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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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子,往事

(2007-12-03 22:06:57) 下一個
在我童年的記憶裏,穿新鞋是一件困難的事。小時候的鞋子都是布鞋,布鞋會越穿越大,所以合適的新鞋要比腳丫小那麽一點,緊巴巴的新鞋踩過幾天以後,才可以剛好跟腳,穿可腳的鞋子走起路來不拖拉,看起來精神利索。
    
    我怕冷,我的布棉鞋都是媽媽親手做成,棉鞋的夾層裏填滿了厚厚的新棉花,棉花蓬鬆柔軟,鼓脹著占滿了鞋裏的空間,要把腳丫裝進新棉鞋很是花功夫,腳趾頭要使勁往裏鑽啊鑽,鑽半天也不能把腳丫放進鞋裏去。小時候穿新棉鞋時,一定要媽媽幫忙才能穿上,我和媽媽一起使勁,媽媽提著鞋後跟使勁地往上拉,我蹬著腳用力往下踩,每次都要折騰好一陣,新鞋才能穿上腳,踩開以後的新棉鞋,不鬆不緊柔軟舒適,冬天坐在教室裏就不會再凍腳丫。
    
    我的第一雙皮鞋是哥哥在我上高中時送給我的,那時的皮鞋質地很硬,比起新布鞋來更是夾腳,穿新皮鞋的腳丫常常會磨出水泡,那時覺得新鞋磨腳的痛苦人人都要承受,是一個不可避免的曆程,當痛苦成為天經地義,它便不再成為痛苦,所以,穿新鞋還是一件令人向往的事。
    
    很多年以前,我在香港短暫工作時,曾買過一雙瑞貝卡的網球鞋,那雙鞋給我留下的印象特別深刻。當我第一眼看到那雙鞋時,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可是,再看到500多港幣的價錢,我猶豫了,那時我的工資還不到這個數目。第二天,我不由自主又走到了那個店,當我拿起那雙鞋時,我知道我是真的喜歡它,於是變不再猶豫。
    
    我的那雙心愛的白色網球鞋和我經曆了一些事,我剛穿它不久就回國,在一個雨雪交加的初冬的日子,一個朋友開車送我去哥哥家,在我們路過一條大河時,正趕上參加水利工程的民工從附近的河灘撤離,各種卡車和手扶拖拉機載著一車車的民工把公路塞得嚴嚴實實,民工們擠作一團,坐在敞篷的卡車或手扶拖拉機上,他們披著朔料布或者舊衣服,在寒風中打著哆嗦,那情景很有幾分淒涼。我們的汽車一直被堵在路上無法動彈,最後我們不得不下車到附近休息,路麵上是民工卡車帶來的爛泥,踏步行走在爛泥之中,我很心疼雪白的網球鞋。我的心愛的網球鞋雖然後來被我仔細護理過,它沒能回複原來的潔白,但我依然喜歡,它一直跟隨了我很多年。
    
    我有一個特點,在某段時期總是會特別關注某種事,曾有那麽一陣,我特別留意人們的鞋,我不單逛商店時喜歡研究鞋子,每見到一個人,我的目光最後都會悄悄轉到腳下,對所見鞋子的質地樣式以及與服裝的搭配暗自做一番評價。依我對鞋子的理解,鞋子不一定要精致,隻要和環境及服裝搭配合理,就是好鞋,我對在新加坡見到的一雙釘子鞋印象深刻,它的鞋底之上隻有一個象圖釘一樣的皮子,穿的人腳趾就夾著那個釘子行走。試想,炎熱的赤道之下,休閑時穿這樣一雙鞋是不是很愜意,可惜的是那雙鞋不是在商店,而是穿在別人腳上,不然,我一定會把它買回家。
    
    那一陣我特別喜歡買鞋,記得有一次我買了一雙新鞋,回到家後,我立刻開始試穿我的新鞋,或許是因為穿新鞋比較興奮,我一邊穿鞋,一邊向草帽大講很遙遠的一件往事。十多年前我到北京出差,住在招待所,同房間一個女士問我哪裏買的涼鞋,她的到訪的男同事馬上接話說,人家腳丫周正,穿什麽鞋都好看,你的腳丫是不規則多邊形,像隻海星,如果你光腳在神農架走一圈,準有人報告說發現了人猿,那個男人的玩笑話令我忍不住發笑。
    
    我說完了故事,草帽大也不吱聲,他抱著膀子一直在看天花板,於是我追問一句,我的故事你到底聽進去了沒有,聽完了也不笑一下,他悠悠地說,這故事我以前聽過一遍,討厭,不早說,故意讓我再說一遍,等著看我的笑話,他繼續看著天花板,仿佛自言自語地說,被別人誇了一句,記了十幾年,哈哈,誰不喜歡好聽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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