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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會璧麗.郝樂黛(Billie. Holiday) --我的爵士樂體驗

(2007-10-12 08:11:38) 下一個
揮一揮手兄寫的關於 Jazz的文章,使我感同身受,Jazz的確是中年人的音樂。
最喜歡他說的一句是 “濃縮了經曆,但放寬了品味”,高哇!
下麵是我寫的一篇,從介紹一個歌手著眼,實際也是在寫我對爵士樂的感受。

約會璧麗.郝樂黛(Billie. Holiday)

第一次聽到璧麗,是在一家星吧客咖啡店裏。店裏暗黃的牆紙,深褐色的梁木,幾個酒紅色的厚實的高背沙發散放在落地窗前... 剛買了一杯摩卡坐定,“In my solitude...” ,和一串不徐不急的爵士樂, 好像一股琥珀色的冰涼的液體瞬間彌漫了小店。環顧四周的顧客們,剛才還是平淡無奇的人們,此刻卻顯得衣香鬢影,置身店中仿佛浸在上等馬蒂尼中的高貴橄欖。歌手的嗓音醇厚中又有著明亮的高腔,像是烏雲的亮邊,在你覺得該直舒胸臆的地方,她卻每每頑皮的一轉。不盡的憂愁心事,又不盡的小女人。就這樣認識了璧麗.郝樂黛,並愛上了爵士樂。記得上大學時,有個英語外教是個爵士樂迷。每次聽他或慷慨激動,或深情款款地談論爵士樂時, 我總是需要強迫自己精力集中,否則一想到一群穿戴高雅,神態莊重的男女, 坐在昏暗的夜總會裏聽一個抑鬱的歌手有一聲沒一聲地淺吟低唱, 真是使我提不起精神。人的口味會隨著年齡的長大而改變。就象小孩子們對任何的糖果都感興趣,卻無法欣賞一杯濃鬱的咖啡,或陳年的幹邑。反之,到了我這個年紀,對國內正風升水起的周傑倫,除了對他的小肩膀細脖子“我見尤憐之外" 實在不能領會他的歌曲有什麽旋律。於是,當時的我,就在那樣一個秋日的下午,在一個咖啡連鎖店裏,一任心弦被一雙恣意而女人味的小手撥動,不可救藥地陷進了璧麗.郝樂黛的世界。

那時我的個人生活上,空檔期,一個接著一個,充分享受著"獨處的樂趣"。有時真的是覺的周圍沒有一個人。最典型的是填表格時,緊急情況聯係人一欄,我常常是編一個人名和電話。沒有人在乎,我隻有我自己。我去打球,我去健身,我去買東西,我穿得漂亮...但是我如果出了意外,我隻有我自己。就這樣子,璧麗.郝樂黛的聲音飄灑在我空蕩的公寓裏,象釅釅的液體填滿了我的空間,我的精神。聽著另外一個女人對她的委屈欲說還休,欲說還休,我竟不會太執著於我的苦悶了。她怎麽會有那麽多哀愁,和那麽多隱忍呢?

璧麗.郝樂黛在1915 年4月7日生於一個黑人家庭。她的母親隻有十三歲,父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爵士吉他手。她的父親從未娶她的母親, 在她還是個嬰兒時就離開了她們母女。後來,璧麗.郝樂黛在紐約遇到了她的父親,盡管她經常要雇用吉他手為她演唱伴奏,直到她父親1937年去世時,她沒有給過她父親一單生意。

璧麗.郝樂黛活了44 歲,她在世時的知名度遠遠不如現在。不正常的家庭生活注定了她一生的悲劇。在十歲時就進了少年管教所,成年後與酒精毒品為伍。種族的壓力使她的星途坎坷,她是第一個出現在白人樂隊裏的黑人女歌手,演出促銷商和電台讚助商不斷給樂隊設置障礙,迫使她憤而離開樂隊。她的標誌裝束是鬢旁一朵梔子花。她有一次說:“你可以穿著白緞子禮服,發間別著梔子花,幾裏都看不到甘蔗地,但你還是可能在一個種植園裏勞作。("You can be up to your boobies in white satin, with gardenias in your hair and no sugar cane for miles, but you can still be working on a plantation.”)她從沒有受過正規培訓,可是她對歌曲的闡釋是那樣強烈而又個性化,被譽為永遠的改變了美國流行樂的唱法(“changed the art of American pop vocals forever”). 我總疑心嚴謹的訓練對任何一種藝術都存在扼殺激情的危險。她吸引我的正是她融入歌曲的那種非常個人的情緒 ---- 落寞,悵惘,暗香浮動,流年暗渡... 不知為什麽,我總覺得璧麗.郝樂黛的歌聲體現的意境非常接近中國李商隱的<無題> ---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以惘然...” 美可謂美已, 那流溢的哀婉曲折卻能引得即使鐵漢也要生出百種憐惜之情, 使小女子更加自憐自傷。聯想她的身世,更讓人感喟張愛玲的名句 “生命是一襲華麗的袍,上麵爬滿了虱子”。

現在我常常想, 一個人若精神上十分敏感, 這常常是一個好的藝術家的特質, 身世上又太過不幸, 活在這世界無異於一場苦役。她們或他們必然得寄情於一些東西作為他或她們的精神庇護所或感情止痛劑。掙紮於毒品和酒精中的璧麗.郝樂黛曾有過怎樣的一生啊!1959年她因藏毒被拘禁,由心髒和肝衰竭而死。就象世世代代都在發生的一樣,又一個痛苦而孤獨的靈魂離開了這個世界。瞎子阿炳,凡高,張愛玲... 他們的才華和他們的經曆讓我們在自慚形穢之餘, 幾乎有些慶幸我們的麻木和平庸, 至少我們的心不會那麽苦。

女人唱著布魯絲,她講著她自己的心事, 沒有遮掩,於是世界得見,她的布魯絲含意儼然。(“Lady sings the blues, She tells her side, Nothing to hide, Now the world will know, just what her blues is all about.” )

這世界不是因為有了璧麗.郝樂黛就更加憂傷黑暗, 或更加溫暖美好。她對這個世界大概不會有絲毫的影響。當我麵對前途感到無助,象在行走在黑夜裏的旅人,別無選擇,隻有硬起頭皮咬緊牙根,衝進茫茫的黑暗裏,繼續走我自己的路的時候,當我走到某個樹下,岩邊,感覺到有人已經到過這裏,璧麗到過這裏,我並不是隻是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我想我會拈花一笑吧。就象張愛玲說的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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