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鴿子(下)

鴿子們在夏天裏忙碌地繁育後代,二樓的鴿子窩裏到處是鴿子蛋.每年立了秋以後,就到了揀鴿子蛋的季節,媽媽說立秋後孵出的小鴿是傻鴿子,隻有這時候,我才被允許上鴿子樓,每次提上籃子到樓上轉一圈,都可以揀上幾十隻鴿子蛋,這樣,我們的早餐桌上總有鴿子蛋吃,鴿子蛋的蛋清象果凍一樣透明,是我的最愛.小時候每次上鴿子樓,我都喜歡把半個身子伸出窗口,我喜歡從那個小窗口向遠處眺望,一片片的樹木和房頂,視野好的時候,還可以看到遠處黛色的山巒.

年複一年,野鴿子們在那個小樓上進進出出,忙碌地繁衍後代,餓了展翅飛到田野,渴了有清流小河,生活似乎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可轉眼到了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田園裏的鳥兒少了,各種的農作物噴撒著數不清的農藥,河流也日漸幹枯,鴿子們有時候飛著飛著會收了翅膀突然從天空栽下來,鴿群在一點點地減少.

我的媽媽看在眼裏痛在心頭,她往地下撒糧食,鴿子們視而不見,一代又一代,它們隻知道在田野裏自己覓食,從來沒有把眼光放到那個它們日夜居住的青磚大院.於是,媽媽就天天上樓送水撒糧食.後來哥哥幫媽媽在院子的一角修了一座炮樓一樣的小塔,上麵放上水盆,水盆差不多達到了房頂一樣的高度高,鴿子們慢慢地明白了那是為它們備下的飲料,於是,開始一群群地光顧那個小塔上的水盆,媽媽再把糧食從塔樓上一點點往下引,鴿子們就這樣一步步被媽媽引到了大院裏.每天,媽媽往院子裏一站,鴿子們就圍著她飛呀飛,麻雀看到鴿子下地,居然也飛下來湊熱鬧.

冬天的時候,為了調配鴿子們的飲食,媽媽還把蘿卜紅薯跺成碎丁給鴿子增加維生素.父親則負責定期買回一袋袋的穀子玉米.在媽媽的精心照料下,鴿群又開始壯大起來了.就這樣,媽媽喂鴿子一喂就是十幾個春秋.

童年的時光,鴿子們的咕咕聲陪伴著我的夢.每當鴿子的翅尖扇動著飛向天空的時候,看著鴿群轉瞬消失在天空,我的目光就被帶到了藍天白雲之上,我的心似乎也在跟著鴿子到了遠方飛.對我來說鴿子差不多是一種象征,純潔,輕快,理想和夢,以及家的溫暖.

那個鴿子樓曆經上百年的風吹雨淋.屋頂已有些斑駁,一樓的雕花屏風雖說已被父親油漆過許多遍,歲月的痕跡還是顯而亦見.留好那座鴿子樓是一家大小的願望,幾年前,父親請人把那個鴿子樓又做了整修,父親修了房頂和門窗.

多年來,鴿子們的咕咕聲一直陪伴著我的夢,每次回家,我都要到鴿子樓轉一圈,看鴿子,看門樓裏畫的粉筆畫和那些的彎彎扭扭的字.自從媽媽離開以後,鴿群一點點地在減少,幾前我年在電話裏和父親說起鴿群的情況,父親說鴿子隻有一百多隻了,我的心有些惆悵.今年再問起鴿子的事,父親說,鴿子們都走了.父親告訴我,近些年周圍建了許多的高樓,鴿子喜歡高居.最後,父親說,鴿子是一種嫌貧愛富的鳥,我的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