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遇到一個天使一樣的女孩

 ： ( 可愛小人精 )

他遇到她，在網上。他看到 “ 一瓶空氣 ” 這外網名時，心裏一振。他的網名是， “ 尋找 ” 。他不清楚自己尋找什麽，他是一個奇怪的人，他有些奇怪是因為他喜歡胡思亂想，而且時不時會有一些怪異的行為。有很長時間他一直在想，空氣是不是可以記住人說過的話，空氣中是否有人所看不到的靈魂等等這些虛空的問題。

他又想，如果他能知道其中的奧妙的話，那他就是神仙了。

　　他微笑，想到美好的詞兒，例如， “ 神仙 ” ，他便微笑。

　　他照鏡子，看到自己的微笑的臉，白淨的，泛著自然氣息的一張臉 —— 永遠熟悉而陌生，不可思義。他照鏡子時候，有過想象，他想象自己的臉在天上，在空氣中，與天和空氣融為一體 —— 那簡直是一幅抽像的畫。

　　他每天晚上會做夢，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便是把夢記錄到一個筆記本上。他已經記了有四十多本日記了。從十六歲天始，到他現在將近而立，十多年的時間，差不多一年三本。有時候他翻閱以前的夢，發現有一些夢的細節甚至是情節是重複的，但是大體可以聯接在一起，隔著時間。例如十六歲時他夢到一棵樹，樹葉朝他眨眼，二十八歲時，他仍夢到那樹，朝他眨眼。醒來以後他一下就想起十多年前的夢，繼而想到死去多年的爺爺，想到曾活在他的生命中的一些人，卻去了另一個世界的現實。他還莫明地想到自己的愛情，想到自己可以夢到她，為什麽不會夢到一朵具有像征意義的花 —— 結果第二天晚上他就夢到花。醒來時候，他卻哭了。他想到夢什麽，便夢到什麽，雖然與想象有些差別。

　　十歲左右時候，他曾花錢買過妹妹的一個夢。那個夢很簡單 —— 妹妹說她夢到奇怪的糖，不光是甜，還會飛，像蜓蜻，一展翅膀變成兩塊，又一展翅膀變成四塊 …… 當時他咽了一口甜津津的口水說，什麽味的？

　　妹妹說，你給我五分錢我就告訴你。

　　他把錢給了妹妹。

　　妹妹卻說，等我回來告訴你。

　　過了一會兒，妹妹回來了，妹妹用五分錢買了兩塊糖，把一塊放到布兜，留著。把另一塊含在嘴裏，見到他把糖咬成兩半，吐出一半來給他說，哥，你嚐吧！

　　他接過來，含在嘴巴裏，說，甜。

　　妹妹笑著說，是呀，甜，我夢裏的糖就是這味 ……

　　後來他亦夢到過糖，卻是不會飛也不會變化的糖，他品嚐到糖的味道，卻說不出。他隻知道夢中的糖與真實的糖是有些不同的。他在成長的過程中常常想起妹妹告訴他的夢那個有關甜的夢，想到妹妹夢中會飛翔的會變化的糖。他考進大學，兩年後妹妹也考進了大學。他們在兩個不同的城市。畢業以後他在氣像研究所工作，妹妹畢業後在一家出版社當編輯，寫了許多青春題材的小說。有一次過年回家，他問妹妹是不是還記得小時候的事，他曾花五分錢買過她的夢。妹妹笑著說，記不得了啊，有這事兒嗎？頓時他變得有些鬱傷 —— 他想到生命中一些事物的不確定性，如果妹妹不記得他所記得的他們的過去，他就有理由懷疑自己的記憶。春節過後，回到單位，他爬到山頂，想象過去，他覺著自己的記憶非常有條理，非常清楚。閉上眼他可以看到河流，清澈見底的河流，在意想中，他隨時隨地可以讓流水靜止，讓一滴幾滴水躍出河麵，和一束陽光打個照麵，然後再回到河流中去。他愛流淚，看到一片美麗的樹葉，一隻孤單的蝴蝶他都會流淚，他喜歡流淚，覺著流淚非常幸福。他流淚的時候能感覺到愛，莫明的愛的感覺讓他快樂，讓他陶醉。他恨不得朝著一切說，親愛的 —— 正是因為他愛，他大學時候的女朋友消受不了，兩個人終於分手。

　　她說他不食人間煙火。她誇張了他理想主義的存在。她說出分手的時候她亦流下了眼淚。她親吻他 —— 或者也可以這樣說，她最後給了他機會，她想用唇點燃他的欲望。她們談了四年，隻是對望，隻是說說話，隻是拉拉手，就連接吻亦是很少的。除此之外，再也沒有更進一步。

　　他愛著她，但是，他說，我的心在別處。

　　在哪裏？她說。

　　不知道，他說，他說的時候眼淚流下來了。

　　你是個孩子，寶貝，你永遠都長不大。

　　我知道，他說，事實上，我長大了，但是，我的心不能隻屬於一個人。我常常夢到天使，你知道嗎，天使，她們看著我微笑，不言不語。我覺著她們是存在的，她們是一切美好的混和物，雖然在現實中不存在，但在我的夢裏，她們成形了。

　　她不理解他，她總是不能理解他。但是，她覺著她以自己的方式，也隻能以自己的理解方式去理解他。所以，她選擇了分手。

　　他生命中的煙火味兒讓他感到傷心，那來自塵世的不可避免的傷心幾乎讓他做出讓步，他想要放棄自己所有的夢了，從此做一個幸福正常的人。他給她打電話，讓她回來，他要再一次看看她，想要從他的眼裏，身上看到自己，看到他們之間愛的可能性。結果，她說，你看不出什麽的，我們見麵，隻能是再以次讓彼此難過。結果他去看她，他有時就那麽固執。結果他很失望，因為他沒有從她的眼裏身上看到他的想象。但是，他還是主動吻了她。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主動親吻了她。他吻出了她的眼淚，覺著自己是第一次對她犯了錯。他對他說對不起，感到時間凝滯了，他感覺自己呼吸困難，就要死去的樣子。他飛快地轉身逃了。

　　從那時候起，他開始寫詩。

　　他寫詩的時候發現自己從前記錄下來的夢，每一個句子都是詩。每一個夢裏都有露水一樣的，空氣一樣的，雪花一樣的，迷霧一樣的潮潤的情緒。他多次夢到自己奔跑在雪霧森林，跑著跑著他便飛起來，身體很輕，衣袂飄飄。他想用語言說出自己的歡快，亦想著讓所有的人都體驗到他的歡快，但是，他說不出來。一著急，他就醒來。醒來喝一口水，發一會呆，然後打開筆記本，寫下夢。這樣的夢重複多次了，在記錄的過程中他第一次想到了虛構一個夢。

　　後來他開始虛構夢，在另一個筆記本上。一個新鮮的筆記本。他起了名，叫《虛構的夢》，卻又在扉頁寫下 -- 虛作實後實亦虛，實當虛時虛亦實。

　　除去工作，他便沉浸在他的虛構中。他很快就把那筆記寫了一半，回過頭來看時，卻發現，自己所謂的虛構，總是有著過去夢的影子，因為虛構反而顯得真實，這真實讓他不確定他寫的到底是夢還是真實的生活。他思考自己能否打通夢的關節，進入到更神密的夢中去，或者通過夢進入到理想的現實。結果他辦不到。他失望了，放棄了。他開始上網，尋找同樣會做夢的人。

　　他通過伊妹兒與妹妹通信。

　　他想知道妹妹現在的夢，但是妹妹總是說，哥啊，你現實一點吧，好不好？你這樣下去，真讓我著急，你要不要看看心理醫生啊？咱爸咱媽可等著你給他們娶個媳婦呢，你現在還是單身一個，我看你不改變，沒有人願意跟你了。

　　越是熟悉的人，與他交流，越是無法深入真實，或虛幻，因為現實的阻擋，熟悉的人與熟悉的人之間的交流永遠都是實實在在的。而那些具體的，實在的生活內容，總讓人，讓他透不過氣來。工作，雖然在輕閑的氣像研究所工作，人際關係亦相對簡單，但是他仍然感到難以應付 —— 每天早上上班，他朝別人微笑，問好，別人亦笑著問候他，但是他總有一種特別的感覺，他覺著他們的笑和問候亦真亦假，若有若無。

　　有時候他感覺自己的生命中有磁的引力，似乎他可以張揚那種磁力，感應他身邊的人和事物，閉上眼可以看到它們是透明的。他思考過人與人的，人與物的關係，最後把思考升華，納入他的生命之中，試圖改變什麽，結果卻是徒勞。在人群中走動的時候，他看到一些人的臉或背影，想象他們的內心世界，結果發現自己的靈魂有一部分竟跑到別人的身上，而別人的靈魂亦有一部分跑到自己的身上。有好多次，他走著走著摔倒了，那是他的胡思亂想壓倒了他嗎？

　　他曾希望在人海中遇到一個天使一樣的女孩，如果她可以與他戀愛，那該多麽好啊！他做過夢，夢到自己胸關掛著一個牌子，牌子上寫著字：尋找空氣一樣的愛情。為什麽是空氣一樣的愛情呢？他並不清楚。夢的結尾處他被眾人不理解的笑笑出了一身漢水。醒來以後他覺著自己的夢有些無聊，他有些怕自己做夢了。

　　在網上亦很難找到願意與他談夢的人。在網上叫 “ 一瓶空氣 ” 的那個女人一開始亦不願意與他談夢。她問他的年齡，他說， 29 歲。她便不理他了，嫌他小。

　　他問，您多大？

　　她說，我隻與 45 歲以上的人聊。

　　他說，我們可以談談夢嗎？

　　她說，對不起。

　　他說， …… 我是一個在別人的眼裏有些奇怪的人。

　　她說，哦？

　　他說，我愛著一些莫明其妙的一些事物，感覺自己像個天使，每當我這樣對網友說時，我似乎看到他們不理解的譏笑我的臉。我幾乎每天都在做夢，後來我開始虛構夢，我想要在虛構的過程中發現什麽，發現我，和別人，和這個世界的聯係。或者單純是想要尋找一種神奇的語言，讓我能說出我的夢，在夢中能開口說話，亦能在現實中說出我的夢 ……

　　她說，是有些奇怪。

　　他說，請您告訴我，您為什麽起個叫 “ 一瓶空氣 ” 的名呢？

　　她說，隨便起的。

　　他說，可是我認為，這個世界上的人無論是有心還是無心，他們所呈現給世界的現實都與他的內在的生命有關，我覺著您是一位很有深意的人，所以，我想找您聊聊。

　　她說，是麽？但是，網絡是虛幻的。

　　他說，不全是，我見過一個給我說夢的女孩，見到了，難道說還是虛幻的嗎？

　　她說，哦，你經常見網友嗎？

　　他說，見過兩個，第一個是個男士，他是個同性戀；第二個是女孩，她說她需要錢 ……

　　她說，你給她了？

　　他說，是的。

　　她說，你們，沒有發生什麽別的事？

　　他說，她告訴了我她最近做的夢，後來，她走了。

　　她說，哦。

　　他說，我的理解是，您起 “ 一瓶空氣 ” 的意思是想要把屬於您心靈或者生命中的一部分空氣提純出來，與充滿汙染和各種複雜關係的生活的空氣區分開來是嗎？

　　她說，也許是吧！

　　他說，我感到走進一個人的內心非常困難，事實上，我覺著我能理解許多人，雖然我並不熟悉他們。

　　她說，何以見得？

　　他說，因為，這麽說吧，因為我呼吸著，不得不呼吸著許多人呼吸的空氣，因為我說著許多人都在使用的同一種語言，還因為我住在城市中，上下班的時候要坐公交車，要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這些，再聯係到我自己的夢，我自己的生命體驗，我覺著我能理解很多。我覺著我生命中有磁鐵一樣的引力，可以吸來空氣中生活中的一些金屬碎片。

　　她說，你是個作家是嗎？

　　他說，不是，我做氣像研究。

　　她說，哦。

　　他說，我觀察天氣的時候會想到人的內心的天地，有時候感覺我們生命之上，真的有一個天堂，隻是那天堂太高了，而人的肉身又太重，沒辦法飛起來到達。隻有死亡以後人的靈魂才能可能到達。有時候我相信是有靈魂存在的。我認為天空中有許多漂泊的靈魂。我看雲的時候，我覺著那些靈魂就在雲之上。我呼吸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在呼吸著別人的靈魂。我想到那些靈魂的身體，曾經的，他們活過，愛過，恨過，苦過，甜過，無論如何，都有是意義的。我覺著自己可以包容許多事情，亦很清楚自己活著的現實。但是，我仍然無法左右現實。

　　她說，現實是非常沉重的 —— 其實我起這樣的網名是因為我有哮喘病病，有時候呼吸困難。我家旁邊就是一個化工廠，工廠有三個煙筒，每天都排放大量的廢氣，窗台每天都會落一層灰 —— 我小時候住在一個山區小鎮上，走到田野裏去，那兒的空氣，可以讓人呼吸到青草味兒。現在我非常懷念。

　　他說，可以回到老家去生活啊！

　　她說，人從一個地方走出來，還能回到過去嗎？來到城市裏以後，工作，結婚，生孩子，家裏單位，然後時代變花哨了，我與我老公又離婚，一晃半輩子就過去了，這個過程讓人運行在軌道上，想停也停不下來的。

　　他想見到她，他想從一個離了婚的女人，一個想念過去的空氣的女人的呼吸和臉上感受未來。她猶豫，最後還是答應了。

　　她五十出頭，穿著幹淨時尚，有些胖，但是俏眉俏眼的年輕時候的風光還替在，在她起皺的麵皮的深處，有些泛上來，似乎還有味道。她年輕時唱過戲，一直在劇團工作。劇團解散後在一家品牌服裝公司工作，做進出口貿易。她開著一輛帕薩特車，兩個人在車上說話。後來她把他帶到星巴克咖啡店。她給他講了她的過去，然後看著他微笑。

　　他說，您話語背後的世界，也許更加豐富多彩 …… 我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但是我覺著，投入地去生活真正是我現在應該努力做到的。

　　她說，你是一個特別的人，我兒子也快有你這麽大了。

　　他點點頭，瞬間看到她的眼眸，卻無法深處地看下去。

　　她抽煙，咳得厲害。

　　更晚些時候，她接了一個電話，兩個人告別。分別的瞬間，他想要抱一抱她，那想法，莫明其妙。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自己為什麽會有那樣的想法。他做過的夢似乎在他的血中，流動。那種流動到了一定的季節，像水果一樣成熟了些麽？他想到了自己的欲望，他沒有想到自己為什麽會對那個大她許多的女人產生欲望。

　　和女朋友在一起的時候，他抱著她，覺著隻是抱著她就足夠。親吻是幸福，卻也是痛苦，因為他在生命中有衝動。他看不起那種衝動，覺著那衝動會破壞了自己生命中的色與味，讓他失去自己。所以他克製，時間久了卻自然了。是麻木了麽？或許是他在想象中完成了對愛情對美好以及對性的需要，再具體一點便成了極端，讓他無法消受了吧！

　　但是，見了那個大他許多的女人，他覺著，她的身上有著他未曾經曆過的未來，她的年齡，她所經曆的過去，與他想象的自己的未來有些相像。他把自己想象成她，卻無法在想象中扮演她。想到她曾唱過戲，她說過的 —— 有機會看看他年經時唱戲的劇照 —— 他非常想要唱上那麽一嗓子。但是，唱什麽呢？並沒有一句他熟知的戲文可以代表他此時的心情。他理解了一些年輕的女孩為什麽會喜歡年歲大的男人。當他把自己想象成一個女孩的時候，他覺著年歲大的男人生命裏有著年輕人生命裏所沒有的生活，或者，生活就是一個人靈魂形成的重要元素。人的靈魂還有另一個說不出的層麵，試圖去說的話，或許是人能感覺到，卻感到模糊的一種清楚 -- 被人稱為成熟。

　　成熟是怱略了幻想和夢，強調真實和現實。

　　生活無狀，卻生硬。

　　他想到，感覺自己前麵的路有些結冰。

　　回到家裏時候，很晚了，他預想不到今晚會做什麽樣的夢。

　　沉沉睡去。

　　他夢到瓶子，一瓶子空氣，空氣中有閃光，像是細碎的月光，星光，陽光，又像是燈光，火光，目光等全部打碎了重新組合的，變幻的，空洞的一種空氣。他在夢中抽動鼻子聞那光亮，卻聞不到什麽味道。他在夢中整合自己的生命中沉澱的夢，想要讓那瓶中的空氣具體，他想在空氣中看到眼睛，看到手，看到女朋友，看到妹妹，看到電腦，但是，他什麽都看不到。他隻能看到一團模糊的色彩，他覺著正是那些色彩產生了夢中的畫麵。

　　醒來以後他想起自己小時候，因為他是男孩，爺爺奶奶特別痛愛他，把很多好吃的東西留他吃。他們都是非常好的老人，但是，後來他們都去了另一個世界。他們為什麽會去了另一個世界呢？他清楚人是要老的，是要死去的，但是，他想要另一種答案，他想不到另一個答案。後來他覺著每個人的空氣大約是有限量的，到了大限呢，屬於他的空氣更就結了冰，呼吸不動了。

　　人的生命會結冰的。就像北方的冬天，會有許多昆蟲和花草在冬天裏死亡。

　　結冰的生命，通過結冰分開死與活的界限。從此結活著，證明活過。每一個生命，都要回歸到泥土。多麽純淨安靜的泥土啊，它們博大，孕育萬物，充滿了愛。但是，還是空氣，大約是空氣吧，讓人產生智慧，讓人在世界上製定了各種製度，亦讓人打破那些製度，以適合人類生命的變化。

　　他閉上眼睛，想要聽到空氣中的聲音。他從房子裏走出去，到山上去聽。他聽到雷聲，很快，雲集合在一起，醞釀已久的雨落下來。他折身回去，去找了一個大口瓶子，他想接點雨水。那是雨水麽？他想。那是空氣啊，那是液體的空氣。那些雨水的存在，能照見空氣的樣貌呢。

　　回到家裏時候，他感冒了，發燒，燒得說胡話。第二天他沒有去上班。一周以後他的感冒好了。感冒好了，他覺著自己變了，有一些變，不知道哪兒變了，是心麽？

　　他給那個網友打電話。他說他收集了一瓶空氣，想要送給她。他笑著說，也許可以治好你的病呢，隻要你經常聞那空氣。

　　她又見了他，在她的家裏。

　　事實上，那天的交流，僅僅是她生命生活的隻言片語，他通過那些話語並不能對她有多少了解。即使加上他對她，現在的，通過感覺和空氣的感知，他亦不可能理解她的全部。當然，他不需要全部。他的變，可能就在於他強調了感覺中的真切與現實，在於他強調了自己生命的存在 —— 與她相比，是薄弱和虛無的。他亦感到她生命中飛揚的金屬，一點點地飛進他的生命，他生命中的磁吸住了她生命中的金屬碎片。

　　他把自己采集空氣的大至經過說了，然後把那透明的玻璃瓶交給她，瓶子內有一些水，大部分是空的。

　　她說，這不是水嗎？

　　他說，這是空氣，你聞聞！

　　她聞了聞，感覺有天空的味道，有山的味道，還有說不出來的一種味道。也許，她是從他的敘述中感受到他的夢與幻想，以及他的年輕吧！

　　他一直在鼓動自己要有勇氣。

　　他想說，他想要抱抱她。

　　最後他終於說了，他說，對不起 …… 我想抱一抱你好嗎？

　　他幾乎要哭出來。他哽著淚說，我，我知道我是有些奇怪，但是，我不知道我為什麽就那麽想抱一抱你 ……

　　她笑著說，傻孩子。

　　她讓他抱了一下。

　　他的淚水落下來。

　　他鬆開她時，張開嘴呼吸。感覺自己與現實仍然有著遙遠的距離。他看著天花板，一時不知下一步該怎麽辦！

　　他想到了要與她歡愛，似乎，他夢到過與人歡愛，可以解構他的夢，他的幻想，他的生命。對於她，他亦想到，她的年齡，她的過去，似乎可以通過身體的親密接觸能觸摸到死亡，或者說是一些未來。如果歡愛對於他來說是一次破壞的話，他需要那樣的破壞。但是，他終是感覺到自己生命中的那種磁力是混亂與盲目的。他鬆開她時覺著自己從夢鏡中走了出來。他說，以後還是不要抽煙了吧，要愛惜自己 …… 讓我們都從生活，或者說是從幻想的慣性中走出來吧！

　　她隻聽懂了一半，她笑笑。

　　彼此道別，把門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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