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懵其人

張懵姓張，但名不叫懵，或許懵可以稱之為他的號，張懵是我父親的同事，小時候常常聽人提到他，人們提到張懵的時候，很可能是因為張猛，張猛的故事很多，每當人們提起張猛的時候，聽話的人便會求證一番，是張猛還是張懵，而答案大多是張猛，我那時也不識字，懵對我來說隻是一個發音，隻覺得張懵和張猛這兩個名字放在一起像是說繞口令，很好玩，我對這個名字本身的含義倒沒有什麽特別的聯想。
    
    記得有一次父親帶著我上街，迎麵走過來一個人和父親寒暄，父親叫他老張，此人高大魁梧，穿著四兜製服，可以說是儀表堂堂，很像是個幹部，他的確是個幹部，唯一使人吃驚的是他的眼睛有些問題，他的上眼皮像是被馬蜂蜇過一樣地厚實腫脹，使得他抬眼皮時顯得有些困難，他看人的時候，上眼皮勉力微張，給人很懵的感覺。老張抬著下巴，目光從和鼻子平行的角度射出，他和父親說話時，因為要和父親對視，他的頭向後仰得厲害，我感覺至少有四十五的角。
    
    後來，老張的下巴向下收了收，他的目光射向我，我那時還是個小不點，當時也正在把頭仰成四十五度的角看老張，我此前沒見過老張，更不知道張懵的眼睛有問題，但是，我見到老張的第一眼便知道他就是張懵，並且理解了懵的含義，不知道哪個捉狹鬼給老張留下這樣一個生動形象的名字，我感到有幾分滑稽，我心裏正揣摩著老張的眼皮，被老張一注視，嚇了一大跳，心思被看穿似的緊張不安。老張非常和藹地和我說了幾句話，仿佛並未察覺我之所思，我緊張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些。
    
    當老張走遠之後，我向父親求證，答案是肯定的，到此時我才意識到張懵隻是個外號，至於他的本名，或許我曾經聽到過，但卻沒有任何印象。張懵給我的印象是個很不錯的人，我為他的眼皮感到非常遺憾。
    
    幾年前，我見過一個小男孩，他也長著非常緊繃的眼皮，懵著眼看人，他說話時臉也需要向後仰，據說，那個小孩子稍大的時候割了雙眼皮，一切便回到了正常。現在很多人有著正常的眼皮，但卻為了美容的原因去割雙眼皮，製造一個人為的褶皺和大眼。割雙眼皮是個非常簡單的手術，輕輕一刀，或者縫兩針就能解決問題。
    
    每當有人提到割雙眼皮，我常想起張懵，而張懵早已過世，在張懵生活的年代，這樣簡單的小手術還未有沒被掌握，張懵的眼皮便緊了一輩子，外號也跟了一輩子，也不知道是否因此影響了婚戀和升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