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日上午，新京報記者獲取的判決書顯示，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於6月9日作出一審判決，江西上猶上訪者陳裕鹹之死案的12名被告人，被判處故意傷害罪分別獲刑3年至14年不等。其中，被告人牛力、蘇日力格、牛鐵光被認定為惡勢力團夥。
陳裕鹹生前照片。受訪者供圖
61歲訪民被毆打致死
2018年11月14日，新京報刊發《上訪者陳裕鹹之死》《截訪公司的火熱生意》兩篇調查報道，引起強烈反響。
報道稱，2017年6月初，江西省上猶縣61歲的陳裕鹹因一起塵封十餘年的偽劣種子案進京上訪。其間，陳裕鹹在北京豐台、大興等地多輛車內遭截訪人員的恐嚇、拘禁、捆綁和毆打，直至送醫時搶救無效死亡。2017年8月23日，北京市公安局出具的《鑒定意見通知書》顯示，陳裕鹹符合他人用鈍性外力反複多次作用於頭頸部、軀幹部致機械性窒息死亡。
北京警方經1個月調查，包括截訪公司負責人牛力在內的12名主要嫌疑人全部抓獲，隨後牽出江西省贛州市上猶縣信訪局雇傭截訪人員遣送訪民的事實。陳裕鹹長子陳維樹提供的一份視頻資料顯示，事發當天，時任上猶縣信訪局長賴學文開價2.5萬元，讓牛力等截訪人員將陳裕鹹送回上猶。
報道還披露，陳裕鹹死亡後，牛力公司開展的截訪生意浮出水麵。其自2012年從事截訪以來，抓住截訪的巨大商機，在2014年自立門戶，直至2016年注冊成立北京神州暢行汽車租賃有限公司，構築起一條包括地方政府、信息員、截訪司機、黑保安在內的截訪利益鏈條。
此後，牛力等12人由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二分院提起公訴，案件於2018年5月24日在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今年6月9日作出一審判決。
死者陳裕鹹生前與家人在一起。受訪者供圖
判決書披露上訪者遭毆打細節
一審判決書披露了上訪者陳裕鹹遭毆打的全過程，案件諸多細節係首次完整披露。
判決書顯示，2017年6月4日13時許，被告人牛力獲悉被害人陳裕鹹從江西至京上訪，在確認陳裕鹹身份後，指使被告人牛鐵光安排人員、車輛將陳遣送回原籍。
牛鐵光隨後安排被告人張立陽、於雪彬及蘇日力格指派的被告人陳雲、郭林鋆一同去接陳裕鹹。當日15時許，上述人員將陳裕鹹押送至北京市豐台區望園東裏附近看管。途中，因陳裕鹹不配合，張立陽、陳雲、郭林鋆先後對其毆打。
當日18時許，蘇日力格、牛鐵光等人到達望園東裏，在更換車輛期間，因陳裕鹹反抗，蘇日力格、陳雲、郭林鋆使用毆打、拖拽等暴力手段將陳裕鹹強行拉進車內，並在車上毆打陳裕鹹。
換車後，張立陽通知陳家全前來看管陳裕鹹，後陳家全用拳頭、警棍等毆打、杵陳裕鹹。
在此期間，陳家全向牛力報告了陳裕鹹不配合及被打的情況，牛力遂讓陳家全安排換大車，並指示牛鐵光去現場察看。隨後，蘇日力格、陳雲、郭林鋆再次使用暴力手段將陳裕鹹帶至陳家全車上。
牛鐵光在返回現場途中購買膠帶，目睹陳裕鹹被打後向牛力電話匯報現場情況。牛力在得知陳裕鹹被毆打後，並未製止，指示繼續遣送。
當日20時許，蘇日力格授意康瑞超將車開至偏僻處，指示陳雲、郭林鋆、張盼、張法輝、李鑫星毆打、捆綁陳裕鹹，用網線將其手腳捆綁，致其趴在車內後排地上。
至21時許，在遣送途中的陳裕鹹呼吸、心跳異常，隨後被送至大興區醫院。至醫院時，陳裕鹹已死亡。
2018年，死者陳裕鹹長子陳維樹與次子陳維彬在北京二中院門前合影。受訪者供圖
形成惡勢力團夥
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查明，被告人牛力冒充信訪工作人員，糾集被告人蘇日力格、牛鐵光等人，長期從事尋找外地來京人員截訪並遣送回原籍的非法活動。
2017年初至2017年6月間，牛力、蘇日力格、牛鐵光等人非法拘禁、故意傷害他人，為非作惡，造成了較為惡劣的社會影響，形成惡勢力團夥，三人係該惡勢力團夥成員。
一審判決書還披露了牛力、蘇日力格、牛鐵光作為惡勢力團夥實施的兩起違法事實。
2017年3月6日，被告人牛力夥同牛鐵光指使被告人蘇日力格及陳家全等人，采取非法拘禁的方式將查某英、俞某開由北京南站附近送返回江西省婺源縣紫陽鎮。其間，查某英被遣送人員威脅，俞某開被暴力毆打。
2017年4月18日，被告人牛力夥同牛鐵光指使被告人蘇日力格等人，采用非法拘禁方式將鄭某花、江某申、舒某金、舒某龍、姚某英等人由北京南站遣送回江西省上饒市。其間，鄭某花等人被遣送人員威脅。
12名被告人獲刑最高刑期14年
一審判決書顯示，牛力等12名被告人均因故意傷害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其中，被告人牛力、蘇日力格、牛鐵光因係惡勢力團夥成員，被從重處罰。牛力、蘇日力格獲刑14年，剝奪政治權利3年；陳雲、郭林鋆獲刑11年，剝奪政治權利2年；張盼獲刑8年，剝奪政治權利1年；張法輝、李鑫、牛鐵光獲刑6年；張立陽、陳家全獲刑3年6個月；於雪彬、康瑞超獲刑3年。
判決書還披露，在案件審理期間，被告人牛力親屬代牛力一次性賠償被害人陳裕鹹近親屬各項經濟損失共計36萬元，雙方達成民事調解協議；陳裕鹹親屬表示不再追究牛力等12名被告人的民事賠償責任，撤回附帶民事部分的起訴。
陳裕鹹長子陳維樹告訴新京報記者，一審判決結果係該案的重大節點。新京報此前報道，2018年10月14日，陳裕鹹家屬向贛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遞交《國家賠償行政訴訟起訴狀》，向上猶縣政府索賠497萬餘元。2018年11月7日，贛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此立案。
2019年11月7日，贛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行政裁定，稱該院在審理陳裕鹹家屬訴上猶縣政府行政賠償一案中，因與本案相關的刑事案件尚未審結，而本案的審判涉及的相關問題，須以該刑事案件的裁判為依據，因此本案中止訴訟。陳維樹表示，隨著一審判決的作出，他們希望行政賠償案會有進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