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啞女一個人在深山老林裏，一心一意的等著客。春去了，是夏。夏過了，秋風送來了冬。冬又去了，客卻再也沒有出現過。一年過去了，一過就是三年。
啞女無聲地哭了整整三年，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失去了以前的光彩。這一天，山裏一陣飛沙走石，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話說悟能在印度逗留了少許，得了封號，可心裏戀戀不忘的還是高家的姑娘。無奈，時過境遷，高姑娘早嫁了他人。悟能雖說也翻了萬座山，曆了千般險，還是熟話說得好，“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悟能於是隻身雲遊四方，這一天來到了這一片林子。啞女還是和以往一樣，拿出好吃的山果和自釀的果酒來招待這位不速之客。啞女的眼睛已經無法看清了，悟能反到覺得輕鬆了幾分。便對啞女講起了自己的經曆。
“當年廣寒宮之行讓我變成了這番模樣；在高家，我不論如何努力卻隻因了這份長相成了他們的眼中釘。我這一生欽慕美貌，欽慕美貌難道也有錯？”
啞女無法說話，眼裏流下了兩行晶瑩的淚。
(二)
悟能看到啞女的眼淚，慌了手腳。“你別哭，別哭，俺給你說個笑話好不好？”
啞女自然是無語，於是悟能接著說，
“我有一回哪，趕著馬車在路上，碰到一單身女子。那女子長得挺不錯的，不知道為啥一人獨行。我就讓她上了我的車。她那身材啊，可是豐滿，看得我心裏癢癢的。正難受呢，那女子說話了。她說她其實是一青樓女子，一晚上收二十兩銀子。你瞧瞧，這不就好辦了嗎？我給了她二十兩銀子，把車趕到遠處一林子裏，解了急。然後啊，俺就坐哪兒抽上旱煙袋了。那女子問我說，“你把我送回去呀？”我跟她說，“你知道嗎，我是趕大車的，送你一程二十五兩銀子。”
”悟能說著自個兒嗬嗬的笑起來，問啞女說，“唉，你說好不好笑？”
卻見啞女不但不笑，還麵帶怒容。悟能這下更是慌了神，敢快解釋，“你可別當真，我那笑話是道聽途說瞎胡謅。你想那，那嫦娥多美啊，我也就言語上冒犯了幾句。那高小姐長得也是天仙似的，我也隻是對她曉以利弊，沒對她動過粗。你可得相信我啊。好吧好吧，我自個兒打我這嘴巴子，誰讓他瞎說。”
說著，悟能真打打上自己了。“
PIA， PIA”啞女伸出手來，抓住了悟能的手。
(三)
女人的手是溫暖而柔軟的。被女人的手抓住，是悟能好久沒有經曆過的事了，不覺心裏怦怦跳起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就傻傻的立在那兒了。
啞女輕輕地收回她的手，走出門。說話間，天竟然以經黑了。悟能方才回過神來，“敢問，我可以在此借住一宿嗎？姑娘盡可放心，我好歹也是成了正果的出家人，決不敢有半點非分之想。”
啞女點點頭。
一夜無事。
第二天一早，悟能已經不在了。啞女也沒有四處尋找。中午的時候，悟能卻回來了，手裏還提了兩大麻袋的米麵。“我早上在山裏打了點柴，到鎮上換了些米麵，你看可好？”啞女在客離去之後，好久沒有到鎮裏去了。她每日以各種野果充饑，看到悟能提來了米麵，好一陣詫異。
悟能倒是笑眯眯的，開始生火造飯。吃完飯，悟能開始給啞女講起他這些年的經曆來。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悟能每日進山裏打柴，又從鎮裏帶回油鹽菜蔬。晚上的時候，他給啞女講故事，從白骨精的狡詐講到老海龜的吝嗇，從西海龍王的太子講到玉皇大帝的妹妹。
春過了是夏，夏過了，秋風又送來一個冬季。有了悟能，啞女的日子過得容易多了。她的臉上一天天的泛起了光彩，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恢複了以前的神韻。
這一天，悟能給啞女講起了牛魔王和鐵扇公主的愛情故事。
“那牛魔王長得可不比我老豬強多少，可鐵扇公主卻是人間少有的美人。你說那鐵扇公主咋就不嫌棄那牛頭呢？我看哪，還是因為牛魔王本事，而且對她好。你想，牛魔王和我猴哥可是八擺的兄弟，可是呢，鐵扇公主一句話，他二人就打得你死我活的。我啊，還真羨慕那牛魔王。”
啞女邊聽邊笑。悟能於是又接著說，“你看那樹上的鳥兒成雙對，我覺著咱倆也挺搬配；你雖然有一點生理缺陷，我這長相離潘安也差的老遠；你說呢？”
聽了悟能這幾句話，啞女愣住了。她以為她已經把客完全忘記了，這一瞬間，客的身影忽然又一次處現在她的腦海裏。啞女站起身來，麵無表情的走回自己的睡房。
悟能這時也意識到自己又多嘴了，敢忙說，“我那是瞎胡謅，你別惱，我以後再不亂說了就是。”啞女沒有回轉身來，悟能也隻好悻悻也回屋睡覺。
天朦朦亮的時候，從樹林深處遠遠傳來飄渺的琴聲。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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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
無聲的傳說
如霏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喜歡四處流浪的人。沒有家，沒有牽掛，似乎也沒有快樂，隨身的行囊裏隻有一把美麗而古老的琴，他的名字叫客。
有一天，流浪了好久，走了很遠的路，身心疲憊的客看到在路邊有一片極美的小樹林，同時，他還聽到了潺潺的流水聲。於是，他走進了樹林，果然行不多遠就找到了一條蜿蜒流淌的小溪。溪水清澈見底，入口甘甜，他把頭埋在溪水裏暢快地喝了個夠。抬起頭時，他發現身邊站了一位清秀的女子，正盈盈地望著自己在笑，長長的發在風中微微的飄著，很美。
“姑娘，你叫什麽名字？這又是什麽地方？”
女子依然微笑，卻沒有回答。客不甘心地又問了一遍，於是，女子輕輕地展開他的掌心，寫了一個“啞” 字，噢，這原來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女。
在啞女那雙會說話的黑眼睛的示意下，客除盡身上積滿灰塵的衣衫，跳進仲夏午後，溫暖的溪水裏，啞女在一旁溫柔為他梳洗，她的十指輕柔、靈巧，她始終掛在嘴角的微笑快樂而滿足，她的眼光過處，他的心仿佛也抖落了常年的積塵。
“多可惜，她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女，不然，她一定會有最美的笑聲，可是，她看上去卻是那樣的快樂。” 客在心中為這個女子惋惜著。
當太陽開始落山的時候，啞女做好了豐盛的野味，又用荷葉盛滿醇香的山酒，恍惚間，客有了一種家的感覺。不，我不會喝酒，他客氣地拒絕了美酒，豐盛的野味也隻吃了很少的一點，因為他早已習慣了流浪途中的饑渴，他的胃已經盛不下這許多的美味。看到啞女微顯失望的眼神，客抽出了行囊裏那把美麗而古老的琴，他說，我給你彈隻曲子作為答謝吧。
他的琴聲真美，他可以彈出百靈鳥的歌唱，夜風的呼吸，大海的憂鬱，星星的細語，雨天的夢，還有秋天葉落，冬天雪花飛舞的沙沙的輕響。。。。。。
琴聲中，星星墜入了溪水，月牙兒掛上了樹梢，一滴淚從啞女的眼中無聲地滑落，無聲地劃過黝黑琴弦，最後，無聲地滲進了嵌著古老暗紋的琴箱裏。啞女在月光中望著他，嘴角依然是那動人的笑，噢，原來那是被他的琴聲感動的淚，是一滴快樂的淚。
“多可惜，她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女，不然，她一定會有最美的歌聲，可是，她看上去卻是那樣的快樂。” 客在心中再一次感歎著。
仲夏的夜涼爽宜人，客收起了琴，也收拾好了心情，揮手道別，繼續他的流浪。他依然沒有家，依然不快樂，依然隻有那把美麗而古老的琴相伴，可是，他的心中卻似乎多了一絲牽掛。
有一天，他來到一座美麗的玫瑰園，看到園裏有許許多多美麗的精靈在花間遊蕩、玩耍，她們吟詩作畫，她們輕歌曼舞，她們的笑聲甜美，她們的歌聲圓潤，她們熱情地歡迎了他，並請求他給她們彈一首動聽的樂曲。
客微笑著取出了他的琴，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撫過琴弦，溫柔得就像初戀情人第一次的親吻。可是，那把美麗而古老的琴卻再也發不出一點音聲，琴箱裏滾落出一粒晶瑩透明，淚型的寶石。
那一刻，客忽然發現自己的嘴角向上彎了起來，盈盈的笑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他覺得自己好快樂，他想，在遠方那個極美小樹林裏，那個不會說話的啞女，現在一定擁有了世上最美的笑聲，最動人的歌喉。
“遠道而來的客人，你的琴為什麽不發聲，你又叫什麽名字？” 美麗的精靈們圍著他好奇的問。
“啊，我叫無聲，至於這琴嘛，Silence is the sound of the silence”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