5-Tea house
《完》
注：因調侃需要，對部分大賢的理論進行了刻意的修改和拓展，不當之處在此向各位大賢表示深深的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