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的世界
自己的故事
1993年光榮進京。老輩人誇咱是光宗耀祖祖墳冒青煙，我也小範圍地膨脹了一下虛榮心。北大是個多麽神聖的地界兒呀！能有這機會到北大走上一遭足足讓我沒事兒偷著樂了好幾天，著實體會了一下範進中舉後的癡迷。
可沒想到剛進了大學校門屁股還沒在凳子上坐熱乎呢就被拉到了京郊的軍營，一個月的新生軍訓正式拉下序幕。這軍事化訓練在89年後似乎很流行。年少的我並沒有把它和政治時局掛上必然聯係。92級的師兄們早在一年前就全部被送到石家莊陸軍學院體會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了。聽說他們一年後出來個個都是帶銜的軍官，讓我當時十分地羨慕了一番。
軍訓嘛在高中咱也經曆過，中心思想無非就是體罰。小兵們往往找個最熱的天兒讓大家在烈日下暴曬，還要聲嘶力竭地喊口號像木偶一樣踢正步。咱並不在乎吃苦，不過有些事情老是有些疑問。一次我跟教官私下討論，我說這個既然是軍事訓練就應該教教打槍扔手榴彈開飛機坦克什麽的，踢什麽牢實穀子正步呀。萬一哪天跟鬼子戰場上短兵相接，經過軍訓的我們還什麽都不會，總不能靈機一動跟敵人踢腿吧？誰正步踢得好就贏？再說，咱們的正步也太機械了，膝關節都不用彎曲，走起來像腿上打了石膏的骨科病人，十分的難看。
教官嚴厲地批評我，做軍人的第一要務就是服從指揮執行命令。
想不通我就想方設法偷懶。每當這時候就特別羨慕女同學。女孩子帶著羞澀麵容外加一句“我不方便”就成了屢試不爽的免戰牌。烈日下我在隊列裏苦心琢磨什麽時候裝暈倒更逼真的時候斜眼瞥了一下樹蔭下聚堆兒聊天“不方便”但貌似很方便的女生們，感歎真是個男女不平等的世界呀。
五湖四海的才俊都聚集在一起，聰明人還真多。我還在苦思冥想的時候，連裏浙江籍的阿春已經開始動手實施自己的妙計了。都說浙商天下聞名的精明，號稱中國的Jew（讀音“豬”）。這個體形瘦小麵色微黑尖嘴猴腮的阿春毫無遺漏地繼承了祖輩滿是鬼點子的腦袋。剛一入學就開始鑽營，軍訓不到一周，阿春就像組織提出病假申請。病因我們聽了下巴是劈裏啪啦砸自己腳麵。
“我包皮過長！”阿春向組織坦白。
然後他長篇大論地用什麽摩擦什麽發炎什麽隱憂來說服隊裏麵他的病情直接影響訓練。軍裏的領導很關注學子的病情，怎麽說以後都是祖國的棟梁嘛。根據阿春的實際情況首長批示，
“那就切了吧。”
*** ***
手術後阿春跟我們白霍。說那是一個風和日麗萬裏無雲的下午，一個秀色可餐的白衣天使邊為他寬衣解帶邊輕柔地在他耳邊喃喃，“別怕，一會兒就好了”。局部消毒時護士溫柔地將他的私處悉心剃度。幾個軍醫扶他上輪椅恭敬而小心翼翼地推車進了手術室。當“手術中”的燈光亮起來的時候，阿春感覺自己就是一成人小電影的主演。聽到這兒連我們聽眾都興奮地猛勁兒咽口水。
陪他一起去的哥們兒辟謠說那天就沒有什麽女護士。這種小外科手術是由一個實習醫生做的。在旁邊觀摩指導的老軍醫說那地方不適合打麻藥就隻給了些外敷的麻醉劑。阿春被輪椅送進去之後隻聽到裏麵痛不欲生的鬼哭狼嚎。據說切了包皮之後醫生還有其他重要手術就忙去了，居然忘了阿春的存在。
阿春是可憐巴巴地自己從手術室裏走出來的。因為新割的傷口還在疼痛，走路的動作像隻橫行的螃蟹。褲襠裏吊了隻水桶般兩腿大劈著，誇張地留出了很大的空隙。阿春邊走邊罵，什麽態度！哪有這樣的醫院？！哪有抬著病人進手術室然後讓他自己走出來的道理？！
大家聽了就哄笑。
組織上還真給了阿春幾天假。阿春側臥軍床十分得意，拿出本武俠小說愜意地看，哼著小曲兒書每翻一頁似乎都十分的享受。可是天下多的是東施效顰的。看到阿春僥幸過關好幾個男同學照貓畫虎爭搶著自曝“過長”。當時在茅廁裏我曾低頭仔細端詳了一下我的那物件，歎，自己怎麽就不幸正常了呢？！
包皮風潮實在有損隊伍士氣，連長決定拿阿春再開刀（阿春已經埃了一刀，所以用“再”）來殺一儆百。在手術後的第三天阿春就被叫到射擊場跟我們一起訓練。雖然滿心不情願，但軍令如山阿春也隻好屈從。連長示範了長步槍臥射的基本要領之後，給每人發了杆假槍，大聲指令道“臥倒！瞄準！”
大家都趴下了，隻有阿春還站著。
他使出獨創的螃蟹步慢吞吞地橫行到十幾米外的樹下，撿了根樹杈兒然後又慢悠悠挪回到了隊裏。阿春俯下身子開始在地上一絲不苟地挖。大家包括連長在內都不明白怎麽回事兒，都好奇地注視著。一會兒工夫，阿春在地上挖了個直徑30公分左右的深坑。然後他慢慢地趴了下去，小弟弟正好放在坑裏。
原來這個坑是避免傷口被擠壓的保護設施！
連長都笑歪了，邊笑邊罵，“阿春，我服了你！居然會挖掩體。你個不折不扣的吊兵！”
阿春也不含糊，邊在地上挪動腰肢邊齜牙咧嘴地回了句“好事多磨”， 頓了頓又說，“ 磨擦的磨！”
******
靶場坑儒事件後再沒有誰喊著要割包皮了。
雖說俺緊趕慢趕來晚點兒,
我忘了,
你大哥咋了後來?
我們軍訓那會兒,怎麽就沒有這麽好的段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