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明哥

懷念明哥

空空

又是周末加班，下午忙完了回到家，習慣地拿起電話，我撥通了姐姐的電話，說完了家常，姐姐告訴我，明哥去世了，我的心一震。明哥是我的堂哥，雖說是堂哥，可明哥大我好幾輪，童年時,我在他父親葬禮上隻見過他一麵，忙亂的人群中，我並沒有機會和他說話。等到我中學畢業，我考學到了明哥生活的城市，這時我才算正式認識了明哥。

在我上學離家之前，媽媽告訴了我明哥的事情，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我的爺爺和他的爺爺是親弟兄。明哥是二爺的長房長孫，可以想象，當年他的婚事對家族來說是多麽的重要，明哥當年儀表堂堂，親事說了一家又一家，明哥始終不答應。可是，出人意料地是，在一個酒席上，二爺一個朋友向二爺提親，經朋友說合，二爺三言兩語把明哥的婚事定了下來，對方是門當戶對的富裕人家的千金。 這時的明哥已經有了心上人，對方是遠近聞名的美人，明哥的心上人雖說也是出身名門，可她已嫁人並失去了丈夫，在那個年代，這樣的結合無論如何是行不通的。

不管明哥如何抗爭，明哥還是娶來了父親選下的新娘。 新娘進了門，這時，人們才吃驚地發現，新娘有殘疾，新娘五官端正精致，可是，她的背上有個凸起的大包。新娘進門之後，明哥曾經有過激烈的抗爭，可隨後是土改的到來，明嫂的娘家被鎮壓，明哥這時不忍心舍棄自己的新娘，他帶上新娘遠走他鄉，而她的心上人也孤身一人帶上女兒到另一個城市生活。

我來到了明哥生活的城市，我見到了明哥和明嫂，盡管在此之前我已經知道明嫂的情況，可見到她還是令我吃了一驚，她的頭發稀疏，身子單薄瘦弱，背上鼓起的大包使得她的身子短了許多，可是她的五官精致端正，皮膚白皙細致，說話輕柔，她一一問起家鄉親友的情況，她溫柔的話語令剛離開父母的我感到分外溫暖。 這是一個溫暖的家，明哥明嫂總是輕聲細語著一起做美味的飯菜，幾十年的歲月他們如何走過，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們之間的那種默契，於無聲處流露著默默的親情。明哥和明嫂有一雙兒女，那是一個完滿的家，和他們在一起，我感受到家的溫暖，象在自己家一樣。記得有一次，我的棉襖罩衫被掛了一個口子，我拿去請明嫂幫我縫，在縫好的衣服上，那個三角叉子竟不大看得出來，明嫂告訴我，縫衣服的時候，看著衣服的反麵縫，這樣正麵的針腳會更平整，從此，我縫衣服的手藝也好了起來.

在我最初上大學的那些日子，每到節假日，每當我想家的時候，我就去明哥家。有時，我常時間不去明哥家，明哥就會帶上好吃的東西穿越城市來到學校看望我，明哥第一次到我的宿舍時，同室的女生爭著叫伯伯，當然，她們後來知道了那是我堂哥，如果明哥長時間不去看我，宿舍就會有人追問，你哥哥什麽時候再送好吃的來呀。

明哥喜歡和我講從前，從明哥那裏，我終於明白了我那個大家族許多複雜的關係，誰和誰是一支，哪個老房子是誰家的產業，以前家中是什麽樣的，以前從沒有人如此細致地給我解釋過，明哥講的一切都令我入迷。 明哥很懷念家鄉，他是個大胖子，行動不方便，無法常常回老家，通訊發達以後，他時常會打電話給我父親，過年過節從不間斷，明哥和父親同歲，可是，每次打電話，他都會對父親說，叔叔，我想你了，我給你拜年，中秋節好啊，端午節好啊。。。

出國之後，我再沒有回到那個城市，也再沒有見過明哥，有時，我心裏會想，如果我見到明哥，我應該給他買什麽禮物呢。今年秋天回家時，我還向父親問起明哥的情況，父親說，明嫂去世了，明哥曾經愛過的女人終生未再嫁，也去世了，退休以後的明哥自己做些生意。 沒想到，再聽到明哥的消息已是陰陽兩界，明哥的女兒抱著父親的骨灰回到故鄉，把他葬在了祖父的身旁。 願善良的明哥在家鄉的土地上安息。

2005.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