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是匹無人馴服的野馬,讀書上學也沒能讓我中規中矩。轉眼到德國已經幾年,看身邊的朋友都成雙入對了,而我享受的從來都是一個人的自由。有時候我也想是不是該淑女一下?雖說狂野的個性沒法收斂,可至少咱文靜的長相還是挺能蒙人的。
遇上瑞士水晶
偶遇安子。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大男孩純真害羞的笑容和奇怪的德語發音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接受了他為我精心烤製的蛋糕和一塊兩兩相依的無瑕水晶後,我開始了和他的頻繁交往,沒想到生活從此就急劇改變,也沒有想到從此不僅野得棋逢對手而且碰上一個比我更野的野人---一塊純真的瑞士水晶。
安子是個地質學家,他的愛好除了石頭就是高山,所有瑞士人聞名世界的運動比如登山、滑雪、攀岩,他樣樣精通。十幾年前當攀岩運動開始盛行歐美的時候他就已經是瑞士大名鼎鼎的攀岩高手,不僅在瑞士有他開辟的兩百多條攀岩路線,在澳大利亞也有他開辟的幾十條路線。嗬嗬,幾十年前世界上第一屆真正的攀岩比賽在瑞士舉行時,不瞞您說,冠軍就是安子,那時他正青春勃發,剛滿17歲。
因為熟悉高山,安子的朋友們不是攀岩高手就是高山向導,而安子本人也在瑞士軍隊裏當過高山向導。此外安子還是超級狂熱的水晶采集者,七歲時采到平生第一塊水晶,從此隻要一聽說哪裏可能有水晶就開始興奮,一有機會便躥到山上去采水晶,不管要付出多高的代價、花費多長的時間都要去嚐試。到現在為止他已經在歐洲、美洲、亞洲、澳洲所有可能采水晶的地方都去過采過水晶。不過安子有個很大的遺憾,用他的原話來說就是“我希望我有一位美麗的女友,而她是一塊真正的水晶。”可是他在這個世界上轉來轉去,轉了三十年也還沒遇上那塊可以讓他中意的水晶。
相識不久,安子想向我展示他美麗的祖國,於是我們來到了瑞士著名的盧塞爾市外的vierwaldstättersee。這裏不僅有聞名世界的Pilates峰,還是瑞士的中心,也是瑞士這個國家的發源地。
記得小時候學英語的時候學過一篇文章,講的是七百多年前在一個小鄉村裏,地主蠻橫的要求過往的行人向他的頭像致敬。一個獵人因為拒絕托帽致敬而被抓起來,並被要求向放在他兒子頭上的蘋果射箭。這個故事大家可能都記得,卻不一定都知道這就是瑞士起源的傳說。獵人名叫Wilhelm Tell(威廉 泰勒),當時的故事就發生在這兒。盡管後來獵人射穿了兒子頭頂上的蘋果,他還是被抓起來了並被放逐到湖對岸的孤島上去。流放的途中湖裏起了滔天大浪,士兵們都被嚇得不知所措。威廉成功的勸說士兵放鬆了捆綁自己的繩子,將船駛向了小島,然後找機會逃了回來。後來獵人聯合當地的農民、獵人和漁民,一起成立了一個獨立的國家。他們共同反抗地主的統治,並宣布這個國家永遠要和平並不參與戰爭,這就是瑞士最早起源時候的三個州(Uri,Schwyz,Unterwalden)。
慢慢的周邊的小村都加入到這個聯盟裏,瑞士也就慢慢的有了今天的局麵,但是不變的是他們除了自衛,永遠不加入戰爭的誓言。瑞士今天德文的官方名稱是“Schweizerische Eidegenossenschaft”,直接翻譯是“瑞士盟誓聯合會”,中文翻譯是“瑞士聯邦”。從這個名稱也可以看出當年的共同誓言是瑞士的起源,也決定了瑞士是不參加戰爭的中立國。
安子一邊向我娓娓道來這段傳說,一邊將我帶到一座山下,說是去山上做做徒步,看看風景,其實呢他是想考驗我的體能狀況,想看看我是否是一塊有雕塑性的水晶。從小就赤足在山裏亂跑的我一直自稱為山的女兒,自然沒把這種考驗當做一回事,說說笑笑就和他從冰融雪化的濘泥小路爬到了山頂上。安子一看表就大吃一驚,原來我們隻用了50多分鍾就完成了700米高的山路,而常人爬山的速度是每小時300至400米。安子大喜之下馬上就認定了我作為他的女朋友。而他從來沒有想到,我居然是他爬山二十多年來唯一一個有能力和他在高山上沒有路的地方跳躍行走的人,也因此被他不遺餘力地拉進各種攀岩、登山及挺進沙漠等冒險活動中去。
我們的高山冒險活動
開始了和安子的交往,自然也就開始了另一種真正的冒險生活。我們幾乎每隔一天就去攀岩鍛煉體能,到了夏日的周末就開車前往瑞士采水晶。所謂珍奇之寶都來之不易,水晶也不例外。高山水晶生長的地方大多位於高山頂上,往往都是人煙罕至的絕地。采水晶者往往特立獨行,一旦發現有水晶便占地為王,風餐露宿。可是這種活動不僅十分孤獨而且非常辛苦危險。每次當他或傷痕累累或興高采烈或垂頭喪氣的回來,他爸爸媽媽那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總算能夠放下來。記得第一次我和他一起上山去采水晶,他媽媽拉著我的手,眼裏充滿了感激、寬慰、憂傷、擔心各種神情;他爸爸緊緊地將我擁抱,然後在我耳邊說“我們就把他交給你了”。當時的我正充滿激情,覺得他們未免有點小題大做,後來才慢慢體會到這項活動的危險性,也理解了他父母的擔心和無奈。
有一次在采水晶的時候安子努力想將山頂的一塊大石頭撬動,讓它滾下懸崖,因為他確定水晶就在石頭底下。平常情況下這種巨石都是慢慢鬆動,然後再慢慢往下滾,可那一次那塊大石頭忽然間就毫無征兆的鬆動了並往下滾,而安子本人正在石頭底下,他周圍是空空蕩蕩近六十度角的碎石坡,隻有幾米之外的我這邊有一小塊土地。說時遲那時快,我還來不及驚叫,安子也不知道哪來的速度和力量,一個魚躍飛到了我這邊,四肢著地死死的抓住了這塊土地,而那塊巨石同時以驚人的速度跳躍著、轟鳴著滾下了山坡掉進了懸崖。看著巨石留下的空洞,我們久久回不過氣來。
還有一次我們忙乎了一整天,還沒來得及將采出來的水晶分類包裝,忽然間天氣變得很壞,紅紅的閃電在頭頂兩百米不到的地方張牙舞爪,狂風夾著大雨還裹著冰雹。手忙腳亂的我剛把挖出來的水晶裝入背包,一轉身就發現這近二十公斤的水晶連同背包一起翻滾下懸崖,掉入冰川底下消逝得無影無蹤。安子聽見聲音轉過頭來,我看見他滿臉震驚,眼淚嘩嘩的流出來。還以為他在哭水晶呢,安子卻衝過來緊緊地抱著我,說“我以為你掉下去了啊。感謝上帝,幸虧不是你!”。
再有一次我們半夜在帳篷裏驚醒,風吹得帳篷隨時有滾下懸崖的危險,滿天的閃電將天空劃成無數道紅色的猙獰,而最近的閃電就象一條條發狂的火龍飛舞在我們附近一百米左右的地方,這時候我們感到真正的無助,隻好祈求老天保佑我們平安......
當然,在采水晶的過程中也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快樂。且不說當我們豐收的時候一次可以扛上很多水晶回家,那些美輪美奐的晶體讓人沉醉、著迷;其實每一次住宿阿爾卑斯山的Mountain hut的時候, 我都被告知我是他們多年來的第一個中國客人,光是這一點就夠我樂的了。瑞士的阿爾卑斯山區不僅每座山都有全世界最詳盡的地圖,標明了每一條冰川、每一塊草地和每一條小路,而且山上經常有供人避難或者住宿的Mountain hut。那些小而簡陋的木製mountain hut空氣裏都是自由的氣味,客人們互不相識卻象老朋友一樣隨意攀談。很多退休的老人選擇到 Moutain hut裏自願為人服務、做飯和打掃衛生,以這種行為做為自己的度假方式,並為自己的選擇而驕傲; 而客人中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在hut裏很忙碌的時候,最年輕的成年客人得為大家洗碗。有一次安子、我和另一位采水晶者在一個大型Mountain hut裏連續洗了三個晚上近千隻的碗,盡管我們其實隻是外表上看起來年輕而已。那些快樂的退休老頭子們高高興興的看著我們洗碗,然後就邀請我們去喝他們珍貴的烈酒,還端出瑞士高山上一種特質的硬得可以崩掉牙齒的陳年蛋糕。更有一次我們穿越沒膝深的大雪去采水晶,勞累一天返程時發現雪因為融化變得很軟,以我們普通的裝束根本無法穿越雪山回去。絕望之際我們發現了一個應急用的Mountain hut,在裏麵發現了簡單的帶裝麵條,在門外的雪地裏居然還找到了前一年別人落在雪地裏的一袋橙子,而且居然還是新鮮的!那一晚我們睡得特別踏實,小小的hut更平添了幾分浪漫的氣氛。
在我們多年的采水晶生涯中,最讓我驕傲的是一次曆經多日的絕壁采水晶經曆。那是一座在高山頂上突兀起來的近百米多高的絕壁,安子在十多年前攀岩的時候就發現了一塊水晶帶,但一直苦於找不到合適的夥伴:他一個人無法完成這種高難度的絕壁開采,而他攀岩的夥伴們沒人有開采水晶的經驗,采水晶的朋友們又大多不會攀岩。現在好了,他身邊有一個現成的合適人選,既能攀岩又有采水晶經驗,而且天不怕地不怕整天就想著冒險呢。安子把他的計劃跟我一說明,我們就一拍而合馬上行動。那次我們從懸崖下麵攀岩而上,在水晶帶上麵二三十米的地方鑿了幾個固定點,然後象空降兵一樣將把自己懸空的降下去直到水晶帶。水晶帶很窄,清除完泥土雜物之後安子根本伸不進去手,好在我嬌小玲瓏,所以就承包了所有的開采工作。就這樣靠這一根繩子,我們掛在空中愣是折騰了好幾個小時,最後的結果當然是大勝而歸,采到我們采水晶生涯中最稀有也最昂貴的阿爾卑斯紫水晶。
在我們多年的采水晶生涯中,最讓我驕傲的是一次曆經多日的絕壁采水晶經曆。那是一座在高山頂上突兀起來的近百米多高的絕壁,安子在十多年前攀岩的時候就發現了一塊水晶帶,但一直苦於找不到合適的夥伴:他一個人無法完成這種高難度的絕壁開采,而他攀岩的夥伴們沒人有開采水晶的經驗,采水晶的朋友們又大多不會攀岩。現在好了,他身邊有一個現成的合適人選,既能攀岩又有采水晶經驗,而且天不怕地不怕整天就想著冒險呢。安子把他的計劃跟我一說明,我們就一拍而合馬上行動。那次我們從懸崖下麵攀岩而上,在水晶帶上麵二三十米的地方鑿了幾個固定點,然後象空降兵一樣將把自己懸空的降下去直到水晶帶。水晶帶很窄,清除完泥土雜物之後安子根本伸不進去手,好在我嬌小玲瓏,所以就承包了所有的開采工作。就這樣靠這一根繩子,我們掛在空中愣是折騰了好幾個小時,最後的結果當然是大勝而歸,采到我們采水晶生涯中最稀有也最昂貴的阿爾卑斯紫水晶。
平時登山的時候安子一般都是風一般的在前麵大步流星,因為我們需要在太陽出來前到達山頂。可是安子忘了他1米86的個子,兩條大長腿隻需邁出一步,小短腿的我就需要走出兩步才能勉強跟上他的步伐。我有時抱怨他從來不在高山上招呼我一下,他卻溫柔的說“親愛的,你很強勢啊,在高山上你不僅不需要我的幫助,你還有足夠的能力去照顧別人哦。”哎呀呀真讓我哭笑不得,好歹咱還是個女孩子啊!不過當我有次因為身體不適跟不上安子和他朋友的風樣速度,又不想影響他們狂熱的情緒,就主動提出來他們讓先走,我在後麵慢慢晃蕩。猶豫了很久安子和朋友還是先上了,而我一個人留在一千五百多米的半山腰進退兩難直犯愁。眼見他們的身影愈來愈小直到消逝不見,疲倦不堪的我真不知道接下來一千多米的山路怎麽去完成。呼吸是越來越沉,雙腿象是灌了鉛,肩上的背包向大山一樣壓得我直不起腰來,真想不上去了。可是不行啊,我的背包裏裝的是三個人的幹糧,沒有我那兩個男人會餓死的。就在心灰意冷的時候,忽然間我發現山上的小路上有畫出來的被丘比特之劍射穿的心。“一定是安子給我留下的信號”,我精神一振,腳步就輕快了些。一路沿途的山路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安子畫的一些甜蜜的表心意的圖或者充滿愛意的話,每一個岔路口都有他堆出來的指路的石人。這些圖畫和石人就這樣靜靜的站立在大山裏,向我靜靜傳達安子的愛意。霎時間我感動到每一寸呼吸,餘下的一千多米山路就在輕快的腳步中甜蜜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