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禮物

母親節對大多數人來說是個快樂的節日，對我來說卻是難熬的一天，因為
思念母親，因為再也無法盡女兒的孝心.

那天，我躲在樓上唱歌，相同的歌唱了一遍又一遍，家裏靜悄悄的，每個
人都知道，我唱歌的時候，如果一首接一首不間斷地唱，那一定是心情糟
糕透了，先生一聲歎惜，哎，又想家了.

到了傍晚，先生說，我沒有鑽戒送你，但確實有禮物，他帶我到後院，我
看到兩棵小棗樹並排站在一起，青青的棗花已掛滿枝頭，棗花的清香溢在
空氣中。他對我說，你不是一直喜歡棗樹麽，所以我栽上兩棵，那是你和
我，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做連理枝，我忍了一天，此刻卻再也忍不住
了，我的淚撲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童年時，媽媽曾一次又一次地告訴我，在我出生的那一年，父親在院子裏
種了好幾棵棗樹苗，他說，等我長大了就可以有紅棗吃了。當年，父親在
廚房的四周種了三種棗子。房前是小棗，房後是大個的零棗，房側是長棗，
這三種棗子有三種不同的形狀和三種不同的口味，小棗個子小，零棗長得
象乒乓一樣圓，長棗是橢圓形，小棗酸，零棗脆，長棗甜，那些棗樹比我
長得可是快多了。從我記事開始，每到中秋前夕，那些棗樹的枝頭就掛滿
了紅棗，記憶中的那一串串的紅棗啊，連著童年連著家連著父母的愛.

初夏是棗樹開花的季節，棗花是青色的，細小得叫人不易發現，可那些小
花所發出的香氣卻可以傳得很遠，總引來滿樹的蜜蜂，棗花釀出的蜂蜜可
是上好的蜜啊。這時的棗花還可以泡茶喝，清香甘甜勝過龍井，隻是我們
都舍不得拿新鮮棗花泡茶。夏天時，我往往等不及棗子成熟，倒不是因為
嘴饞而是為了新奇，青棗子並不澀，嚼起來有一點點粘，很喜歡那種那種
青青的味道。秋天是棗子成熟的季節，紅透了的棗子垂在枝頭，被壓彎了
的枝頭就擱在房頂，這時在房頂上轉一圈，什麽棗子就都有了.

那些棗子啊，可以吃上整個秋天也吃不完，新鮮的棗子多麽好吃就不用說
了，媽媽還把棗子用白酒泡過，封在壇子裏，到了春節的時候，壇子裏的
醉棗就如剛從樹上摘下來一樣新鮮，我一直覺得，在嚴寒的冬天吃著脆生
生的紅棗那才有年的味道. 用曬幹了的棗子熬粥做棗餅，既補身體又好吃.
其實我愛棗樹還有其他的原因，那就是棗樹滿足了我爬樹的願望，在廚房
門口，父親種的是一棵酸棗樹，酸棗樹的樹叉很低，從我開始有記憶的時
候，我就可以爬那棵棗樹了，我爬棗樹並不一定是為了上樹摘棗子，主要
是為了上房頂，那棵棗樹有一個分了叉的樹枝，樹枝垂在廚房的房頂，我
隻要上了樹，雙手撐著分了叉的樹枝輕輕一壓，樹枝就把我蕩到房頂上.

那個廚房的房頂是水泥做的，光溜溜的，北麵是兩層樓的山牆，房頂陽光
充足，避風向陽，視野開闊，無人打擾，我可以在高高的房頂安靜的讀書，
周末的時候，我常常索性帶上席子褥子枕頭爬樹上房，躺在房頂讀書，一
消磨就是大半天。看累了書就看雲彩，想象天上的白雲又變成了什麽模樣。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那棵棗樹就象梯子一樣供我爬上爬下。我的童年在棗
樹上蕩啊蕩，一個春秋接著一個春秋.

等我離開父母以後，夢到家的時候，爬樹摘棗子的情形在夢裏出現的次數
最多，在國內的那些年，每到春節回家，媽媽打開醉棗壇子的時候也是我
最快樂的時候，媽媽愛說，這些棗樹啊，和你一樣大，過了春節離開家，
包裏總是被媽媽塞滿了醉棗和棗幹.

讓我覺得最為遺憾地是，自從上學離開家以後，我再沒有機會在秋天的時
候回趟家.有一年的秋天，先生出差路過我的家，我特意囑咐他幫我帶上棗
子，可惜的是那時已是深秋，他爬上枝頭費了半天的勁也隻是摘了小小的
一袋。更為可氣的是，他在火車上大方地拿出棗子和別人分享了一半。等
到我看到他，我那個失望啊，我盼了那麽多年的棗子，居然被他送掉一半，
看到我如此的失望，他跑到市場上買了許多給我，可那和家裏長的能一樣麽.

也許當年我的失望太深了，先生為此一直感到愧疚，於是才想起來在母親
節送我兩棵棗樹.

可我爬棗樹的夢想何時才能再實現呢。前幾年，父親翻修廚房，那棵供我
上房的棗樹已被砍掉了一半，那時的棗樹已無法再爬了，更不能上房，再
後來，沒有了媽媽的照料，它枯萎了。

LG載的那兩顆小棗樹還在院子裏開著棗花，它的清香和遠方家中的棗花一
樣芬芳，有青青的棗子已鼓鼓地冒出了小頭，我在盼著秋天，我在盼著它
早點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