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獻給我心中的你,獻給我心愛的你
你的霞,於 1993 年初夏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
--- 曹雪芹
----- 也獻給可悲可泣的“第三者”們
三,波鴻
在我寬大明亮的辦公室裏,我手握著一隻鉛筆,正對著麵前這塊掛著有一張零號圖紙得圖板發愣,桌上的電話嘟嘟嘟地叫了起來。我轉過身去,抓起了話筒,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從聽筒裏傳來了你那熟悉的“喂 --- ”的聲音。
“您好!”我直接就用漢語說了,不然,一般我總是先用德語說:“這兒是延根有限公司的常霞,您好!”
“好好!忙嗎?”你親切地問道。
“還湊合吧!”其實這兩天夠忙的,公司與原來東德的一個小公司合作,結果是我們這些搞設計的人的工作量加大了,而車間裏的工人們的活兒卻少了,都讓東德的人去做了。誰叫那邊的工資比這邊要得底呢。公司產品的成本總是下不來,在價格上競爭不過同行業的夥伴們,從去年年底開始,訂貨量明顯下降,老板不得不讓工人們縮短勞動時間,申請市勞動局來給予補助。目前德國的鋼鐵、礦山、機械工業蕭條,直接影響到了我們這些在這個行業上幹活兒的人們了。
“周末,我去你那兒呀?”你在電話裏接著問。
“那我當然高興!隻是星期日一大早有一送客任務,老板跟我說了好幾次,最好我能同去,因為牽涉到一大批訂單呢。”
“不就是送送客嗎?”你仍然興致勃勃,“沒關係,你也可以連我一起送,我也得星期日一大早就走。”
“我不是趕你一定星期日一大早就走,送客也最多不過兩、三個小時。”我誠心地解釋道。
“我的確是要星期日一大早就走,星期日中午還有會議等找我開呢。”你也認真地說。
“能勞駕您這位大忙人來看我,真是榮幸。”我挖苦起來,想不出星期天還能有什麽會可開的。
“行了,別逗了,等我的車票訂好後,再告訴你我到波鴻的具體時間。你可要到車站來接我喲。”你說。
“那是當然的了。禮尚往來,也該如此。”我正說著,一位同事,科努斯特先生,走進了我的辦公室,指著圖板上的圖紙,要與我說些什麽。我對他點了點頭,對你說了聲:“那我等你的電話了。”就掛上電話。
我與科努斯特討論完設計結構變動的事,正在著手修改圖紙,你就又來了電話,說你星期五下午不上班了,吃完午飯就來,乘 14:52 的車, 17:48 就能到波鴻了。
四月中旬的波鴻春意盎然,星期五,我抽午飯時的一點空餘時間,去了趟銀行, -- 因 為星期五銀行也關門早 -- 取了些錢出來,今天下班後該去采購些食物和生活用品了。一個人 的生活,我什麽都從簡了,我看你也是如此。趁這次你來,我得好好把自己的房間布置一下了。去銀行的路上,路過幾個住家,每家的花園都整理的很漂亮,迎春花,杜鵑花,還有那種你沒說上德語名字的,叫“小後娘( Stiefmütterchen )”的蝴蝶花(學名叫三色堇), 等等,還有一大簇含苞欲放的熏衣草。看到這熏衣草,便想起在日本工作時,參加公司組織的去北海道的“社員旅行”。大片大片的熏衣草田地開著淺紫色的熏衣草花,那景色叫人難忘,那花香讓人陶醉 .... 不知為什麽,自從與你相識以來,我開始多愁善感起來,很容易觸景生情。每根神經都那麽敏感,還老愛回想往事。
下午,草草將圖紙中需要改動的地方重新計算了一下,就收拾起了辦公室:周五是可以早些下班的。可老板來了電話,說是一會兒想跟我再碰一次頭,定好星期天送客的時間。還說如果我願意他還可以開車送我回家,老板正好也要去我住所的那個方向。我說我下班後直接去城裏采購,他說那更好,正好與他同路。 ...
等我拎著采購來的大包小包回到住處時,已經下午四點三刻了,還有一個鍾頭,你乘坐的列車就要到站,雖說我的住處離車站隻有三、四站地,也得要一刻到二十分鍾才能到。我隻能將買來的東西規整到它們應該到的位置上,草草將房間收拾了一下,就匆匆去了波鴻車站。
雖說波鴻在魯爾工業區也能算是個不小的城市了,其主車站也隻有三、四個站台是停 Inter City (城市間的快車)的。我趕到你的列車要停的站台時,還有近五分鍾的時間。按你 告訴我的你的車廂號碼,我找到你的車廂應該停到的位置。不一會,列車進站了,這 Inter City 還真準點!在下車的人流中,我看到了你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麵孔,向你揮起了手。你 也同時看到了我,你穿的仍然是那件風衣,手裏提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快步向我走來。我伸出手去,想與你握手,可你卻一把緊緊地摟住了我,不由分說地給了我一個長長的深吻。我讓你吻得渾身發軟,心頭發酥,真有些經不起這種親吻的衝襲了。等你鬆開了雙唇後,我還是呆怵怵地站在那兒,一時,似乎是忘卻了一切,忘記了現在是何時何地,該做些什麽了。你看著我那發呆的樣子,用手指做了個鉤子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說:“發什麽愣呢,傻丫頭!”這時我才緩過勁兒來,拉起你的手,向月台的出口走去。
與所有城市一樣,波鴻的主車站( HBf ) 也在城市的中心,車站的南出口是郵局,也許是因為郵局大樓太高,遮住了陽光,或是因為去郵局的人不如去商店街的人多,車站的南出口顯得很冷清;正對著商店街的北出口就熱鬧得多,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在商店街和車站之間有一條六車道的馬路,可以說是城市的主要道路。與所有城市的主車站一樣,這裏也是各路公共汽車和路麵電車所匯集的地方。出了北站出口,左手是車站旅店等等,右手就是各路公共汽車和路麵電車的車站。
下班時間已經過去了,路麵電車裏較空,雖然隻有幾站路,我們還是找了一個座位,肩並肩地坐了下來。乘路麵電車,又讓我想起了第一次去大連時,第一次看到和乘坐路麵電車的事兒。我生長的城市隻有無軌電車,在大連見到路麵電車時,感到很新奇。我問你大連的路麵電車還有嗎,你說還有的。
一路上,你一直攥著我的手不放,我想指指車窗外,給你介紹下波鴻的城市你都不放開一下。電車在我的住處停下,我拉著你下了車,直徑向我的住處走去。
我住在一憧四、五層高的樓房裏,一樓,按德國說法是地麵層,是房東開的麵包店;二樓住著房東老倆口,三樓以上都出租,而我住在最上麵的一層的頂樓。樓梯上到盡頭後,右手是一間供大家晾洗完的衣物的樓閣頂間,裏麵沒有做裝修,牆壁是赤裸裸的,傾斜的房梁柱上來來回回地拴著晾洗衣物線繩,犄角裏還堆著房東不常用的一些物品。樓梯盡頭的左邊就是我的住處了:進門後就是一個小 Diele ,說不上是門廳,隻有一米多見方,最多隻能說是個走道,牆上有幾個供掛外衣用的衣鉤子; Diele 的右邊有一扇門,是衛生間;接著就是廚房設備,不是正規的一間廚房,隻是用了一整套廚房設備就著房間的牆角隔出來的一個做飯燒菜的地方,除了抽油煙機之外,凡是廚房應有的,這裏也都有了,在爐灶的上方就有一扇天窗,打開後油煙可以直接飄出去,所以也用不著抽油煙機。往前走就是一間三、四十多平米的大房間:起居室 + 寢室,也是沒有牆壁隔開的,起居室在這邊是一排起居室櫃櫥,寢室那邊是一排睡房用的櫃櫥。兩套櫃櫥背靠背,將這大房間隔開來,分成起居室 + 寢室。兩套櫃櫥的盡頭與牆壁之間,是去寢室的入口,入口處掛著深棕色的絨布門簾,隔開了寢室。起居室裏隻有一個長沙發,兩隻座椅圍著一個長方形的沙發桌,與長沙發對麵有一台電視機,放在電視機櫃上。由於是頂樓,房間的窗戶都是天窗,顧名思義就是開在房頂上的窗戶,順著房頂的傾斜鑲嵌在屋頂上的窗戶。天窗很大,加上家具少,房間顯得很寬裕、亮敞。 Diele 的左是一小塊空場,靠牆角處有一扇門,那是間小儲藏室。由於房頂的傾斜,儲藏室的門很矮,要彎著身子才能進去。整個房間鋪著厚厚的粗羊毛地毯,我還在床邊和起居室長沙發的踏腳處鋪上了自己買的紅地黑花的細羊絨地毯, --- 這是一套帶家具出租的房間,家具和粗羊毛地毯 是房東的。
進門後,我見你爬樓梯爬得有些氣喘籲籲,就讓你在長沙發上歇一會兒,並告訴你那長沙發的靠背可以放平,便是張加寬了的單人床。你將長沙發的靠背放了下來,剛等我關好房門,還沒來得及脫下外衣,就抱起了我,放在長沙發上,把我吻了個夠。然後開始一件一件地給我們脫衣裳,你還不時地在我敏感的地方吻上幾下,逗惹得我那七情六欲不知該從怎麽散發才好。我順從地讓你做著這一切,享受著你的親吻和愛撫,直到我們全都赤條條的了,你我便不顧一切地、瘋狂地、將這些天來積壓在身體和內心的愛向對方傾瀉了出來。 ...
等我倆都飽嚐夠了這場愛的甜蜜後,肚子開始叫了起來。你打開了你帶來的公文包,掏出了一個塑料袋,說:“這還是上次咱們一起去魚市時買的比目魚呢,上次咱們沒能吃完,我把他們凍了起來,我出門前從冰櫃裏取出來的,現在早該解凍了。我來燒給你吃!”
我說我也剛剛買回一些食物,也給你做個我拿手的爆京片。
不一會,我這間小房間裏就充滿了魚肉飯菜的香味兒。你又像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瓶白葡萄酒,從我起居室櫃櫥裏取出了僅有的兩隻葡萄酒杯,我們美美地飽餐了一頓。
飯後,我讓你去衛生間,好好洗淨身子,還給你找出了件天藍色的毛巾浴衣。我的浴室看上去很寬敞,也許因為設施簡陋的緣故吧:隻有一個淋浴間,一個洗麵器一個抽水馬桶。一個洗麵器的上方,是帶鏡子的櫃櫥,放著洗浴用的香波、肥皂和一些化妝品;馬桶的旁邊有一個落地小櫃櫥,放著毛巾,手紙等等。衛生間的天窗也很大,比你在漢堡住處的浴室要亮堂多了。趁你洗澡的時候,我飛快地收拾好了殘羹剩飯,燒上茶水。還找出了條幹淨的褥單,鋪在長沙發床上 — 遮蓋住剛才做愛時留下的痕跡。
你穿著浴衣走出了浴室,看到我給長沙發床鋪褥單,不解地問:“咋的 , 咱們分床睡覺嗎?”
我故意逗你,說:“怎麽?嫌條件不好?”
你也看出我是在逗你,學著我當初在你那兒時說的:“行啊,我什麽苦都吃過,不在乎的,在哪兒睡都一樣!”聽著你那怪聲怪調地學舌,我不禁噗哧地笑了出來,馬上又板起臉來:“你沒插過隊,也沒留過學,你吃過什麽苦?”
“小霞呀,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吃的苦你是難體會到的。”你歎了口氣,但不想把話題拉開,“你這裏也的確太簡單了,不像個女孩子生活的地方。”
我找出了一個白底綠花的咖啡壺,說:“我這裏沒有茶壺,這個咖啡壺還是公司裏一位工友送的呢,我也沒怎麽泡過咖啡,就用它泡茶吧?”沒等你回答我就把一把茶葉放進的咖啡壺裏,將剛剛燒開的開水倒了進去,剩下的開水灌進了保溫瓶裏。
你走到起居室櫃櫥旁,看到我也隻有一套咖啡杯,說:“看來咱們也隻好就用咖啡杯來喝茶了。”說著,你取出了兩套咖啡杯,準備擺到桌子上去。
我說:“為了你來,我還特地去買了些家常用品、裝飾品什麽的,隻是還沒有時間布置上。現在你在這裏,我也不想去布置什麽了,隻想與你在一起,享受我們在一起的時光。”我隻是匆匆將還沒開包裝的玻璃杯子衝購物袋子裏拿出來,洗刷幹淨,說,“這玻璃杯子也是剛剛買來的,就用他們喝茶吧。明天早上我們再煮咖啡喝,好嗎?”你將咖啡杯,放回了原處,順手將在咖啡杯旁邊放著的一個玻璃煙灰碟取了出來,問我:“怎麽,你也抽煙?”“我這是特地給你準備的呀!”我知道你的煙癮上來了,“你抽煙吧,這茶還得泡幾分鍾才好喝呢!”
喝了一道茶後,已經晚上九點鍾了,但天色還亮著。我說:“咱們出去散散步好嗎?附近有個墓地,裏麵很漂亮喲。”
你猶豫了一下,說:“明天再說吧。”可能你累了。
我擰開了電視,把遙控器給了你,說:“你看會兒電視,喝著茶,休息休息吧,我去衝個澡就來。”等我從浴室出來時,你還在認真地在看電視,我把窗戶的百葉窗全都關上了,屋裏馬上就暗了下來。我把電視機的音量旋小,打開了長沙發旁的讀書燈,和你肩並肩地坐在長沙發上。看到你那習慣性的鎖眉,我一邊用手指企圖將那些鎖著的皺紋展開,一邊對你說:“你就訴訴苦吧,看你有什麽苦,我難體會到的。”
你對我說過,你是工農兵學員,在南京上的大學,畢業後就被分配在現在的公司,從一個一般的小職員,一直幹到今天這個職位。在家裏,你是老大,兄弟姐妹們都聽你的。每年過年,都是你招呼全家去你母親那裏,包餃子,吃團圓飯。可以說你的一生至今,內內外外都是風調雨順的,我想不出你能有什麽苦楚。
不過,你並不願意說這個:“跟你訴苦有什麽用,你還太年輕啊。”你抓住我的手,順手把我摟在了你懷中。說:“我真羨慕你的年輕!”說著又開始了對我的親吻。
我實在抵擋不了你的進攻。你的每一個吻都似乎是吻在了我的心上,要把我的心吸走似的。我也情不自禁地緊緊地摟住了你,想要與你溶為一體,盡情地享受著你的親吻和愛撫,接受著你給我的溫存和體貼,為你那激情的衝刺而興奮、發狂。這又是一個靈魂與肉體緊密結合的一夜;這又是一個讓我體會到做女人的幸福的一夜。
第二天,我們睡到了近十點才起床。
我煮了很淡的咖啡,加在熱牛奶裏,放上白糖,還特煎了好幾個雞蛋角火腿腸,烤了一大疊吐斯。此外,奶油,奶酪,果醬等也都齊全。你看到奶油、奶酪,說:“你看來是夠西化的了,連奶油、奶酪都吃上啦。”
我說:“其實奶油、奶酪的營養價值很高,而且也不是那麽難吃,象我買的這種,是荷蘭產的,叫年輕的高達 ( Junge Gouda ) ,一點兒都不臭,多在口中嚼嚼,還有牛奶的香味 呢,你嚐嚐嘛!”
我覺得飲食也是文化的一個部分,要學習這裏的文化,不去習慣這裏的飲食是學不到家的。當然,我並不主張一定要吃奶酪才是學習了這裏的文化,有許多生活習慣是無法一下子適應的。
在我的縱容下,你切了一小塊奶酪,用筷子夾到口中,嚼了嚼,沒置可否。但是起碼沒吐出來,而且咽下去了。
奶油,對中國人來說,算是稀罕的東西了。我對奶油的喜歡,還是我媽媽培養的呢。小時候,家裏饅頭吃剩了時,就切成片,在火爐子上烤著吃。一次,媽媽不知是從哪裏買到的一小塊黃油,抹在剛剛烤好饅頭片上,那個奶油烤饅頭的香味讓我至今難以忘記。可是你對奶油,好像也不是很感興趣。
早飯後,我們去了魯爾大學。雖然我早已在日本就告別了大學院時代,但是與在這裏的留學生還是有些聯係的:在我供職的公司裏就有一個中國留學生在假期裏來打短工的。通過她,我認識了魯爾大學裏的一些中國留學生,甚至得知其中有兩、三位還是我小學的同學和鄰居呢。他們借給我他們的學生證,我可以去大學的遊泳池很便宜地就能遊泳。我有時也應他們邀請去大學玩玩,參加使館為留學生舉行的一些活動,不過大多數都是看電影,當然是看國內帶來的影片。 --- 我在日本留學時,使館就有這種“優惠”,那時在我上學的大學裏, 隻有我一個人是正式的留學生,逼得我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如何放電影。每次從使館那裏得到影片消息後,就在各個學部的告示板上貼出廣告,說有中文電影, xx 時候,在 xx 階梯教室上映。然後自己去找學校管理部的人,要來大階梯教室的鑰匙。每次還真有不少的人來看。 ---
經這裏魯爾大學裏的中國留學生們的介紹,我知道了那裏有一個中國花園。可還沒好好地去玩遊過呢。此時時置仲春,中國花園裏景色很好,花濃草綠,樹繁葉茂,五顏六色的杜鵑花、玫瑰花等等爭芳吐豔,牡丹花含苞欲放,清清的池塘中,荷葉下麵有幾尾金魚悠閑地遊來遊去,木質的八角亭上蓋的還真是綠光閃閃的琉璃瓦呢。八角亭旁邊的毛竹叢,翠綠欲滴,園內的路徑,部分是用鵝卵石鋪的。庭院的中國味道很濃,隻是在庭院中遊玩、散步的人們,除了我們倆人之外,都是些 高鼻子凹眼睛 的老外。我們在園內走了一圈,照了幾張像片後,就去了市中心。
我們先逛了逛商店街,大的百貨商店哪兒都有,我們沒進去,順著波鴻有名的步行街 Kortumm Strasse ,從市政府大樓一直走到此街盡頭的中國物品商店。一路上隻是看看熱 鬧,除了你給我們買了兩隻冰激淩之外,別的什麽都沒買。那裏離城市花園 Stadt Park 不遠了,我們索性就去了城市花園。那裏也有盛開的杜鵑花, 玫瑰花等, 綠茵茵的草坪,修剪得幹淨整潔。人工湖裏有天鵝,野鴨子等,雖都是野生的,但讓遊人們喂養得一點兒也不怕人。別的,我實在想不起來波鴻還有什麽好看、好玩的又不多花錢的地方。魯爾天文館,魯爾足球場,波鴻煤礦博物館,還有那個全德國有名的、可以和漢堡的那個“ Cats ”相提並論的“ Starlight ”旱冰表演,等,倒是都在附近,可這些不是能在一天的時間內都能完成節目,也不全是我們的興趣所在。
傍晚,我們回到了我的住處,你看到離我住處不遠的地方有一家名為“香港酒樓”的飯館 + 旅館,便提議我們去那裏吃晚飯。我也同意了。我們一起相互衝洗完了一天遊玩的汗水,又不免要親熱一番後,換上了幹淨衣裳,下樓向那個飯店走去了。
凡是帶旅館的飯店,我總是有些提防,按我在日本生活的經驗,經營這種飯店的人多半與黑社會有聯係,所以我根本沒有來過這個飯店吃飯,盡管他離我的住處很近。不過現在有你陪著,我就不害怕了。我把我的顧慮說給你時,你還笑話我呢。遺憾的是這個飯店的廚師水平也太一般了,沒有什麽特別能讓我們稱讚的菜。
飯後,我們雙雙挽著手,走出飯店,來到在街上,迎麵吹來的晚風,讓人十分覺得十分爽快。不遠處就是墓地的進口,我問你去那裏散散步嗎?你說,“去哪裏散步不好,怎麽偏要去墓地?你可知道,德國的墓地裏埋的可是真真的死人。”經你這一說,我還真嚇著了。可是你還真的帶著我向那墓地走去了。我也隻不過是喜歡墓地裏的寧靜、花開不敗的環境,在這個曾經是被煤炭的黑灰覆蓋過的城市裏,能有塊這樣的綠地,怎麽能讓人不稀罕呢。
如果是懂得各個教會派別區別的,從墓地的布置、安排就能看出來這是哪個教會派別的墓地。你我都是教會盲,對此沒有什麽研究,隻看個熱鬧罷了。墓地有大有小,大的是一個家族用的,小的隻是兩口子或者隻是一個人的。幾乎每塊墓地都是精心修整過的,除了鮮花綠草和灌木叢之外,有的是磨的很光亮的大理石墓碑,有的是在一般的石頭上鑲嵌著用鋼鐵鑄寫上的名字的墓碑,各有自己的特色,都很漂亮。我難以想象那下麵還真真地埋著死屍。 --- 直到後來,我親自參加一個葬禮後才真的相信了。 --- 這是後話了。墓地有一些來掃墓的 人們,他們給死去的親人帶來鮮花,有的還點上蠟燭。全不象在國內上墳,帶到墓地的全是吃的、喝的,和香火。
在一座盛開著碎小的淺藍色的勿忘我花兒的墓前,我停住了腳步,花崗岩的墓碑上刻著 Dieter Hans Müller (迪特 · 漢斯 · 米勒), 墓碑前的花杯中插著粉紅色康乃馨。
“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你前麵了,你會來我的墓上來看我嗎?”我突然問你。
“胡說什麽,我比你大,還是個男的,隻會是我走在你之前的。”你呲得我了。
“我隻說如果呀,”我是想知道你對我到底是怎麽想的,我在你心中到底占了個什麽位子,我在你的生活中扮的是什麽角色。
“這個如果是不成立的!別問這種傻話了,啊?”顯然你是煩我了的糾纏,對這樣的問題你或許根本就沒有去想過。不由我再說什麽,你摟著我的肩膀,走出了墓地。
波鴻是處在魯爾工業區的中心的一座城市,原來是座煤礦城,與中國的沈陽差不多,除了礦井之外還有煉鋼、煉鐵、煉焦廠。二戰結束後,在德國人重建家園的時期裏,魯爾工業區可以說是德國的工業核心了。在這些鋼鐵、煤炭工業興旺發達的時候,可以想象波鴻是個什麽樣子:各個工廠的大煙囪一個勁兒地吐著濃黑的煙霧,街道、房屋總是被煤炭的黑灰覆蓋著。隨著德國的興旺發展,人們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國家對環境汙染的控製逐漸加強,招致這裏的生產成本上升,礦井一個接一個地被關閉,鋼鐵廠、煉焦廠等也支持不下去了,後來也漸漸停產、關門了。生存下來的是一些機械製造廠,比如我現在供職的公司。還有:波鴻也是歐寶公司的歐寶( Opel )車生產基地之一。離我住處不多遠就是歐寶的生產廠。
我住處的對麵,是個賣大眾車的車行。兩百平米左右大小的的停車場上停著各種樣式的新的、舊的(二手)大眾車。停車場的上方橫七八豎牽掛著紅、黃、白、綠、藍等顏色的小三角形的彩旗,其間還掛有彩燈。
看到汽車,你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告訴我說你的那輛奔馳小車被盜了。說是就在漢堡港,你去辦事時,估計時間會長一些,不好意思讓司機等,就把停在車流量還很大的馬路旁邊的停車場道上了。等你辦完事回到原處再來找車,那車已經不翼而飛了。好在那車是上了保險的,也有防盜設備,幾天後保險公司就在波蘭找到這車,可是車上的零件已經被拆卸的無一所剩 --- 除了那件防盜設備之外 --- 那是向衛星發射信號的一個發射器。當然保險公司 給你賠了一輛同等級的奔馳車。
我們毫無目的地走進那個車行,一輛接一輛地看著車內外的裝配、布置以及所標出的價格。與國內的物價相比,德國除了小車之外,尤其是二手車,什麽都比國內的貴。你問我怎麽沒買輛車,我說現在的工作和生活中並不需要。我在日本已經取得了駕駛執照,來德國後,還沒真心想買車。因為這城市交通很方便,上、下班有路麵電車,公共汽車,用不著車,買東西,到近處遊玩,乘車也很方便。有張市區月票,可以在市內無拘束地乘車。在日本我也隻是在大學上學時,為了學習和生活的方便買了一輛舊得不能再修理的二手車,到東京去工作後,住的是公司的房子,上下班也有電車,很方便。那輛二手車的車檢也過期了,我根本就沒開到東京去,把裏麵的收音機卸了下來後,就直徑退回原來賣給我車的那個車行了,不然要處理掉一輛車,還要花錢的。
你說我一個月工資不少,除了給國內的父母寄去些錢外(他們幫我撫養我的女兒呢),也沒有多少用錢的地方了,你說我一定已經攢了不少錢了,問我攢那麽多錢幹什麽?我說我很想買棟房子,結束這種“遊子”的動蕩生活。日本學習 + 工作的那八年的時間裏,我總是有種臨時感,覺得那裏不是我久住的地方,所以生活用品能將就就將就了,沒有心思去打扮自己住的地方、添置什麽家具。就是現在在這裏工作的這一年半多一點兒的時間裏,這種臨時感也沒有消失多少,所以住的還是帶家具一起出租的房間。與你相識以後,不知為什麽我產生了想在這裏安家的想法了。其實我想要有個家的想法早在我離開母親的那個家後,被送到大連去培訓速成日語時就產生了。那時剛剛與女兒的爸爸、我的大學同班同學定下戀愛關係 --- 哎,不說這些了吧?會不會掃你的興?你說沒關係,不過天快黑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回到房間裏,我沏上了茶,接著還削了兩個蘋果,但不是象一般中國式削皮法 --- 旋轉 著削皮,而是先將蘋果劈成八塊,然後再每塊一一除皮除核,最後插上牙簽或是小叉子。我在你那兒時就是這樣削水果的,你看到後就笑了:連削水果的方法都洋化了。我回國時給女兒削水果時,女兒也這麽說我。可我覺得這種方法好呀,吃的人方便嘛,並不是我不會旋著削。
我們換上了睡衣後,我把電視機桌轉了九十度,讓電視銀屏對著寢室的入口,這樣躺在床上也能看電視了。可是沒等我擰開電視,你就把掛在寢室入口處深棕色的絨布門簾放了下來。“我看你還看不夠呢,就別看電視了!”你說著就敞開了睡衣,緊緊地把我摟在了你滾燙的懷中。。。。又是一場愛的狂風暴雨,你幾乎吻遍了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膚,然後就是讓我身心發酥、發麻對口吻和觸動我的心尖的愛撫、瘋狂的進攻、直到“轟炸”完了到此為止你所積攢的所有“炮彈”。在你“彈盡糧絕”之後,我仍緊緊地抱著你的軀體,並將雙腿交叉在你身後,不讓你過早地離開我,盡情地享受你在我體內停留的每一秒。
等這場靈肉上暴風雨漸漸平息後,我們又衝了一個澡。我將茶水和蘋果端到了寢食,放在床頭櫃上。
我們依偎在一起,你喂我一丫蘋果,我給你喝一口茶,這種親密無間的感覺,除了我小時侯與自己的母親在一起時有過之外,還真的從未與別的什麽人有過呢。看著在暮色中你臉部輪廓的側影,就像小時候剪紙、雕刻過的英雄人物的臉龐。我看的第一部小說是歐陽海之歌,書中的歐陽海一直是我心中敬慕的英雄,至今那書的封麵:在巨大的火車頭前,歐陽海勒住了受了驚的戰馬的圖形在我腦海中仍是很清晰的。從那時起,我雖然很明確地知道這種英雄人物隻是在書中,報紙上,但還總是盼望著會有這樣一位英雄人物出現在我的生活中。現在在我麵前的你,雖並不是這種英雄人物,我也已經很心滿意足了,因為我現在對“英雄人物”的追求目標似乎也有所改變了。你喝了口茶,將茶杯放回床頭櫃上,低下頭來,眼中一反往常的那種毫不在乎的氣勢,現在流露出來是無限的溫存。我想用自己的雙唇迎上去,你卻隻是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喃喃地、自言自語地說:“小霞想要個家了。。。。”
星期天早上,我們早早起了床。早飯幾乎還是昨天的那一套,隻是我沒有做煎雞蛋角,卻蒸了碗雞蛋羹。你洗漱後刮完了胡子從浴室走出來,就聞了到雞蛋羹的香味兒:“嗬,還變著花樣呢!”等我把雞蛋羹從蒸鍋中端出來時,你看到我“蒸鍋”裏的蒸屜時,忍不住裂開嘴笑了:“這可是個高級手工藝品啊!”我那“蒸屜”是我自己用找來的樹枝,一一扒了樹皮,剪齊了長度,用線繩一根一根地捆紮成的。雖有些歪歪扭扭的,但是能完成“蒸屜”的作用呀!這裏我找遍了波鴻的商店也沒見有“蒸屜”買的。
早飯後,我隻是將刀叉碗碟草草地堆到洗碗池裏,幫你穿戴完畢,無法形容心中的戀戀不舍是什麽滋味,幽幽地對你說:“我還是送你去車站吧!”
“送君千裏,終有一別,再說你老板不是要你去送客嗎?”你說,“我又不是小孩子,去車站的路還是認識的。”
正這時,起居室桌上的電話叫了起來:我老板來的電話,他在路上的一個電話亭給我打電話呢,說是遇到了堵車,恐怕會耽誤時間。我看了看表,快七點半了,我對他說他不用來我這裏接我了,我八點十分之前就能趕到車站去,可以與他在車站碰頭,這樣就可以節約一些時間了,顯然這也是他打電話來的意圖。你的去漢堡的列車,開車時間也是八點左右,看來是天意讓我送你到車站了。這樣一來你也就沒再多爭。我簡單地化了化妝,隨便地披上了件風衣,就與你一起出門了。
雖然是星期天,去車站的路麵電車來得也很勤。電車很空,我們坐在一起,你一直緊緊地攥著我的手,似乎是怕我跑掉。一路上我們沒有說什麽話,到了車站,離你要乘的列車開車時間還有近十分鍾的時間。我們在月台的長椅上坐了下來,你把手中的黑公文包放到身旁的座椅空處,雙手抓著我的雙手,自信又堅毅的眼神中也夾雜著溫存、含蓄。你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幾次欲言又止,都隻是把我的手攥了又攥,揉了又揉。直到車站的喇叭裏廣播出了你的車次後,你把我摟進了你的懷中,長長的親吻後,你撫摸著我的頭發,在我耳邊輕輕地說:“這從個月起,不要吃避孕藥了,好嗎?”然後又使勁兒地摟了摟我,好像是在說:“聽我的話!”你好尖銳的觀察力!僅僅在我這裏住了兩個晚上,就能察覺到我在吃避孕藥!盡管我是避開你在場的時候服用的。我從你懷中掙紮出來,估計兩眼是瞪得很大的,不解地看著你:“什麽意思?”
白色車身上塗著紅色線條的 Inter City 停在我們麵前。你提起了公文包,站起身來,我也跟著站了起來。你又在我前額上吻了一下,說:“小霞挺聰明的,怎麽會不懂?”說完你一轉身,大步跨進了車廂中。車門在你我之間關閉上了,列車徐徐地啟動了,我的眼中不知是什麽時候充滿了淚水,模糊了眼前的你。我眨了眨眼,想看清你那漸漸遠去的臉龐上是什麽表情,但是止不住的淚水一而再、再而三地模糊了我的視線,直到列車消失在鐵軌道的拐彎處。。。低頭擦眼淚時,看到手表的指針已經指向了八點十分,理智告訴我:我得馬上把自己從這離別的痛苦中拔出來了,可是眼淚怎麽也擦不幹。我幹脆不管他了,理了理頭發,朝四周看了看,月台上已經沒有什麽人了,我也疾步走出站口,來到車站前的廣場上。老板的車已經停在那裏,我拉開了後座的車門,含含糊糊地說了聲:“ Guten Morgen ! (早上好! )”便低頭座了進去。老板也許是趕路趕的,沒有注意到我的異樣,回答了一句“ Guten Morgen ! ”後,就啟動了小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