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就是心跳(一)
電話鈴響起的時候,剛衝完涼的昕怡正裹著浴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
“HELLO,” 她抓起了電話。
“昕怡,還在生我的氣呢?” 是浩磊致命的磁性的聲音。
昕怡沒有說話,一整天,她在盼著浩磊能夠主動打電話來,現在電話響了,可她卻莫名其妙地還在和浩磊賭氣。
“怎麽不說話呢?真的還在生氣?!” 浩磊越說昕怡越不出聲。
“昨天和你說不打算換工作了,是逗你呢,你這麽有幽默感的人,怎麽就當真了呢?” 浩磊接著自說自話。
“唉,命苦啊,現在這麽好的消息也沒人願意聽。” 隔著電話昕怡都能看到浩磊的嘻皮笑臉。
“你有好消息和我有什麽關係?” 昕怡好奇心上來了,可是又不想承認。
“你還在找ROOMMATE嗎?” 浩磊問。
“你,那家公司真的給你OFFER了?” 昕怡果然上了浩磊的當,一下子忘了自己賭氣的事情。
和浩磊的相識,純屬偶然。
昕怡曾經有過一個男朋友,叫汪煦,和她在國內的時候是同一個公司的同事,兩人同年來到美國讀博,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剛來的時候兩個人都忙著適應忙碌的生活,隻是寒暑假的時候能夠見上一麵。
等到昕怡明白過來的時候,汪煦的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她。
汪煦對昕怡說抱歉,他說在美國的留學生活很孤獨,無法忍受兩地生活的煎熬。
後來昕怡從朋友那裏零零碎碎地聽說,那個女孩是汪煦同級同係的。
昕怡看著影集裏的自己,依偎在汪煦身邊傻傻甜甜地笑,她曾經以為找到了一生的知己和寄托。
然而兩人從相識到分手,前後不過三年,其中有一年半在美國。
什麽樣的海誓山盟能夠天長地久?
昕怡原本也孤獨,隻是每當她孤獨難耐的時候,她就想起汪煦,想起自己的信念,就是熬過五年,兩個人畢業了,找到工作在一起,一切就會好起來。
愛情,原來也敵不過寂寞兩個字。
昕怡把自己封閉起來,每天上課下課,圖書館公寓,她麻木機械地學習著,她沒有了信念,隻剩下孤獨。
她有時也會一個人流淚,隻是流淚的時候她會打開CD聽歌。
她拒絕憂鬱。
她喜歡一切順其自然,她從不強求愛情。
隻是忘掉過去,她做不到。
愛的就是心跳(二)
忙忙碌碌的白天要好過一些,最難過的是晚上,尤其是夜晚,看著窗外的點點繁星,寂寞會一點一點吞噬著昕怡。
太多次,她抓起電話,撥著那個想忘卻忘不了的號碼。
可是每一次,電話沒有撥通她就掛機了。
她很想問一問汪煦,他所說的“無法忍受兩地生活的煎熬”是什麽意思,是遠親不如近鄰嗎?還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不過最終她還是沒有去問,分手不需要解釋,變心了就是變心了,遠近也許不過是個借口罷了。
在認識汪煦之前,昕怡並沒有單獨接觸過男生。
昕怡的爸爸在她初中畢業的時候就去世了,她的爸爸有先天性心髒病,在她的記憶中,家裏的梳妝台上從來都是擺滿了爸爸的瓶瓶罐罐的藥。
爸爸幾乎做不了什麽體力活,乖巧懂事的昕怡很小就學會了做飯,洗衣服,收拾家。她的大腿上至今還留有一塊手心大的疤痕,是她九歲那年煮飯的時候,從灶台上把鍋端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鍋燙傷的。
當時家裏隻有她和弟弟,看著她的腿燙得紅紅的一片,弟弟嚇得在一旁大哭,她一麵忍著痛一麵安慰弟弟,她隻記得媽媽叮囑過如果不小心燙到要趕緊用涼水反複去衝,她衝了又衝,以為沒有事情了,晚上沒有告訴媽媽,怕媽媽傷心。
誰知第二天早上腿上就起了水泡,她一個人偷偷地塗了紫藥水。幾天後水泡下去,就留下了一大片白白的疤痕。
爸爸去世後,昕怡更是要忙著自己的學習,又要幫媽媽照顧弟弟。她從來不和媽媽要求什麽漂亮的衣服,即使偶爾一起出去逛街,她也總是讓媽媽多給弟弟買東西。弟弟長個子衣服換的很快,她自己反正也不在乎穿得好壞。
考大學的時候,昕怡主動和媽媽提出來要考本市的師範大學,一來離家很近,可以常常來家裏幫助媽媽,二來弟弟很快就要上大學了,她想讓弟弟能有機會離家去闖蕩一下,她不能讓媽媽承擔雙方的學費。
昕怡在老師的惋惜的目光中被保送進了那所師範大學。
學校離家很近,課程不緊的時候昕怡就會回家幫媽媽料理家務,輔導弟弟的學習,她也找了個家教的工作,賺些零用錢。她把自己的錢都攢了起來,她想等弟弟考上名校的時候把錢送給弟弟。
同宿舍的姐妹都紛紛談起了戀愛,昕怡每天忙來忙去地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有男朋友。她從小就喜歡讀小說,她也會被浪漫的愛情故事打動,隻是在她的白馬王子出現之前,她自己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
汪煦研究生畢業分到昕怡所在的郵電公司的時候,昕怡的弟弟已經考上了京城著名的理工大學,她自己也已經工作了幾年。
女人天生愛做媒,閑著沒事的時候,公司裏的大嬸大媽就愛和昕怡開玩笑,說汪煦這孩子長得帥,看著又踏實,研究生畢業,要條件有條件,要模樣有模樣。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時間一長,昕怡也開始注意起汪煦來。她聽說他來自一個偏遠的小城,他個子不高,可是看上去卻挺舒服。
有時走在走廊裏,迎麵碰上汪煦的時候,他會主動打個招呼,他雷厲風行的樣子好像總在忙著趕什麽事情。
直到那次公司新年聯歡,昕怡汪煦這對金童玉女在同事的起哄聲中聯手唱了一首<<無言的結局>>
(女)曾經是對你說過
這是個無言的結局
隨著那歲月淡淡而去
我曾經說過
如果有一天
我將會離開你
臉上不會有淚滴
(男)但我要如何
如何能停止再次想你
我怎麽能夠
怎麽能夠埋葬一切回憶
啊讓我再看看你
讓我再說愛你
別將你背影離去
(女)分手時候說分手
請不要說難忘記
就讓那回憶淡淡的隨風去
(男)也許我會忘記
也許會更想你
也許已沒有也許
聽著汪煦好聽的聲音,昕怡覺得自己心裏有種從來沒有的感覺,暖暖的,癢癢的……
愛的就是心跳(三)
晚會結束後,昕怡邊往車站走邊琢磨著一會兒下車該怎麽辦。下車站到家之間的路上有幾家酒吧,昕怡曾經在路上被醉漢騷擾過,所以她平時下班盡量趕在天黑之前回家。
現在雖說剛十點多鍾,但是冬日的夜晚路上並不會有很多行人。
昕怡心神不定地站在車站等車。
昏暗的路燈下,穿著墨綠色羽絨服的汪煦遠遠地朝車站走來。
“你也是坐這路車?” 汪煦問她。
“我坐車回我媽家,”說來奇怪,汪煦來公司這麽久,昕怡還是第一次在車站看到他,“你也是住在這條線路上?”
昕怡聽說公司有個單身宿舍樓,但是因為她們辦公室裏都是本地人,所以她還不清楚公司的宿舍在哪裏。
昕怡和汪煦互通了一下下車站之後,汪煦說,“你下車的地方好像很亂,這麽晚了,不如我們打一輛車送你到家門口。”
昕怡正愁回家的路怎麽走,汪煦現在提出了坐出租車,她鬆了一口氣。本來她是不敢晚上單獨打車的,現在有個伴兒一起走她放心多了。
車來了,汪煦打開車門讓昕怡先上了車,自己又到另一側上了車。
和他並排坐在車上,昕怡的心砰砰亂跳個不停。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手心冒著汗,臉也熱乎乎的,汪煦在旁邊說了些什麽,她幾乎沒有聽清楚。她隻是覺得幾站路怎麽一眨眼就到了。
車停到了家的樓下,汪煦讓司機等在那裏,自己送昕怡上了樓。走在黑洞洞的樓梯上,昕怡幾乎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快到家的時候,昕怡一不小心被樓梯拐彎處的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她一個趔趄,走在後麵的汪煦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黑暗中昕怡感到自己的臉一下子紅了,她站穩了腳,想要抽出胳膊。汪煦順勢拉住了她的手。
兩個人麵對麵站著,黑暗中,空氣裏隻有呼吸的聲音。
“再有一層我就到家了,你還是快點下去吧,免得司機等得不耐煩了。” 昕怡言不由衷地說。
汪煦握了握她的手,說,“我等在這裏,聽到你開門的聲音,就會下樓。”
回到家裏,上早班的媽媽已經睡了。昕怡站在陽台上看著出租車離開,她摸著自己剛才被汪煦握過的手,心裏後悔為什麽平時沒有多擦一點護手霜,讓自己的手又軟又滑。
收拾妥當後躺在床上,昕怡回憶著汪煦專注唱歌時的樣子,電視屏幕發出的光映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睛亮亮的,透著一份帥氣。
她又摸著自己被他碰過的手,心裏湧上一種從沒有過的溫暖。
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著他的樣子,她甜甜地睡著了。
第二天,公司的走廊上,昕怡又遇到了汪煦。
她不知道自己該低著頭走過去,還是抬起頭來迎著他的目光。
他徑直走到了她的麵前,低著聲音說,“這周五有空嗎?我想請你吃晚餐,然後看電影。”
昕怡未加思索就點了點頭。
“那周五下班我在車站等你。” 汪煦說完轉身走了。
昕怡看著他的背影,心撲通撲通地跳著。
也許他不會注意到,她已經換掉了自己心愛的高跟鞋,穿上了一雙平底鞋。
愛的就是心跳(四)
昕怡媽最近也察覺到了昕怡的變化。她看到昕怡有時對著鏡子轉來轉去地選衣服,或者做飯時莫名其妙地傻笑,要不就是一個人站在陽台上發呆,她猜女兒也許是愛上誰了。
要說起來,昕怡家的女人都有些命苦,這可以追溯到昕怡的姥姥。
姥姥原本家世不錯,二十歲出頭兒就嫁給了姥爺,生了三個兒女,夫唱婦隨日子過得還算舒服。
誰知好景不長,解放前夕姥爺隨國民黨去了海那邊的台灣,留下姥姥一個人拉扯著三個孩子。
解放初期的土地改革,一夜之間把姥姥家改得一貧如洗,已經辛苦的日子變得更加艱難。
昕怡的媽媽是姐弟三人中的老大,由於家庭出身的問題,加上當時諱疾莫深的海外關係,媽媽很早就被迫輟了學,進城工作,幫助姥姥拉扯弟弟妹妹。
媽媽因為自己小時候沒有機會讀太多的書,心裏一直有些遺憾,她有個心願,就是讓自己的孩子上大學,過好日子。
誰知天不遂人願,自己的悲劇又孩子身上重演,她覺得很對不起昕怡,從小就開始幫助照顧家裏。
現在昕怡工作了,她希望女兒能去享受年輕人的樂趣,出去走走,多交交朋友。可昕怡每天下了班就急急忙忙趕來家,眼看著也老大不小了,媽媽有點擔心起她的終身大事了。
所以等到昕怡告訴她周五下班有同事相約一起吃飯,順便看場電影,晚上回家會遲一些的時候,媽媽幾乎在替昕怡高興了。她想這個同事,很可能就是導致昕怡最近微妙變化的原因。
媽媽很知趣地沒有多打聽什麽,隻是告訴她不用惦記家裏,放心地去看電影,回來晚的話路上要小心之類的。
星期五那天,昕怡早早地就起了床,滿壁櫥的衣服她從左到右幾乎挑了個遍。紫色的太俗,白色的太乍眼,蘭的那件又有點顯舊。最後選來選去,挑了一件黑色的高領緊身毛衣,一條暗格的褲子。
戴上那副黑珍珠耳墜,穿上軟底皮鞋,外麵再套上短款的棕色皮衣。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昕怡還算滿意,隻是這頭清湯掛麵的披肩發,實在是沒有辦法變出花樣了。
等昕怡下了班來到車站的時候,汪煦已經站在那裏等候了。
她站住了,朝他微微一笑,有點不自在。
“一起去吃韓國燒烤,好嗎?” 汪煦建議道。
兩個人打車到了市中心的一家燒烤店,周五的晚上,店裏幾乎是滿座,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張空位坐下。
昕怡有點心裏有些感謝汪煦挑了這家燒烤店,兩個人不必麵對麵地正襟危坐,或者盯著自己眼前的盤子。
兩人邊烤邊吃,昕怡聽著汪煦聊天兒。她幾乎插不上太多話,隻是點點頭,或者聽到他說到有趣的地方,就忍不住笑著。
她覺得和他在一起很輕鬆,很愜意。
汪煦胡侃了一陣兒,說道,“我小時候家境不好,兄弟幾個個子都沒長高。不過我是最冤的一個,早知道應該多和弟弟搶些吃的。”
昕怡脫口說了一句,“其實看人不能光看外表,我就不在乎個子的高矮。李寧個子也不高,可是有一段時間我還特別迷他呢。”
話一說出口,昕怡就感到自己的臉騰地紅了,聽聽自己都說了些什麽,“我不在乎個子的高矮”,天呢,這不是暗示自己已經愛上他了嗎。
她羞得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汪煦伸過手來,握住她的手。
她抬起頭來,汪煦正注視著她,他的目光讓她心慌意亂。
“你真可愛,”汪煦輕聲說,“你是為我才換上平底鞋的嗎?其實你不必擔心,我不在乎的。我喜歡你穿高跟鞋亭亭玉立的樣子。”
聽了這話,昕怡就象做了錯事被人當場捉住一樣,心裏更尷尬了。
好在侍應生這時過來給兩人添加飲料,總算幫她解了圍。
愛的就是心跳(五)
兩人吃完了燒烤就去看了電影,汪煦買了兩張情侶單間票。
昕怡和他那麽近距離地坐在一起,心裏就象揣了個兔子一樣撲通撲通地亂跳,整個電影都看得糊裏糊塗。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汪煦把手搭到了她的手上,等到兩人走出電影院的時候,汪煦已經緊緊地牽著了她的手。
兩個人一路慢慢散步走回昕怡的家。汪煦和她聊著天兒,也提到他正在考托福GRE準備出國。他還有一搭沒一搭地問昕怡想不想出國。
其實昕怡高中和大學很多同學都已經出了國。昕怡自己從來沒有動過出國的念頭,她甚至連研究生都沒有讀就工作了。
她記得爸爸臨終的時候,哭腫了雙眼的她俯在爸爸的病床前,爸爸用虛弱的聲音叮囑她好好聽媽媽的話,替他幫助媽媽,照顧弟弟。
她忘不了爸爸那乞求的目光,還有爸爸閉上雙眼後眼角流下的淚水。
她心裏曾默默地對爸爸發誓不會離開媽媽。
現在汪煦如果打算出國的話,他倆之間也就沒有什麽希望可言了。
躺在床上,昕怡盯著天花板發愣,她覺得自己好像還沒有開始戀愛就已經失戀了。
她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她不在乎自己是否出國,但她很想有一個溫暖的家,和一個深愛自己的人。
長了這麽大,她記憶中一直是在照顧別人,關心別人的感受。她幾乎不知道被照顧的滋味。
她的頭腦裏亂亂的,朦朦朧朧似睡非睡,一直到下半夜才終於睡著了。
第二天快到中午昕怡才起了床。
洗洗漱漱過後,她去廚房找吃的,看到媽媽在忙著包餃子。
媽媽看到沒精打采的昕怡,心裏“咯噔”一下,不過她又不方便打聽,就對昕怡說,“飯桌上還有豆漿和油條,你要不要先墊點兒,一會兒餃子就好了。”
昕怡從小就有種和媽媽相依唯命的感覺,雖然媽媽沒有多少文化,可是媽媽在她心目中是很偉大的母親。爸爸過世後,年輕的媽媽就守了寡,但媽媽從不怨天尤人,每天起早貪黑工作和照顧家裏,又去照顧姥姥,她很敬佩媽媽骨子裏的韌勁。
“媽,昨天晚上我們去的那家韓國燒烤味道不錯,等什麽時候我和你一起去吃一次。” 昕怡開了口。
“好啊。昨天玩的開心嗎?” 媽媽趁機接了話題。
“還行吧。” 昕怡沒有多說。
“你以後有機會就多跟朋友出去走走,年輕的時候不玩兒等有了家就走不開了。” 媽媽建議到。
昕怡琢磨著要不要接媽媽的話題。
過了一會兒,她說,“昨天和我一起出去的是一個同事,”頓了一下,她又說,“他剛來公司不久,以後準備出國的。”
“那好啊,年輕的時候多闖闖也不錯。你沒有考慮過也出國念個學位嗎?”
“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我不想出國。” 昕怡簡單地說。
沉默良久,媽媽開了口,“昕怡,其實媽媽覺得挺對不起你的,那麽小就開始幫媽媽當家。”
“你不用惦記我,現在你弟弟也大了,我也沒有負擔了,你也趁年輕多考慮一下自己的將來。”
“出不出國媽媽並不在乎,但是媽媽你能真正去拚一拚,免得以後後悔也來不及。”
昕怡沒有出聲。
媽媽接著又說,“別說你了,我自己都在想學點什麽。最近我看到你原來的大學夜校開了個裁剪的課,3個月就可以上完,我還在琢磨去學一學呢。我從小就和你姥姥學手藝,一直沒有機會用,現在反正也不忙,就打算正規學一下,以後可能的話自己開個裁縫店,可以賺點錢養老,同時也有個興趣和寄托。”
昕怡聽了有點驚訝,她知道媽媽經常為她們姐弟倆縫縫補補,小時候媽媽也給她做過裙子衣服,老師同學都誇漂亮。隻是現在媽媽都快到退休的年紀了,再重新學裁縫,不知能不能吃得消。
“媽,你以後退休也有退休金,還去學那個幹嘛呀,多累啊。”
“其實錢隻是一方麵,我是去做點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有了樂趣,你們姐弟離開家了也就不用惦記我了。要是做得好了,有人找我做衣服,我不就是一舉兩得嗎。我自己小的時候就沒有機會去闖蕩,現在老了,也算圓了自己的夢。”
“媽媽對你也是同樣的心情,你原來一直是在幫家裏,為家裏考慮。現在媽媽最大的希望就是你為自己去計劃一下將來。等你們姐弟倆都成了材,過得幸福,才是對媽和你爸最好的安慰。”
愛的就是心跳(六)
不知媽媽是想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鼓勵昕怡,還是她真的想要老有所樂,總之媽媽很快就報了縫紉夜校,專門去買了電動的縫紉機,一絲不苟地學了起來。
開始的時候昕怡覺得媽媽可能隻是三分鍾熱情而已,漸漸地她意識到媽媽這次是認真的。媽媽買了學裁剪用的圖紙,經常一個人坐在桌子前畫畫裁裁地忙到深夜。
媽媽有時也會回來給昕怡講她在學校的見聞,她說和她一起上課的好多是年輕的媽媽,無論理解和記憶都比她好的多,但她很喜歡這種上課的感覺。她很小就被迫輟學,經常偷偷地跑到學校教室外聽老師講課,現在自己能夠堂堂正正地坐在教室裏,她感覺自己就象一塊海綿,恨不得把所有的技巧全都一下子記下來。
看著媽媽忙碌的樣子,昕怡有點擔心,如果她對裁減抱了這麽大的希望,那萬一學不下去的話,豈不失望更大。
很快,昕怡就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媽媽上夜校後半個多月的時候,有一天從夜校回來,她從包裏拿出一個東西,遞給昕怡。
昕怡疑惑地打開一看,是一條暗色碎花的蘿卜褲。
昕怡驚訝得不得了,裏裏外外地看著縫線和接頭,她不敢相信媽媽做了這麽漂亮的一條褲子送給自己。雖說這樣的褲子在商場隨處可見,可這畢竟是媽媽的第一件作品啊。
她試了一試,知女莫過母,媽媽選的布料穿上去漂亮極了。
她真是替媽媽高興,這是媽媽在夜校的第一件成品,就這麽成功。她禁不住誇起媽媽,還興奮地說,“我都盼著夏天趕緊來了,好穿上這條褲子出去臭美。”
媽媽看到昕怡滿意,自己也很開心,她說,“別急啊,等到夏天的時候,我恐怕都會給你做漂亮的連衣裙了。”
昕怡很佩服媽媽。無論怎樣的處境,媽媽都會以一種積極樂觀的情緒去對待,這往往也感染了她和弟弟。
雖然昕怡很早就失去了父親,即使父親在世的時候也是躺在病床的時間多一些,可是在昕怡的心目中,她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和幸福的童年。
隻是昕怡有時在想,不知媽媽心裏真實的感受,媽媽心裏會孤獨嗎?
她一直很想問問媽媽。
直到有一次,媽媽和她聊天的時候,她忍不住問道,“媽,你和爸爸結婚的時候,知道爸爸生病了嗎?
媽媽愣了一下,說道,“當時隻是看你爸身體比較弱小,幹點體力活就氣喘。那時醫療條件不好,也不知道是生的什麽病。”
媽媽好像看出了昕怡的心思,自己又接著說道,“兩個人能夠白頭到老當然是福,但是嫁給你爸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和你爸生活的十幾年雖然不長,但我的心裏已經裝滿了和你爸在一起的記憶。”
每次和媽媽的交談,都讓昕怡很感有感觸。媽媽不會講什麽大道理,說不出什麽驚人的話語,可是媽媽的那種沉穩和慈祥,讓她覺得溫暖,覺得踏實。
她羨慕媽媽和爸爸,他們之間十幾年的愛情,已經融在媽媽的心裏,化作一種無形的推動力,來支持媽媽獨自一人的生活。爸爸雖然走了,可是媽媽心裏並不孤獨。
有一天,她也會找到這種愛情嗎?
看到媽媽對裁剪的成功嚐試,昕怡心裏想,媽媽這麽大的年紀又選擇重新開始,自己有什麽理由不去試一試,闖一闖呢?
更讓昕怡下定決心想要試著出國的,是她想起了台灣的姥爺。
姥爺幾年前曾經托人帶口信回老家尋找姥姥一家人,老家現在隻有小姨一家在那裏,等聽到這個消息時早已錯過了時機,姥爺已經在台灣因病去世了。
媽媽沒敢告訴姥姥這個消息,一個人在家裏哭了很多天。媽媽姐弟三人中,可能隻有媽媽一個人對姥爺還有印象。
姥姥很久以前已經改嫁給了自己童年的一個好夥伴,他的老伴去世後姥姥和他走到了一起。
台灣的姥爺沒有再婚,隻有一個幹女兒。媽媽一直想把姥爺的骨灰帶回大陸,將來有一天如果姥姥過世了,姥姥姥爺可以在天上重逢。
隻是不知道該怎樣把骨灰帶回來。
昕怡現在在想,也許自己去了美國,就會有機會去台灣抱回姥爺的骨灰了。
她突然有種很想出國的念頭。不是為了光宗耀祖,也不是為了出人頭地,她想讓媽媽驕傲。
媽媽不需要她守在身邊,媽媽需要她真正地去挑戰自己的能力,去享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