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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森(上)

(2011-07-07 17:02:04) 下一個

湯森(上)  2011-6-29

新土豆下來了,買來些回家,去皮切成小方丁,用白水煮上,滿屋子都是新土豆的香味。

新土豆很好去皮,隻需用小刀刮一刮,土豆皮很容易就被刮下來了,不用削去厚厚的一層

從小時候起給土豆去皮時,就隻知道刮,用一片摔破了的瓷碗片,來刮皮,不是刀子削皮。後來聽說蘇聯人窮得去吃土豆皮,就覺得不可思議:刮下來土豆皮就是那麽薄薄的一層幹皮,怎麽還能吃呢?

 

知道一般給土豆去皮是用刀子削這回事兒還得感謝湯森,這還是那年在馬德裏與湯森一起度過的那幾天的時間裏知道的。削土豆皮的時候常常會想起湯森,想起那些有湯森的日子。

 

湯森是丹麥人,塊頭大,個子高,長圓的腦袋,長圓的臉型,說話時鼻音很重,行動不是很利索的,給人的感覺是笨重如熊。後來跟他接觸多了,這種感覺還是沒消除。他的“笨重”隻是身體上的,在大腦思維上,他雖說不上是敏捷,可也並不遲鈍,他有他的規矩、作風,沉穩、樸實。

 

那時我剛剛在三協工業株式會社工作不久,每年隻有10天的有給休假。接到湯森給我寄來的機票,我就向我所在的技術部的頭頭中村部長請了這10天的假,去了西班牙使館辦好了簽證。

 

時值仲夏,馬德裏的氣溫,日中高達39攝氏度。湯森駕車來機場接我,直接去了他在馬德裏租的一套公寓。路上要穿過馬德裏的幾個熱鬧的市區,大城市的風景幾乎都大同小異。那雖是我頭一次去馬德裏,可也沒怎麽感覺到有什麽獨特的地方。

 

湯森在馬德裏住的公寓是他所奉職的丹麥史密斯公司為他租的,--史密斯公司在馬德裏有個辦事處。湯森住的公寓處於“富人區”內的一個高級小區裏,那一帶,據湯森說還是比較安全的,而且小區和公寓的進出口處都有專職的保安人員看守。公寓在小區裏的一棟外麵看上去並不怎麽豪華的公寓樓裏,一戶公寓裏的房間很多,還是一間套著一間的那種,有些像迷宮,沒有湯森領著,我肯定是找不到我住的房間的。

 

頭一天,湯森把我接來後,放到公寓裏,簡單地給我介紹了一下環境,就又去上班了。我雖有些好奇,可也抵不住困倦的襲擾,便倒頭睡覺倒時差。不知睡了多久,醒來後還是自己一個人。湯森還沒回來,原來那裏夏天的工作時間很晚,午休的時間長,晚上下班就晚,因為天黑的也晚。

不過就我知道的湯森,他就是個工作狂,幹起活兒來沒日沒夜的,在我看來他是“苦幹”加“蠻幹”。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他跟我說,這次特地把我接到馬德裏來,是要我來幫他好好度假的。

可他卻還要上班,我問他上著怎麽班度假?他隻是傻嗬嗬地笑:“有你在,我就跟在度假一樣!”

我便問我自己:我這個人讓他看上去就這樣放鬆嗎?

 

那兩周的時間裏,湯森處理完了辦事處的事兒就回到公寓來陪我,實在忙的時候,就把要幹的活兒拿回公寓來做也就是一些合同的附件,整理技術資料什麽的。看來他的確是要一邊上班一邊度假的了。我也徹徹底底地放鬆了自己,在湯森上班的時間裏,我就去公寓裏的露天遊泳池遊泳,或是出去逛街。晚飯,湯森總是帶著我出去吃,可有時我覺得自己一個人這樣清閑有些說不過去,就去超市買些食品來自己做飯。歐洲的主食就是土豆了,湯森是丹麥人,土豆對他來說就像是我們大米白麵一樣。於是我買了些土豆,牛肉,做了一次土豆燒牛肉,跟他說這是蘇聯赫魯曉夫的共產主義,他笑了,並跟我說,我的土豆燒牛肉是“超共產主義”的,因為我連土豆皮都沒削。還說這樣的土豆,也就他還能吃,也就隻能躲在家裏吃,是不能給人看見,更不能招待人的。

我跟他辯解說我是刮了土豆皮的!

他給我示範了如何給土豆去皮:有專門削土豆皮的刀子,在土豆表麵上一拉,就能除去厚厚的一層土豆皮。一公斤土豆,經他削皮後就隻剩下800克了。

這是我才明白“人窮得去吃土豆皮”一說這樣的土豆皮還是有“吃頭”的。

我跟他說了我的這個“不解”,他卻沒笑話我,跟我說,他小時候也是這樣的,他奶奶那一輩的人都是這樣刮土豆皮的--這並不是我的“專利”。他也是一直這樣吃刮皮後的土豆,後來被人笑話才漸漸改為削皮。

 

或許就是許多這樣細小地方的相似,讓我覺得,也讓他覺得,我和他之間有種自然的默契和通心的融洽。湯森覺得有我在他身邊,是一種放鬆;我也覺得跟他在一起,不論是做什麽都很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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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湯森是在談判桌上認識的。那時我在建材局的機械公司做技術引進工作,湯森所在的史密斯公司參加了我們發標的幾個項目的競爭。跟他的對手較量了幾個回合後,他也學會了“籠絡人心”,把我們中方的幾個跟他談判的工作人員請到他在北京租住公寓去,搞一個周末Party

那時還不怎麽開放,加上我們是國家機關的工作人員,經上級批準後在我們的頭頭兩位正副處長的帶領下才應邀去參加他的Party的。

 

他住的公寓在北京東郊離機場較近的地方,因為是涉外公寓,公寓的大院的門口以及公寓大樓的門口24小時都有大兵站崗守衛的。那時每周還是六天的工作日製。周六頭頭讓我們早早下班,就隨湯森去了他的公寓。

 

按現在的標準看,那套公寓除了“寬敞”之外就沒什麽能恭維的了--擺設實在是很一般的,可按當時的標準看,就很“現代化”了的!加上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這種“洋”式公寓,有種“大開眼界”的感覺:起居間很大,鋪著地毯,擺設很簡單,中間是一組皮麵沙發圍著一張玻璃茶幾,靠內麵的牆上有一個壁爐和一些書架、花瓶櫃;外牆上有幾扇很大的玻璃窗,跟給人以寬敞、明亮的感覺。這套公寓裏的臥室、衛廁,有3-4套,都是很“現代”的裝修:瓷磚地,大浴缸,北歐式的淋浴。

 

一起被邀請的同事中,也有中技公司負責我們這個項目的項目負責人:劉曉光,沈樹琪,他/她們跟我們的兩個處長一樣,常常跟老外打交道,也常出國,熟悉這種Party的大致流程。他倆比我們的頭兒還能耐,不光是“有嘴”出國語言通,還“有腿”有國外的駕照。

 

大家在寬大的起居間聊了一會兒後,湯森便引我們去了廚房。冰箱裏,他事先已經買好了的做“炸豬排”用的豬肉,豬肉也已經切成了大約20毫米厚“豬排”的大小,劉曉光和沈樹琪就開始找出了菜刀,用刀背來砸這20毫米厚豬肉,一直砸到這片肉隻有不到10毫米的厚度;我們技術部的頭頭也一起來找出麵粉、雞蛋,調合成雞蛋麵汁,砸薄了“豬排”裹上這雞蛋麵汁,再裹上麵包渣,就可以下油鍋炸了。我和小麗、小王就來準備色拉什麽的,有現成色拉醬,就是馬喲那滋,我們就把煮好的土豆、雞蛋切成小方丁,黃瓜、洋蔥、西紅柿也切成小方丁,澆上色拉油、色拉醬,拌勻就完事兒了。

 

大家各有其忙活的,邊做著飯,邊聊天兒;飯做好後,大家就邊吃邊聊。處長劉景洲是個歐洲派的,偏愛德國的東西;副處長宋大群媛萍是個不露鋒芒的和事佬,哪國的東西她都說好;劉曉光跟我們的劉頭一樣,喜歡歐洲;而沈樹琪則是個崇美的,喜歡美國貨;我是日本留學回來的,按理說是要崇日的,可我怎麽也崇不起來;小麗是外貿學院畢業的,一口流利的美語,跟沈樹琪一樣,崇美派的;小王的外語不好,但是很用心地在學英語。我們聊天兒時,時不時會插入幾個英語詞,她就按她的理解,靦腆地跟著說,大家也都很熱心地給她解釋。

 

那個晚上,大家都很開心,我也長了不少見識和知識,對湯森也有了一些印象了。

 

湯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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