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小鳥爭食

四年前，我在後院種了一棵桃樹，第一年，那棵樹接了一個桃子，一家三口把那桃分吃了，第二年上麵接了三個桃，一人一個很好分配。到了第三年，樹上一下接了三十三顆桃，這下好了，感覺終於可以敞開吃桃了，全家上下都很盼望桃子成熟的時刻。誰曾想，一天早晨，滿樹的桃子突然不見了，不知什麽動物先下手為強，來了個連鍋端，期待了很久的桃子一口沒嚐上，最為令人氣憤地是，所有的桃核全都在樹上，桃核個個幹幹淨淨，不帶一絲果肉，像是特意嘲笑桃子的主人一樣。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偷嘴者是誰，是小鳥，還是鬆鼠？到底是哪種動物有這等高超的吃桃技巧？小鳥和鬆鼠似乎都有作案的嫌疑，但似乎又都有些疑惑難以解釋。為了探個究竟，我從商店裏買來了一個小機關，那是個小盒子，裏麵裝著果凍一樣的東西，果凍超粘，裏麵有幾粒米作誘餌，如果小鳥或動物的爪子踏上果凍，偷嘴者肯定會被抓個現行。早上，我把兩個盒子放在桃樹下，等待偷嘴者上鉤。等到晚上我去查看盒子，不但沒什麽動物被粘住腳丫，兩個盒子竟然不翼而飛。過後，我反思了一下，那種果凍做的盒子機關可能隻是種玩具，適合給小孩子捉螞蚱玩，盒子肯定黏在動物身上被帶走了，這種盒子並不適用於做嚴肅的偵探工作。我雖然還想繼續深入探討小鳥和鬆鼠的偷嘴的問題，但後來工作一忙，調查最後便不了了之。
    
    到了第四年，樹上結了更多的桃，桃子的保護又被提到了議事日程，比較幸運的是，我打聽到了一個好方法，HOME DEPOT有專門用來防止偷嘴動物的網，原來我遇到的是一個老的問題。那網是套筒型的，網可以把整棵樹套起來，把套筒在桃樹的頂部和下部兩頭紮起來，桃樹就全在保護網之內，管你是小鳥還是還是四條腿的動物，統統接觸不到保護網裏的桃子。網罩用的是很細的黑色尼龍線，三米開外看不見，所以並不影響果樹的美觀，我很滿意。
    
    桃子熟了，到了開網摘桃的日子，領導率先摘桃，他做事認真，他先去解網罩的繩子，隻見他彎腰在樹下忙活了好半天，最後，他從桃樹最下麵的樹枝上摘了一個不怎麽樣的小桃。看他摘完桃子，我拿個剪刀走到樹前，看準一個最紅的桃子，喀嚓，在桃子附近的網上剪開一個口，伸手摘了一顆紅桃，領導看了我的舉動，批評我圖方便剪網罩太過草率，是為小鳥和動物開大門，讓保護工作功虧一簣，我認為那洞懸在半空中，剪過之後又會合攏，不仔細看還發現不了，動物一定是從樹幹往上爬，根本接觸不到洞，至於小鳥麽，我不相信小鳥聰明到鑽洞吃桃，大家都同意了我的分析，那隻網在四周陸續又開了好幾個洞。桃子差不多吃完了，桃樹一直沒有受到過動物和鳥類的騷擾，我想它們知難而退了。
    
    一天傍晚，我看到領導在桃樹下忙亂地揮舞著雙手，走近一看，原來網罩裏鑽進了隻小鳥，哈，沒想到真有一隻聰明的小鳥發現了半空中的洞。隻見小鳥驚恐萬分，快速煽動翅膀滿樹亂竄，領導左撲右支忙得滿頭大汗，我問他為什麽不拿剪刀剪開網罩，他說，他下班剛進門就看到了那隻小鳥在網子裏掙紮，拚命地亂飛，他認為如果不把那小鳥立即解放出來，小鳥很快會被累死，於是他直奔桃樹救鳥，本以為三下兩下就能捉住小鳥，但小鳥哪裏知道他的好意，一旦他靠近，小鳥便更加拚命的逃，被解救和解救者相互不配合。折騰良久，小鳥終於被解放，脫離了網罩牽絆的小鳥噌地一下飛出去好遠，眨眼就不見蹤影，我看它根本不像要累死的樣子麽，倒是救小鳥的人大汗淋漓，看上去累得半死。
    
    桃樹的問題解決了，沒想到葡萄樹又被小鳥盯上了，這次事實很清楚，是小鳥偷吃葡萄，我種的葡萄是無核小粒甜葡萄，據說這種葡萄含糖多，是個適合釀酒的品種。加州陽光充足，再加上我使用的是有機肥，那些葡萄之甜美之可口，是商店的葡萄所無法比擬的。葡萄熟了以後，小鳥很快就跑來湊熱鬧，它們在後院葡萄架下留下許多葡萄皮，讓我有些憤憤。我的這種葡萄皮又薄又嫩，吃到嘴裏並不覺得皮的存在，我都是皮肉一起吃，從來不吐葡萄皮，它們倒是比我還講究，充什麽小資！
    
    我發現小鳥開始偷吃葡萄時，葡萄還很多，吃幾個就吃幾個吧，雖然我對它們的方式有點耿耿於懷，但我當時並沒真正太往心裏去。沒想到啊沒想到，這些小鳥得寸進尺，有一天，我看葡萄皮成了堆，還夾帶著許多鳥屎，它們肯定在這裏開party了，吃就吃吧，還拉上了，有沒搞錯，這到底是誰的家啊，無法無天了。我一抬頭，居然發現它們在葡萄最密集的地方安了家，我還沒發綠卡，它們倒不客氣地自住上了，真把這裏當自個兒的家了。如果任它們這樣折騰下去，蚊子蒼蠅馬上要被招來了，這種行為絕對不能再被寬容，我把葡萄架上的葡萄一串不剩地全剪掉了，給小鳥留了個空架子，哈，它們可能自知做得太過分，很無趣地搬走了，留下一個空巢。
    
    前些天的一個傍晚，我在廚房洗碗，我邊洗碗心裏邊琢磨，不知我的棗子什麽時候能熟，這麽想著於是眼睛就向窗外一瞄，我發現枝頭最上麵一顆棗子稍稍被太陽曬紅了一點，小鳥已經在曬紅的地方啄了一個疤 ，我想，棗子應該是開始變甜了，饞嘴鳥和饞嘴人一樣，對吃總是最在行。看到留著疤的棗子，我受到一些刺激，我們從小受的教育都是吃飯不挑食、不剩飯，這些小鳥吃葡萄吐葡萄皮，啄棗子的時候，棗子青的地方一點都不碰，吃一半剩一半，絲毫不懂珍惜，讓我看著很刺眼，心頭有點孰不可忍的感覺，我得趕快行動，給棗樹上加網罩，阻止它們再糟蹋果子。
    
    第二天，因為忙，我自己沒動手去加罩子，我指揮領導去做，領導沒有及時執行我的指令，又過了幾天，棗子開始慢慢變紅，也沒見小鳥有什麽動靜，看到棗子一直安然無恙，我便有了僥幸心理，昨天，我猛然發現原來五六十顆的棗子隻剩下了幾個，我甚至還沒來得及為它們照相，我為自己的粗心大意追悔不已。
    
    又過了幾天，滿樹的柿子也都不見了，太令人氣憤了，這些年，偷嘴者一直沒有動過柿子和棗子，今年，它們居然全麵掃蕩所有的果樹，一個也不肯放過。後來，領導告訴我，他在樹上發現了半隻被啃的柿子掛還在枝頭，他不甘心，於是把那半拉被啃的柿子洗過削過，他悄悄地獨自嚐了一口，幾個季度的照料和期盼總算沒有完全白費。據稱，柿子非常甜，以前，也許我們從來沒有把如此充分成熟的柿子留在樹上，所以小鳥沒來得及下口。
    
    小鳥三番五次地搗亂，看來它們惦記上了我家後院，我與小鳥的鬥爭還是長期的任務，容不得半點疏忽。與小鳥爭食，半真半假半遊戲，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