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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徒 (1)

(2009-01-13 03:31:19) 下一個

1975 年夏天,我在武漢華師一附中高中畢業後,因父母身邊就剩我這麽一個孩子了,可以留城了, -- 沒有了當知青的機會,卻是在街道辦事處當了半年的待業青年, 1975 年年底,滿了十八歲,還不到十九歲的我就被武漢市公共事業管理局下屬的煤氣公司招了工,去煤氣公司的灌瓶廠當機修學徒工。

當時煤氣還是個新鮮事物,煤氣公司也是剛剛成立的,公司的人員都是原公共事業管理局調來或是發派過來的,比如當時灌瓶廠籌建辦公室的鄧主任就是原電車公司的副經理,他管著我們這批新學徒工。

我們到灌瓶廠的時候,灌瓶廠還是一片荒野,我們幹的第一件事是修鐵路。

液化氣是要用球罐車運來的,這球罐車是在鐵軌上跑的。灌瓶廠的廠址,就是為了離鐵路線近一些,選設在了武昌東湖和徐家棚之間剛剛修好一條徐東路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連公共汽車都還沒通,每天上班都是廠裏的敞篷卡車沿路接來,那些原公共事業管理局的人,絕大多數家都住在漢口,我家在大東門的華師一附中裏,還算是很順路的。跟我一起當學徒工的雙英、亮君,小唐,家分別住在胭脂路和洪山鍋爐廠,她們則要乘幾站公共汽車到大東門來,才能趕上廠裏的班車。

修鐵路是件艱苦的工作,除了我們二、三十人的學徒工之外,局裏還調來了一批退休老工人來一起修鐵路。築路基用的石頭和沙土都是我們肩挑手搬來的,枕木和鐵軌也是我們和退休老工人一起抬來,鋪到的路基上去的。我隨父母下過鄉,挑土抬石頭的活兒還是幹過的,而且,這會兒比在鄉下時,個子也長高了,塊頭也長大了,比起從沒下過鄉的其他小青年開說,我幹活還挺受退休老工人表揚的呢。

在我們修鐵路的同時,灌瓶廠的球罐區,開始了建造球罐以及管道,灌瓶車間也在修建中。等鐵路修好了,灌瓶車間也可以開始工作了。

那拉球罐車來的火車頭,多半是隻將球罐車剛剛推上通往灌瓶廠的岔路上就不管了,我們還得將這巨大有沉重的球罐車推到灌瓶車間去。四、五十人推著球罐車緩緩而行的情景,現在的年輕人恐怕是想不出來的。當時有句話說:“牛皮是人吹的,火車時人推的。”

我們這批學徒工,可以算是灌瓶廠的“元老”了,我們是在灌瓶廠第一批注冊的工人,那些退休老工人隻是臨時借來幫隻搞基建的,所以是沒有師傅可以帶我們的,也就無從“學徒了”。

我們這些學徒工,剛進廠時也都不知道這個灌瓶廠到底是個什麽廠,會有哪些工種,隻是沒聽說過,覺得新鮮。也沒想到一進廠,全是在露天野外幹力氣活,不免“怨聲載道”,學徒學徒,連個師傅都沒有,怎麽學?

學徒工裏有幾位“消息靈通人士”打聽到:武漢煤氣公司找了北京煤氣公司,北京的煤氣普及得比武漢要早,北京煤氣公司也早早就有了。等武漢煤氣公司跟北京煤氣公司聯係好後,武漢煤氣公司決定將我們這些技術工種和一、兩名熟練工種的徒工鬆到北京煤氣公司的灌瓶廠去進行培訓半年。那些有心計的學徒工們就開始絞盡腦汁往技術工種裏鑽。

修鐵路時,因為還不知道有哪些車間,有哪些工種,我們這些學徒工的工種也還沒定,隻是像部隊似的,分成了連排班。因為沒有那麽多人,連這一級就是廠籌辦了。一共三個排,我在一排一班,班上男生少(好像全部學徒工中都是男生少,女生多),隻有許耀清和小胡(忘記了他的名字);女生有三張一唐家加上小付。二班裏有王小玲(王玉珍的侄女)、李兵(名字像個男孩子的,可她是個女生),小梁、李意連(男生)等。三排就是那些退休老工人。

排長是謝大姐,其實也比我們大不了多少,但她參過軍,跟鄧主任一樣是個複員軍人,很懂事兒。人長得也很漂亮,一頭黑發細細軟軟的,還帶自然彎。

一次一個學徒工幹活時,不小心用鐵鏟鏟到自己的腿上去了,褲子破了不說,腿上也是很深的一道口子,鮮血流得止不住。謝大姐當時還是廠裏的臨時保健員,可能是因為當過兵的人都學過戰地救護吧,她很鎮定地將兩大塊消毒過的紗布按在那血吱呼拉的傷口上,緊緊包紮好後,就馬上找鄧主任安排車送這位學徒工去醫院。因為我當時就在這位受傷的小年輕旁邊,是我把他扶到休息棚裏(當時還沒有像樣的房子,隻有用竹排搭起的棚子)的,我看謝大姐這樣簡單地處置,就問她怎麽不給上點兒消毒藥水什麽的?謝大姐很耐心的跟我解釋道:“像這樣的傷口,最好是保持它的原樣,因為我們這裏無法縫合,如果上了消毒藥水之類的東西後,到了醫院,那裏的醫生就不好處置了。況且血液本身就是很好的消毒液體。”後來我才知道謝大姐告訴我的這些是救護人員的基本常識。有了這種經曆後,我對這個常識記得很牢。

上麵說的這“三張”是:我、雙英和亮君,“一唐”是唐意美。因為我們四人很要好,廠裏的人管我們叫“四人幫”。我們四人好得不光是上班的六天時間 ( 那時候星期六也是要上班的 ) ,星期天我們也約著一起去東湖,去漢陽古琴台,去長江邊玩。雙英是個雙胞胎,但跟她同胎的那個女孩子生下來就沒氣兒了,她媽媽就特地給她取了這個名字。雙英長得算是漂亮的了,不僅麵容,人的性格也像是林黛玉似的,弱不經風,可還內心老想爭強,說話時而優柔傷感,時而尖酸刻薄,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她心高。亮君是個無憂無慮的開心寶貝,圓圓的臉蛋上總是笑盈盈的,大大的一雙眼睛裏,閃爍著無盡的求知欲。意美是個有心勁的姑娘,文雅內向,平時不多話,但一旦討論起家務等細活兒來,她能說的有條有理的,我們都說,她是大姑娘畢業,可以進入孝順媳婦行列的了。果不其然,她是我們四人中最早結婚的。

彎子繞得太遠了,還是往回繞吧:

鐵路修好了之後才開始分工種。

我和雙英,加上小付和小許分配到機修車間,亮君,小唐,王小玲(王玉珍的侄女),李兵和李意連分配到了儀表間,小朱,小胡分配到了鍋爐房, -- 將來是當水暖工的,這些算是技術工種;而李洪,趙祥等十多人,分配到了灌瓶車間,當灌瓶工,那是熟練工種。

修了半年鐵路的我們,在 1976 年六月被送到了北京西郊灌瓶廠。我們一行十二人。住在北京崇文門旅館。當時那就算是棟高樓了。隻是我們不明白:灌瓶廠在西北郊,而我們卻要住在位於北京城東南方的崇文門旅館。

轉了這麽一個大圈子,才開始上正題:

我和雙英,加上小付和小許當然是到北京灌瓶廠的機修車間學徒了。我們的師傅是那三位小年輕:劉洪柯,滿萬寧和劉國誌,我估計 他們也是剛剛出徒,還沒當過師傅的 。

他們仨年齡相仿,劉洪柯好像是個高幹家庭的孩子,老是穿著綠軍裝樣式的衣服,剃著小平頭,一副吊兒郎當的神氣 --- 那個年代,高幹子女都是這個德性!滿萬寧的家庭出身我們不太清楚,好像是臭知識分子家庭的,他身上有一種與我有些臭味相投的酸勁,可我覺得他的比我的要嚴重得多,他老是一副對別人愛搭不理的態度,對什麽事兒都愛嗤之以鼻,讓我說就是鼻孔朝天,好像他什麽都知道,別人什麽都不懂,就他聰明似的;劉國誌是老老實實的工人家庭出身,人很實在,但也有時會耍耍小聰明,弄個什麽小算計的。

那個年代,還沒“帥哥”這個詞兒,按現在的標準,我想他們仨都能算上是“帥哥”了,三個人都是那種身材魁梧、健壯有勁兒的那種,走路,幹活都是一陣風似的,麻利,爽快,三人都是一口的兒音很重的北京話。吳洪柯是個長圓臉,皮膚黑一些,眉毛很濃,眼睛很亮,鼻子很直,嘴唇輪廓清晰;相比之下小滿師傅就有些“小白臉”的嫌疑了,皮膚白皙細膩,臉上的那些器官也都布置得柔且有條理,軟軟的頭發很舒服地蓬鬆著,笑起來,兩隻讓人有些捉摸不透的眼睛會彎成兩道細彎兒,嘴角上還是會帶著“玩世不恭”神態 — 很像我們這裏的一位網友“雪球兒”的頭像的那位 — 也是這個頭像讓我想起了小滿師傅的;而劉國誌則是一副老大粗的樣子,眼睛大得讓人感到他老是是在愣頭愣腦地瞪著你,但他說話很風趣,老北京人的那些逗人的笑料,他抽不冷子地就甩出幾句來,我還能聽懂,因為我媽的娘家就是北京,自從去了武漢,每到暑假,我媽就帶著我回北京避暑,我跟我的幾個表姐在一起玩時,北京的土話也學了不少, 可跟我同學徒的“湖北佬”們就不大能聽懂了。

學徒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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