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略紀及雜感
Henry Song
2010.5.21
最近實在很忙,快兩個月沒有認真照看博客了,也沒來得及到朋友家裏串門.當然,忙隻是一個原因.
這近兩個月裏,其實發生了很多的事情, 今天抽空摘要記錄一下.
1. 不就是石頭嗎!
朋友Y把兒子送到美國上中學,轉眼兩年多了.四月份,趁兒子放春假(Spring Break),匆匆飛來落杉磯,準備攜妻帶子做一次溫馨的家庭之旅.朋友是個成功人士,擁有兩個紡織廠,最近又新建了汽車製造廠,每天忙得沒天沒黑.難得為了體貼兒子,抽出一個多星期跑到美國陪陪兒子太太,實在難能可貴.問我可以到哪裏去玩.想起幾年前我們一家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自己駕車到猶它州西南部把幾個國家公園轉了一圈的美好經曆,便建議他一家驅車前往,並為朋友的一路行程做了安排:第一天到拉斯維加斯,晚上可以觀賞不夜城的夜景;第二天,進入ZION國家公園,晚上前往BRYCE CANYON公園附近就宿, 第三天......
朋友爽快地接受了我的建議.
第一天, 日過中午,想必他開車應該快到拉斯維加斯了,去電詢問一路是否順利,結果人還在我家附近的酒店,剛起床,準備出去吃午飯......
第二天, 日過中午,估計應該到ZION了,去電話,結果還在拉斯維加斯的酒店,才起床......
第三天, 日過中午,覺得朋友怎麽著也應該正對著ZION的奇岩怪石,交聲讚歎,把他那機身價格逾萬美元的專業單反相機,撥弄得精神抖擻才是,去電詢問,朋友將公園門口晚間寄宿的酒店稱讚了一番......
又過了兩個多小時,去電詢問,告訴我已經在回落杉磯的路上了.至於ZION公園,一家人乘酒店的車,進去繞了一個小時......直到之後又來電話,讓我趕緊幫著在大熊湖定晚上的酒店,要帶兒子去那裏滑雪,我才相信了這不是玩笑.
朋友滑雪回來,我百思不得其解,問道:跑了大老遠的,怎麽進去一個小時,就匆匆回來了?裏麵的景色,真得這麽不堪入目?朋友笑道:有什麽好看的,看來看去,不就是石頭嗎!
這句話,被我拿來將他人前人後地取笑了一個星期,直到他上了返回中國的飛機.
不過笑歸笑,等笑完了靜心去想,便不由生出了諸多的感慨,再次理解,成功人士之所以成功,其實是大有原因的.其原因之一,就是目光獨到,一針見血.當大家都為那石頭的色彩與形態而沉浸於官感的激動之時,朋友的與眾不同,就是能排除這種膚淺的情緒幹擾,一眼看到本質---色彩再繁複紛呈,形體再怪異多端,說穿了,還是石頭.就如那馬,不管是白的,黑的,棕的,紅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萬變不離其宗,反正都是馬.中國古人有"白馬非馬"之論,馬本來是馬,一旦成了白的,黑的,或是其他顏色,前麵加了綴詞,就不再是馬了.這是典型的吃飽了撐著沒事找事,庸人自擾的哲學.讓這種人來做事,再簡單的問題都會變得雜亂無緒,越弄越複雜,最後把自己繞進去看不到出路.而成功人士的思維,最善於將那白的,黑的,棕的,紅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之類的前綴統統撕掉,一眼看過去,目中隻有馬.再複雜的問題,看穿了本質,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這樣的人,於個人,可以成就事業,如我的朋友Y;於國家,可以帶來振興與繁榮,如鄧小平.
鄧小平的偉大,就在於經過了幾十年以紅色為劃分一切的標準之後,一眼看破顏色的外表,直指要害地喊出:不管白貓黑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一句撕開所有前綴的大實話,帶動了中國幾十年的經濟飛躍.
當然,朋友的這番石頭論,對我最直接的影響,就是讓我重新審視博客究為何物.寫博客到底有什麽意思呢?寫來寫去,再天花亂墜,不就是文字嗎?
這一下消滅了我對博客的一大半熱情.
2. 咱可不想讓妻兒成了孤兒寡母
五月一號,陪一個朋友飛到紐約.晚上吃過飯,回到酒店,打開電視,發現新聞裏鏡頭照的,正是隔了沒幾條街的時代廣場.原來當天下午,那裏發現了一輛停在路邊的汽車,裏麵裝著土製的定時炸彈.警察封鎖了周邊的街道,正在小心翼翼地清除呢.抓起相機就想往樓下衝,心想:這場合一輩子估計不會遇到幾回,真是打燈籠難找啊,咱可不能錯過!怎麽也得拍個現場,留個紀念.手已經搭在房門的把手上,又停了下來.尋思:咱這一去,要是趕上那炸彈沒能清除,正好爆了,自己成了灰到不要緊,可家裏的兒子太太從此就成了孤兒寡母,那可就......
於是,放下相機,退回到房間,躺在床上,腦後多墊了兩個枕頭,繼續看新聞......
3.為人師"婊"
大清晨,電話催命一般地嘶吼了起來.其實我的電話鈴聲,平時聽著還是比較順耳的.不過這是早晨六點,正是我睡得最香最沉的時段,任何突然的聲響,肯定既不悅耳,又不舒心.哪怕是放舒伯特的小夜曲,聽著都會象打雷.抓起電話,原來是身居北京,多年不見的朋友,火燒眉毛的急事.兩個極其重要的人物,當天晚上要到落杉磯,無論如何要我親自到機場去接,最高規格地招待.不計成本,但求最好,一切費用,朋友報銷.
得,真是趕上了最不湊巧的日子,因為當天晚上老大學校有活動,需要去參加;老大的童子軍,當晚同樣的時間,也要求全體家長開會,不能缺席,有重要事情商討.同時,老二要上台拳道的課,我要接送.我正為分身乏術不知如何安排頭疼著呢,臨時又插了這麽一出.朋友不停地囑咐:要安排住最高級的賓館,要邀請到最高檔次的餐館吃最高規格的飯菜......,納悶:感情是胡書記光臨?或是溫總理駕到?不過胡溫這樣的大人物,怎麽著也不應該輪到我這等小民私相接待啊......,原來是北京某中學的校長與主任.據說以往來美都是政府機構高規格接待,這次到落杉磯是私人性質的停留,為了能夠做到符合她們的身份,自然不能低了規格,朋友隻好臨時動員我做接待大臣了,並且要求最好開不低於奔馳級別的轎車接送.......,我問: 需要我去租加長豪華轎車 (limousine) 嗎?
據說古代皇帝正式出遊,一般都聲勢浩大,所經之地,各級官員都要夾道歡迎,山呼萬歲,以壯帝威,場麵相當壯觀.不過也有不少的皇帝喜歡微服私訪,或是為了繞過弄虛作假的地方官員以親自體察民情,或是純粹為了擺脫官式繁文縟節的拘束,好自己偷偷地玩個舒心痛快.這等場合,一般都是不願意張揚身份強調規格的.這校長主任二人,既是私人出遊,......當然,這樣的類比並不合適.畢竟皇帝代表的是萬惡的舊社會,而如今早已人民共和國半個多世紀了.
至於這校長與朋友有什麽關係,我睡意未消中迷迷糊糊沒太弄清楚,好象是朋友很重要的一個客戶的兒子要進這個學校,而這個學校在北京是極其極其難進的,以掄起金磚砸破了校門都不見得擠得進去來形容,也一點不算誇張.朋友的客戶知道了校長要到落杉磯"微服私訪",以瀏陽河彎過了九道灣的不屈不撓的精神,就轉到我這裏了…….
迫於我實在沒有孫猴子拔毛分身的本領,隻好求得朋友同意.讓太太代勞去接待,自己還是跑去接送老二上課,中間匆匆趕去參加童子軍的的會議.至於老大學校的活動,隻好與親自高規格招待祖國貴人一樣,無奈告缺了.
太太不解地問,一個中學校長,況且是私人旅遊,需要擺這麽大的譜嗎?怎麽為人師表啊?我笑道,這"表"字,如今都帶了"女"字旁的.
4. 暴殄珍物
煤氣公司因發現我家牆外的管道有點生鏽,怕有漏氣的危險,派人來裝換新的管路.裝畢,又派人到家中為所有的煤氣設備,如爐頭,烘幹機,熱水爐之類,重新點火.因我家中的爐頭已經老舊,工人花了相當長的時間,念他做得辛苦,便為他泡了一杯上等的龍井,告訴他,這是中國一流的茶葉,在美國是很少能喝到的.(朋友在杭州郊外包了一個茶農的茶莊,每年春秋兩季有專門特供,外麵是買不到的,我是沾了朋友的光,雖然身在海外,卻不缺正宗的龍井.)工人聞到茶葉衝泡後散發出的清香,連聲感謝,讚不決口.完工臨走時,特意拿了個一次性的紙杯,將茶水帶上.見他如此喜歡,以為難得碰到了為數不多真正懂得欣賞中國正宗茶葉的"老美",我便要為他包上一些茶葉,讓他帶回去可以多幾次欣賞的機會.工人感謝之餘,堅決拒絕,因為公司規定不可接受客戶的任何饋贈. 隻是下麵發生的,卻讓我差一點兒一頭暈死過去. 工人端著茶,出門時又轉身回來,問我:能給茶裏加些糖嗎?我到廚房拿出糖罐子,遞給他,說:你想加多少盡管加吧.心裏不由暗自感歎:暴殄珍物啊!!!虧了他們公司的規定,不然這麽好的東西被他拿去,豈不白白糟蹋!
茶,說起來,其實是很溫和的一種飲料.幾千年下來,把中國人喝得四平八穩,棱角全無.可是這麽溫和的東西,也許沒有多少人留意到,卻在人類曆史上,引發了一個古老帝國的崩潰,與一個新式帝國的興起.這崩潰與興起,伴隨的都是槍炮與血腥.這兩個帝國,一是中國,一是美國.(這段曆史,以後有空再慢慢來談)
當年中國的茶葉傳如歐洲,一時間,英國的上流社會,以喝茶為時尚與身份的象征.日過半午,泡杯茶,佐以一些糕點,幾個貴夫人於那綠蔭蔥蔥,芳草淒淒的後花園裏,悠然自得地享受一番閑情逸致,與現今中國的白領小資,到星巴客叫上一杯咖啡細品慢飲,其情其狀,有得一比.英文將中國人的茶翻譯成TEA,發音為"替",不知道當年的那些貴婦人們聽著這個詞的時候是什麽感覺.不過我記得,一次在中國,和朋友去星巴克,朋友順口叫了一杯"拿鐵",讓我半晌沒反應過來是何物.最後終於明白,原來是Latte.從此心裏留下了陰影,每次進星巴客,便擔心身後會有人手中拿著凶器,或是那咖啡入口之後,一不小心會硬梆梆地直接刺穿我的腸胃.
5.將DIY進行到底
人說,要想一輩子折騰,生孩子;要想一年折騰,修房子.想想反正我這一輩子有兩個兒子,已經徹底把我給折騰進去了,多折騰一年也沒什麽,於是開始了DIY式的修房.頗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氣概.
DIY的好處就是,房子你愛怎麽修就怎麽修,一切隨心所欲,每做完一點工程,看著心中便會鼓起滿滿的成就感,很讓人陶醉.不過壞處也一大堆,譬如把家裏弄得象個工地,而且越做越似乎沒有盡頭.
我的DIY,起自更換客房浴缸一個生鏽的水喉.換了水喉,發現浴缸邊上滲水,腐蝕了旁邊的牆.把牆切掉一片換了,於是需要刷新漆;既然刷了,幹脆就把整個浴室一起刷得徹底;既然浴室刷了,何不將整個房子也刷上一遍;既然要刷,幹脆把那平時看著不太喜歡的爆米花風格的房頂(popcorn ceiling)全部刮平;而且浴室刷新了,看著那原來的燈飾便顯得老舊,得換;燈飾換了,地板就跟著換成了磁磚;浴室換了磁磚,整個房子就想換地板;既然整個房子鋪地板,就想得先重新規劃一下廚房......中國古人很聰明地說,一個螞蟻窩可以造成千裏水堤的崩潰,就是這個道理.什麽事情都是由小到大,滾雪球一般,不知不覺中就讓人身不由己地被推著往前,最後沒得回頭了.一個生鏽的水喉,弄到我如今恨不得把房子拆了重蓋的心思都有了!
我的DIY工程時至今日,終於把家裏的各個房間基本油漆完畢,地板也鋪了將近一半.至於廚房如何設計,壁爐如何改造, 酒台如何裝修,還在繼續不斷思考之中.好在兒時把那"將革命進行到底"的口號喊到今生今世致死不忘的地步,如今將那"革命"二字換成"DIY",天天喊著為自己鼓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