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的小學老事突然造訪我家,媽媽茶水熱情招待招待,我對老師的造訪大感吃驚,緊張地在隔壁注意著客廳的動靜,隻聽老師和媽媽寒喧了半天,誇了我學習認真又誇勞動積極,茶都倒了好幾遍,也聽不出老師有何意圖,我轉身給自己也倒了杯水,我喝了口水,水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就聽老師又開腔了,我摒著呼吸,口裏含著水伸著腦蛋豎起耳朵,隻聽老師說,是個好女孩呢,模樣好,高中畢業,我無聲地笑了,老師給哥哥說媳婦來了,隻聽老師又說,女孩兒手巧著哪,還會繡花,我趕忙用手去捂嘴,怕口中的水會噴出來,結果水都從鼻子出來了.媽媽從容地說,別看他個子大,他才十八,還小,我看還是再等兩年吧.
上高中時,哥哥所在學校的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要排演智取威虎山,尋找剿匪小分隊隊員,小分隊要穿林海跨雪原,舞台上翻跟頭,打車軲轆,非要好身手不可,宣傳隊看上了哥哥等一幫小夥子,於是哥哥成了宣傳隊員,不過哥哥挑了灤平的角色去演.上演時,哥哥穿上老羊皮襖出場了,但聽得台上一聲大喝,灤平,哥哥忙應到,"有".他的這聲有還沒落地,台下的妹妹嚇得哇的一聲哭出聲來,妹妹不知道哥哥怎麽變成這個模樣了.
哥哥高中畢業了以後,一心向往著軍旅生涯,他訂閱了解放軍文藝,渴望著了解更多的軍營生活,他還差一點就穿上綠軍裝,他通過了體檢和政審,帶兵的軍官也麵視通過了,閃閃的紅星已在向他招手了,不想有人跑到帶兵的軍官那裏告黑狀,說哥哥從小嬌生慣養吃不了苦,哥哥參軍的夢頃刻之間就那樣破碎了.相信那次他遭受的打擊相當沉重,為此他埋頭大睡一個禮拜.再後來他被招工去了一個煉焦廠.哥哥本以為煉焦廠的工作就象畫報上的煉鋼工人一樣,戴上安全帽和防護鏡,手握鋼條伸到煉鋼爐裏,引得鋼花四濺.威風凜凜的煉鋼工人形象令他無限向往,他興致勃勃地上路了,沒想到,工廠在山溝裏,沒有鋼花四濺,隻有遍地的烏金,原來是和煤礦打交道.那時,他整天地想,難道就在這山溝和煤打一輩子交道?生活的路該怎麽走?哥哥對自己今後生活的路做著艱難的選擇.
在一個風高月黑的晚上,吃了晚飯不久,天空飄起了雪花,媽媽說下雪天也不會有人造訪,早點休息吧,我就問萬一有人來呢,媽媽說,皇帝老子來了也不開門. 剛躺下,就聽哥哥在門外叫門.哥哥從來不敲門,他等不到走到門前再敲門,總是離門口老遠就開口叫,媽,我回來了.結了婚有了孩子之後還是如此.媽媽曾說他,大小夥子整天媽呀媽的喊,你不怕別人笑話.哥哥就說,誰管那麽多.聽得哥哥的叫門聲,我一骨碌起了床就去開門,嘴裏還對媽媽說,你可是說皇帝老子來了也不開門的啊,等得我開門一看,哥哥黑乎乎地站在門外,象個亞非拉的革命戰士,鼻子眼框耳朵孔都是煤灰.哥哥終於做了決定,無論如何,那個煉焦廠是不去了.
再後來哥哥幸運地上了大學.每當他帶回他的影集,我總要仔細地翻看,端詳影集中的每一個女孩兒,心裏想著,不知照片中的哪一位可以做我的嫂嫂,大學畢業之後,哥哥果然帶回了影集中一個漂亮又大方的女孩兒做我的嫂嫂.嫂嫂活潑開朗,很快地就溶入了我的家庭,我也多了一個疼我的人.每當哥哥嫂嫂回家的日子,家裏總是格外熱鬧.哥哥結婚的第二天,我就聽到嫂嫂在新房中唱歌了,嫂嫂好幸福啊,嫁了哥哥這麽好的人,能不幸福麽?媽媽自然也是樂得合不上嘴,但凡誰家娶了新媳婦,媽媽評價新媳婦的第一標準是喜興不喜興,接下來才是長得好看不好看,哥哥給媽媽帶會來了個喜盈盈的小媳婦,她能不樂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