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帥”

幾個月沒有見到“吳大帥”了，前幾天在巴黎香榭麗舍大道碰見他。俗雲：“相請不如偶遇”，於是拉他到附近咖啡店相聚片刻。“怎麽，你假期到藍色的地中海沿岸玩得開心吧，有沒有勇氣進天體營做亞當？”一坐下來我劈頭就問。

“露天電影確實看夠了，就是提不起勇氣做亞當。旅程當然愉快，但偷雞不到蝕把米，真是不聽你老兄言，吃苦在眼前。”“吳大帥”有點泄氣地回答。

“一定是坐霸王車被罰款哩！真是上得山多終遇虎，你老弟也該有今日了。”我幸災樂禍地說。

“唉，‘枇杷不是此琵琶，隻怪當年識字差’，法文還是你老兄厲害。”“吳大帥”一向認第一的，這可能是他第一次認半個第二吧！

“中文呢？”我立刻反問。

“你老兄不一定及我，不信，你能把上述那兩句詩續完嗎？”他得意地反問。

“倘若人人學大帥，全國火車都要垮。”我有點嘲笑地隨口說出。

“錯了，錯了，應該是‘倘若琵琶能結果，滿城簫管盡開花。’所以說，中文水平你還是遜我一籌哩”，“吳大帥”得意忘形起來。

提起法文之事，還得追溯到前幾個月。當時法國的鐵路係統，為了改善服務，招徠顧客，不惜花重金到處貼廣告大力宣傳。有一幅大廣告是一位沙灘女郎，高興地攬著列車員的脖子，上麵寫著“ Tout le trajet en fermant les yeux” 的大字。“吳大帥”看見這句法文如獲至寶，專程到寒舍約我同他到法國南方作長途旅行。他說火車查票員大罷工了，法文寫著：“全程都閉上眼睛，”是“無眼睇”，無人查票，此日不去更待何時？我說；“世界上哪有這麽大的田雞隨街跳？這句法文，我的理解是‘列車旅途舒適，全程都可以閉上眼睛睡覺’”。但“吳大帥”不信，堅持己見，非去不可，致有今日之苦。

其實，這次火車查票員對他的雙倍罰款，還不足以收回成本呢！此君到巴黎五、六年來，坐車從不買票的。盡管他家庭兒女多，買車票可享有半價優待。他有時買一、二十張半價散票，也隻是作為防身之用。有一次，他還自鳴得意地將他坐霸王車的“秘訣”企圖“傳授”給我。他說坐巴士時，可用舊票打洞，然後站在打洞機邊或大門旁，中途遇到查票員上車，就立刻從後門下車，等下部車到再上。有時來不及下車，就立刻拿出票來打洞，查票員莫奈我何。他還總結了一套規律：假日安全，月尾無事，月頭危險。並雲，這是他積數年之經驗，證明是行之有效的，要我學習。

我當然嗤之以鼻。弄虛作假非吾好，何況我做工有月票，何必貪小便宜呢！而且，那套必勝的規律，似乎已過時。交通係統可能發現以往管理不嚴，存在不少漏洞，所以這幾個月來，查票員也聰明、靈活機智起來。有時專在月尾或假日查票；有時守在終點站，指定逐個下車查票，還夾著一些便衣查票員協助，一個不能漏網。更有甚者，有一次我中途上巴士，坐下不久，突然變出兩個全副武裝的查票員，我百思不得其解，剛才明明沒有查票員的，為何突然殺出兩個“程咬金”？他們查完票後就在前站下車，把那“五星上將”般的硬帽藏入掛袋，外麵披上一件民裝大衣蓋住製服，裝成兩個乘客，在等下一部車的到來。這時我才揭密，原來剛才穿此大衣，同我一齊擠上車者，正是他們。我不禁為這兩位機警的查票員叫好。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想，如果“吳大帥”遇上他們，一定會壽終正寢的。至於何時失手，隻是時間問題而已，但願“吳大帥”好自為之。 陳湃 作於巴黎