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總之--

我欣賞原創作品,也羨慕它們的作者;但我更願意看轉貼的,因為它至少經過兩個人,結合了他們的經驗和感受,就象經典和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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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棵竹子的愛情

(2006-07-01 07:59:53) 下一個

我知道我蘇醒了。

我被一陣陣斜飄進來的柔風吹醒。睜開眼睛,我長長地伸了個懶腰,這一覺睡的可真舒服。我聽到我全身的骨骼在哢哢作響,我認為這是力的象征,是的,我長大了。我可以聽見自己胸膛裏那顆心的搏動,年輕而有力。我悄悄地打量著自己的身體,我第一次這麽認真地看自己,我看見我結實的手臂,修長的大腿,當然,我也感覺到自己厚實的脊梁,我挺直的軀幹讓我看起來那麽耀眼。

是的,我已經長成了一個棒小夥。

我知道我隻是一棵竹子,在這片竹林裏我這樣的竹子很多,我甚至還沒有名字。我決定從今天開始,為自己想一個好聽的名字。

這是個清晨。春天的早晨,空氣總是那麽清新,我能聞到自己身體上散發出的清香的味道。就在我剛做完幾個深呼吸的時候,我看見一個淡雅的少婦向我娉娉走來,她站在我麵前,就那麽安靜地看著我,微仰著她的頭,她有美麗修長的脖頸,那種白皙對我來說有點刺眼。我第一次被一個女人這麽長時間盯著看,不由得羞紅了臉。她看起來若有所思,我覺得她一定是在想念一個人。她的神情是迷茫而甜蜜的,這無疑是一個矛盾的麵部組合,是的,矛盾。人類的思想是複雜的,我的思想現在可能也是複雜的吧。我是一棵竹子,這我知道。所有的人都認為我們隻有生命,是沒有思想的,在我沒長大之前,我也這麽認為,但是現在,我覺得他們的想法是錯誤的,我,是有思想的。我一直覺得,我是因為有了思想,而延續著我的生命。

少婦在凝視了我幾分鍾之後,用她的手指在我的身體上寫了起來,並且她的嘴裏輕輕地念叨著什麽,我豎起了我的耳朵,我聽出了她的讀音: huli 。發音而已。我是一棵異於常竹的竹子,我不僅聽得懂人類的語言,我還認識人類的漢字,這對於我們竹子家族來說,也應該算是一門外語了。我全神貫注地感覺少婦在我身體上留下的筆畫,對了,是“狐狸”兩個字。我興高采烈,我得意地笑了起來。少婦明顯地驚呆了,她驚慌地四下裏看,我想她一定是被我的笑聲嚇壞了,我一下子閉上了我的嘴巴,雖然我還是那麽地想笑。少婦仔細地看了我幾眼之後,狐疑著走了,邊走邊回頭看。我終於忍不住又大笑起來,我身上剛發出的那些嫩葉也被我誇張的笑聲弄的簌簌抖動了起來。

我誇張的笑聲還沒有來得及收尾,就被一陣輕柔的笑聲給擋了回來,這無意中傳來的輕柔和我的誇張形成了極大的反差。對,這笑聲是從我的對麵傳過來的,我之所以說是對麵,是因為我前麵有一條寬約兩米的青石小路。我漫不經心地投過去我的目光,心神卻為之一震——映入我眼簾的同樣是一棵竹子,但她看起來那麽妖嬈,柔弱而嫵媚。她對著我笑的樣子美麗極了,那件鵝黃嫩綠的衣裳穿在她身上是那麽好看,我現在隻能用好看這個詞。她的手指細長,輕撫著額前的一縷發絲,她的腰肢也是那麽纖細輕盈。我呆住了。她在我對麵這麽長時間,我以前怎麽就沒注意到她呢?事實上,以前我對於同類,根本就沒有性別上的區分。我知道人類對我現在的這種感覺有個成語,叫做什麽“一見鍾情”的,我想,我對對麵的這棵竹子一見鍾情了。

我忘了說話,就那麽傻傻地對著她笑。

“我叫烏丫,烏鴉的烏,丫頭的丫。你叫什麽?”對麵的她聲音如銀鈴一般,好聽極了。

“我……我叫狐狸。”情急之下,我想到了那個少婦在我身體上留下的字。對,我就叫狐狸。

烏丫嗬嗬地笑了起來,她說:“狐狸?真好玩。”她略略停頓了一下,“小時候我經常聽大人們講《狐狸和烏鴉》的故事。狐狸太狡猾了。”我再一次驚呆了,趕緊忙不迭地補充:“我是一隻不會甜言蜜語的狐狸。”

烏丫笑了,笑的風情萬種。

這是我和烏丫的初識。相識在一個美好的清晨,應該有一個美好的開始吧。說起這些,我得感謝剛才那位淡雅的少婦,是她讓我有了一個名字,而且這名字和烏丫的名字是那麽和諧和相配。我開心地笑了,這次我笑的比較文雅,因為我覺得對麵的烏丫在不時地偷偷看我。

我想我是愛上她了,我對麵那棵嫋嫋婷婷的叫烏丫的竹子。這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但我卻是那麽強烈地感覺到自己身體中奔流不息的渴望,那種甜蜜的對視和等待的焦灼。我渴望拉起她柔軟的小手訴說衷腸,我也渴望能摟著她纖纖的腰肢,沐浴著夕陽,任風掠過竹林的交響樂在耳邊蕩漾。而這種種的感覺,應該就是人類常說的愛的感覺吧。

有書上說,愛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我心中那一朵誘人的花,綻放在夢起始的地方。可我該怎樣向烏丫表達我的愛意呢?

那個初春的早晨遇到的少婦依舊每天都從我身邊走過,她經過的時候總要在我身邊停留片刻,或者仰頭看我,或者輕撫我的身體,或者喃喃低語,我從她的眼睛裏讀出了一種神往的、含情脈脈的信息,而她,又在神往什麽呢?

我終於在春天要去了的最後一個日子裏,勇敢地向烏丫表達了我的愛情。風過林梢,當我柔聲的“我愛你”被清風捎給她的時候,我分明看見她臉上洋溢著的喜悅,她的身體隨風擺動著,婀娜多姿;她含情的眼眸凝望著我,因幸福而羞紅了的臉龐看上去分外美麗。一刹時,一種絢爛無比的心情籠罩了我,我的心被柔情漲滿,我知道我的這朵愛情之花,在那個無法言語的初春的早晨打起了苞蕾之後,將要在熱烈的夏天盛情綻放了。

我隻是這片竹林中一棵生長在路旁的竹子,因為有了思想,我才擁有了愛情,我的生命因為有了愛情而顯得愈加燦爛,我一直是這麽認為的。很多時候,我凝視著對麵美麗的烏丫,心中都被一種幸福漲滿,我喜歡烏丫和我對視的那些溫情脈脈的時刻,每當這樣的時候,我都好想拉拉她柔軟的小手,我想烏丫一定也和我的想法一樣,我看見她的小手努力地向我伸展,高興而激動。但是,任憑我們再怎麽努力,我們的手臂使勁地向對方伸啊,伸啊,也無法夠得到彼此的手指,我們的手指就那麽無奈地停留在空中,烏丫原本激動的漾著紅暈的臉,也慢慢地變的蒼白了。

這時候我才想起隔在我和烏丫中間的那條青石小路,這個寂寞的冷小夥兒,我央求他把他的身體變細一點,可是,他說他無能為力,人類把他造成了這個樣子,他就隻能這樣,他沒有能力改變自己。

我該怎麽辦呢?麵對這無法跨越的距離,有誰能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許多許多個黎明,我都會被一種思緒追趕著,早早地醒來。我想在一天的開始,送給心愛的烏丫一個吻,哪怕這吻隻能是一個手勢,一個樣子,或者,隻是輕輕的一拉手,哪怕隻是短暫的輕輕的一個接觸。可麵前橫亙著的這條長長的青石小路,他阻止了我的一切想法和行動,這樣的時候,看著烏丫癡情的眼神、渴望的目光,我的心就被揪的生疼,人說竹子本是無心的,造物主給了我和烏丫兩顆能感受到愛的心,卻又給我們製造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我覺得我們像極了人類神話中的牛郎和織女,他們千百年來的隔河相望,那種無法牽手的悲慘,一度讓我的眼裏蓄滿了眼淚,原來,我也是脆弱的啊!我無數次地用眼睛丈量中間的這條小路,僅僅是一條寬約兩米的小道,這一點點的距離,對於我和烏丫,卻也似銀河一樣地寬闊,這就注定了我和烏丫隻能像牛郎織女一樣,永遠保持相望的姿態,而無法相親相近,這對於愛著的我們,是多麽的殘忍,我們是那樣地希望耳鬢廝磨、相依相靠啊……

夏天在我們愛的開始中開始,在愛的癡迷和渴望中行進,又要在愛的無奈中遠去了。我們濃烈的愛情阻擋不了季節的變換,秋天依然邁著她堅實的步伐來了。

烏丫的眼淚漸漸多了起來,我的心被她的淚水浸泡和衝撞的生疼。

那個淡雅的少婦幾乎每天都徘徊在這條青石小路上,也許這條小路埋藏了她太多的心事,也許這片竹林裏有她最深的渴望吧。我看見她的神情越來越落寞,她的眼神越來越幽怨,我覺得自己一天比一天能洞察少婦的心思了,也許,隻有真正愛過的人,才能更加理解和體會這種愛著又無法擁有的無奈。她一定也是為情所困,那麽,隔開她和他的,是什麽呢?

又是一個早晨,鳥兒的鳴叫聲中也透出著某種傷感,我睜開被無望折磨著的眼睛——整片竹林泛上一片冷白,片片竹葉上都落滿了白霜,我感到身體一陣陣發冷,急切地將目光投向對麵,烏丫瑟瑟地站立在那裏,全身都裹滿了白花花的霜花,我分明看見她的身體在不停地發抖,她的身體因發抖而愈發顯得纖弱,我的心又疼了,我是一個男人,我愛著她,可我卻連為深愛的人拂去落在她身上的霜花的力量都沒有,背過眼,我不敢再看到烏丫發抖的身體。

竹林的風在這個秋天裏整日地這麽呼嘯著,呼嘯聲淹沒了我說給烏丫的情話。既然不能拉著她的手和她相依相靠,那麽,我除了這些無望的情話之外,還能給心愛的人什麽?我看著烏丫眼中越來越多的疲憊和痛苦,越來越多的幽怨和無奈,除了愛除了難過除了心痛,除了將眼淚打落在肚裏,我已經沒有能力給她什麽了。我是那麽想抱著她,在她悲傷落淚的時候,在她被風雨霜花攻擊的時候,用自己強壯有力的手臂撫慰她,疼她,愛她,可是,我知道這些我都無法做到,我的手臂不管再怎樣努力地往前伸,也接不到她灑下的傷心的淚珠。竹林的秋天,空氣中彌散著的,除了心痛就是壓抑,有時偶爾會有一兩聲的鳥鳴,也顯得分外淒涼。霜葉滿地了。

天氣漸漸地冷了起來,竹林也漫上了蕭瑟的氣息。

我的烏丫在渺茫的希望中平靜地憔悴了下去,她的身體越來越單薄,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了。麵對烏丫林黛玉似的一天天衰弱下去,我多希望我們愛的淚水能淹沒小路的影子,多希望我們愛的淚水能衝決小路兩邊的堤岸,可無數次的希望之後,留下的餘音依舊那麽孤獨地在竹林裏回蕩,我在每一片發黃的葉子上寫滿了愛的誓言、愛的心聲,我在風中搖搖晃晃地將它們寄給她的時候,她的臉上洋溢出久違的喜悅的紅暈,看著她一次次辛苦地彎下腰肢撿拾信箋,可是天啊,她怎麽能夠?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彎腰時的辛苦,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因為使勁彎腰而露出的底部的根須,我眼睜睜地看著她的根須越來越多地冒出地麵,我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情書被一陣陣的秋風帶走,我除了深深的歎息和悲哀之外,我還能做什麽?我大聲喊著,烏丫,不要……可是,一切都晚了。

烏丫倒下去了。

我心愛的烏丫倒下去了。

她裸露在外的根須在秋風中微微抖動著,她的身體單薄地躺在那條青石小道上,依舊是那麽孱弱,她柔軟的小手裏,緊緊攥著一葉寫滿了我愛的誓言的情書,她臉上幸福的紅暈還沒來得及褪去,可是,她眼睛裏所發出來的光,卻慢慢地變淡了,變淡了,然後倏地一下子,熄滅。

我在秋風中嗚咽。

淡雅的少婦依舊是輕輕地來,又輕輕地去,我相信她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一定能聽到我低低的哭聲和歎息,它們在風中無奈地飄蕩著。烏丫的軀體斜斜地躺在小路邊,除了我,沒有一個人的目光為她停留。

而我知道,我的目光,將要在她身上,停留一生了。

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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